翌日一大早常盛就让大花看家,他背着背篓带着白图图和两笼兔子去村口等村人的牛车。
其实他不太想和村人一起进城,可要带进城的东西有点多,扛着走路远累不说主要怕惊吓到小兔子。
“哎,常大,你哪来这么多兔子?”同要坐车的村人好奇地问道。
常盛语气淡淡:“我干娘养的。”两笼兔子,一笼小兔崽子一笼野兔。野兔和家养的兔子外形上有些差别,但一般人不注意观察不会发现。
闻言,等车的村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之色。
之前有传言常盛认了张寡妇做干娘,有人去问张寡妇,张寡妇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大伙便猜这事或许不是真的,只是为了堵住李春花那张嘴,可现在常盛却当着大伙的面亲口坐实了这事。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有两个站得离常盛稍远的村人不由交头接耳,藏在常盛怀里的白图图动了动耳朵,听到两人说什么“真是作孽”的话。
白图图疑惑地眨眨眼。谁作孽?
“吁!”一个穿着灰布衣裳发须皆白的老头把牛车赶过来,招呼村人上车。
常盛把兔笼子搬上车,把背篓卸下,转身给了老头三文钱。
赶车的老头人称沈老伯,当年逃荒的时候携家带口的来到常家村落脚。他家里老妻已病逝,大儿子在家种地,小儿子在城里做活。他年纪不小了,可身子骨硬朗,又坐不住,便每日赶着牛车进城走走逛逛。如有村人要进城,可以搭顺风车,每个人一文钱,小孩免费。
常盛自觉背篓和兔笼子占了地方,于是给了三文钱,可沈老伯直接把两文钱还给他:“给多了。”
眼前的老人虽然满头银发,但身板硬朗挺直,双目炯炯有神,常盛和他对视了一眼,把钱收了回去。
有人觉得老人载人进城收钱是想赚个买酒钱,但显然老人只是图个乐子。
“做好咯!”沈老伯呵呵一笑,手里的鞭子一扬,赶着牛车出发了。
今日坐牛车进城的人不少,常盛独占了一个角落。不像车上七嘴八舌地讨论东家长西家短的村人一样,他随意地坐在车尾,深邃的黑眸目光平静地望着远处青黛色的群山。
牛车正要出村口,忽然身后传来一道焦急的喊声:“等等!沈老伯!等等!”
这声音……
常盛抬头一看,远远瞧见常武扯着常勇往这边跑。
常武边跑边骂:“你个臭小子,老子都让你早点起来,你还睡得像个死猪一样!”
眼角还糊着眼屎的常勇捂着嘴打了个呵欠:“爹啊,这太阳都还没出来!”
“还敢顶嘴!”常武狠狠给他脑袋一下。
常勇吃痛,捂着脑袋怒瞪他:“你又打我!”
“我是你老子,打你怎么了!”常武黑着脸又给他来一下。
常勇哇哇叫起来:“你再打我我就给别人当儿子了!”
“给别人当儿子?好啊!”火冒三丈的常武当即抄起路边的木棍,阴沉着脸道,“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常勇吓得拔腿就跑:“救命啊,我爹要杀人了!”
“哈哈……”牛车上看热闹的村人不由大笑,有人偷偷看了眼常盛,常盛面不改色的,村人也猜不着他心里想啥。
屁滚尿流的常勇一眼就看见垂腿坐在后头的常盛,眼睛一亮,大喊道:“大伯,救我!”
这一声“大伯”让常武心里一个咯噔,赶忙一瞧,坐在牛车尾上眉眼冷峻的男人不正是和他们家断绝了关系的常盛?
常武握着木棍的手顿时收紧。
白图图听到常勇的声音,急忙扒住常盛的衣襟,露出个小脑袋来想看看说话的小孩长什么模样。
上回这小孩可是要抢常盛的野鸡来着!
常勇飞快地跑过去爬上牛车躲到常盛身后,对他愣在那的老子常武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来打我呀打我呀!有大伯在我才不怕你!你可打不过大伯!”
当初常武被常盛按在地里揍得鬼哭狼嚎的模样可是被不少人看到,两个妇人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常武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恨不得把常勇这兔崽子拽回家揍个屁股开花!
“快上车!”沈老伯催促道。
常武不想和常盛一块坐车,可村人都在看着,他不上车就是真的认怂,于是咬咬牙硬着头皮上前。
牛车几乎坐满了人,只有常盛身边还空着。
原主沉默寡言,别人不问都不会吭声,而常盛则周身散发着股冷意,尤其看人的时候冷冰冰的,让人心里发憷,所以村人下意识地坐离他远点。
常武满心尴尬,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他是绝不愿意挨着常盛坐的,可挨着村人那边坐又显得太刻意。
横了眼嬉皮笑脸的常勇,常武佯装镇定地把人拽过去:“要走了,还不坐好!”
把儿子按坐在常盛身旁,常武赶紧一屁股坐下。
村人用眼神交流了下,皆忍俊不禁。
轻咳两声,常武假装啥事也没发生似的和身旁的村人闲聊。
屈于自家老子淫威下而不得不挨着常盛坐的常勇屁股下像长了虫子似的扭来扭去。他这个年纪很多事都是懂的,常盛和他们家断了亲,他是不该再叫常盛做大伯的,但毛孩子看常盛没出言反对,心里就有些蠢蠢欲动了,直勾勾地盯着常盛怀里的白图图看。
这小兔子毛茸茸的可真漂亮,小小耳朵粉粉鼻子,小嘴儿微抿,大眼睛又黑又亮,还浑身洁白得跟朵云似的!
有心想要玩玩小兔子,但众所周知,常盛把这两个畜生当眼珠子一样看,他直接提出要求的话,常盛定会不同意。
眼珠子转了转,常勇盯着那一笼子的小白兔说:“大伯,你这有这么多兔子,给我一只呗!”
众人一愣,忙去看常盛。原主还在的时候,原主对常勇这个大侄儿几乎有求必应,也是因为如此才把常勇惯得顽劣不堪,甚至敢对原主动手。
常盛就没那么好的脾气了,眉毛动也不动一下,仿佛根本没听到常勇的话。
常勇有些生气,指着小白兔叫道:“快点给我一只兔子!”
白图图:“??”什么臭脾气?这是你兔子?
常盛摸摸白图图因为生气而竖起来的小耳朵,目光冰冷地看了眼常武:“管好你家孩子。”
常武立时窘迫得满脸通红,咬牙对常勇道:“没出息的东西!不就一只兔子,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值得你这样求他?”
白图图:“???”
这话是在教育孩子?不知情的听了还以为常盛怎么不近人情而欺负小孩了呢!
常勇觉得有些委屈。大伯以往对他可好了,可自从摔到脑袋醒来后,大伯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有好吃的好玩的不给他,还凶他骂他,对两只畜生都比对他好!
常勇越想就越生气,瞪着常盛道:“我是你侄子,你为什么不给我?你不给我兔子,我可不给你送终!”
这话一出,村人都惊呆了,皆目光复杂地看向常武。
常武心惊胆战地给他一巴掌:“你个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
常勇捂着脸,气鼓鼓地吼道:“我才没有胡说八道!明明阿奶当初说的……”
常武大惊失色,急忙捂住他的嘴,怒喝:“你给我闭嘴!再胡言乱语我打死你!”
常盛面色冷凝,常勇未说出口的话不外乎是李春花说这话的时候常武等人也在,并且常武并未出言反对。
李春花打的好算盘,故意诋毁他名声,让他无妻可娶打一辈子光棍,等他有什么三长两短,常勇就可以为他摔盆,顺势继承他的一切。
心里冷笑一声,常盛安抚地拍拍气得咕咕叫的白图图:“饿了吗?吃萝卜吗?”
咕咕叫就是饿了的白图图:“……”
好气哦!可是被常盛这么一说,就没那么生气了!
蹭蹭常盛掌心,凝望他的黑眸,白图图无声安慰他:我不生气,你也不要生气!为和自己不相干的人生气是最笨的!
村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打趣常勇:“常大已经和你们家断了亲,你已经不是他侄子了。”
常勇气愤地扒开常武的手,对村人大叫:“他和我阿爷阿奶阿爹阿叔断绝关系,又不是和我断绝关系!我怎么就不是他侄子了呢?”
这话说得十分理直气壮。语毕,常勇指着白图图对常盛说:“你不愿意给我小兔子,那给这个兔子我玩一会总行吧?”
白图图:“!!!”他要收回刚才的话!他还是很生气!
常盛转头,如寒潭般幽深的眼静静看着常勇,一字一顿地道:“凭什么?”
他的语气毫无波澜起伏,却字字如冰,冷得人心发颤。常勇咽了咽口水,支吾着不敢再说什么送终的话。
“听好了,我和你们家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关系,我如何与你们无关,你们如何亦与我无关。”
常勇愣了愣,忽然撒泼打滚:“我不管!我可是你大侄子!你不能不对我好!”
“给我兔子!”
常勇不管不顾直接扑过去抢,两人都坐牛车尾,常盛怕他一下子滚下去,眼疾手快地捉住他。
常武也吓了一跳,急忙把他扯回来:“你个兔崽子!给我坐好!”
“我要兔子!”常勇拳打脚踢起来,怒瞪着常盛:“你不给我兔子玩,我、我就……”
说着身体猛地往前一倾,勾住常盛放在边上的背篓,用力一扯,“呼啦”一声,背篓倒下,里面被捆着脚的野鸡受到惊吓,扑棱着翅膀咕咕叫着从芭蕉叶下飞出来。
“野鸡?”
村人赶忙伸头一看,常盛的背篓里装着好几只野鸡。
“我的娘,常大你是拿这鸡去卖?这野鸡可值钱了!”
“常大,你去哪逮了这么多野鸡?”村人好奇地问。村子里的地就在山脚下,山上偶尔会有野鸡飞下来,可也不能一下子逮几只呀!
有人不以为然:“常大住老房子,那边草木繁多,这野鸡飞到那给他逮着了呗,难不成常大还上山了不成?”
这么巧?许多人心里狐疑。
常盛把背篓扶正,目光冷厉地警告常勇:“我耐心有限,别逼我动手。”
常勇缩缩脖子,嘴硬道:“我、我才不怕你!有本事、有本事你打死我!”
常盛把目光挪向只想挖个洞钻进去的常武身上:“管好你儿子,否则我不介意替你管教。”语罢,下车把野鸡捡回来。
这几只羽毛艳丽的野鸡让某些村人抓心挠肺,忍不住追问:“常大,你不会真的上山了吧?”
常盛没回话,从背篓掏出一根胡萝卜喂白图图。
村人无法得知他这野鸡是不是在山上逮的,但心思活络的立马就觉得他这是在默认了,心里不由打起小算盘。
一路上村人不再像刚开始那样讨论家长里短,不少人都偷偷打量常盛的背篓。
常武坐在那如坐针毡,一半觉得太过丢人一半却是嫉恨。
难怪常盛要分家要和他们断绝关系,原来是想一个人独吞山上的宝贝!真是太可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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