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宴文
盛林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 奔流不止, 不过须臾,便满面湿漉。傅子越第一次见盛林这样哭, 条件反射地将人抱住,盛林扑在他怀里,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整个人甚至微微发颤,紧紧地揪住傅子越的衣服, 仿佛这是两人最后一次拥抱。
傅子越轻拍盛林的脊背,脸色有些僵, 可内心却陷入前所未有的狂喜。
盛林为什么这么怕他离开为什么会为他这样嚎啕大哭
难道盛林对他, 也有一点点的喜欢吗
傅子越只觉自己心跳加速,所有的情绪都堆叠起来,一股冲动在他内心疯狂鼓噪。
“木木,木木”傅子越轻声贴着盛林的耳边唤,盛林擦着眼泪抬头看他,可眼泪却越擦越多,泡在泪珠里的瞳仁清清亮亮,积攒的却是不舍与难过。
说出一切的念头像是被疯狂吹满的气球, 就在爆炸的边缘滚动。他用指腹小心地触碰了一下盛林的脸,“木木, 别哭, 我哪里都不会去,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盛林根本不信, 哭得像是岔了气,泪水汹涌,但手还搂着傅子越的脖子,舍不得撒开,好像一松手傅子越就真的会走了似的,“你接了戏了,也不需要我了,我送你的地你也不要你就是要走了,明明iia他们说只要一直给你钱你就不会离开我啊,为什么嗝为什么你不要”
傅子越顿了顿,任凭欲望占领大脑,指使他的身体先理智一步做出了行动。他低头吮住了盛林的唇,把盛林接下来的话统统封进了两人唇舌间。
盛林被动地接受了一会傅子越的吻,兴许是想到两人接吻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便忽然凶猛起来,像个刚刚学会打架的雏兽,张牙舞爪地展开花架式,不顾一切地反扑傅子越,想要争夺两人之间的主动权。盛林主动舔舐着傅子越的舌尖,一点点推抵傅子越的占有。两人勾缠之间,傅子越心中更是怦动,他双臂收紧,将盛林完全锁在自己怀里,打开全部,任由对方来掠夺他的氧气与自由。
在这个毫无攻击力的小动物面前,傅子越选择束手就擒、缴械投降。
盛林没想到傅子越如此配合,以为对方已经没了激情,只是任他快活。盛林一瞬间得到了全部,却顿感索然无味,失了兴致。他眼泪下意识流下来,淌进这个吻里,一时变得酸涩不堪。
他绝望地推开傅子越,哑着嗓子低吼“你为什么不能要我的地如果你不是要和我分开,为什么不要我送你的东西”
傅子越仿佛听见自己心里的那根弦在这样委屈的哭声里终于崩断,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因为我喜欢你。”
盛林闻言一愣。
傅子越抓住盛林松开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又重复了一遍,“木木,我喜欢你。”
盛林定定地望着傅子越,目光显得有些失焦的茫然,“你什么意思”
傅子越刚刚全凭一腔冲动,把隐忍已久的话不管不顾地说出了口,此刻被盛林追问,才终于回归冷静,一时又有些后怕。
他贸然表白,只是因为被盛林的眼泪打动。他想让他别再哭了,又希望能让对方放下心来。自己从没想过离开,更舍不得辜负他的心意。只是因为喜欢,不想让这个畸形的天平,歪斜得更加严重,难以挽回。
此刻,傅子越还握着盛林的手,低头间轻轻摩挲,掩饰着自己的忐忑,“我就是话里的意思,木木,我喜欢你,所以我不会离开你。我没有想过要走,甚至想一直一直陪你下去。如果你嫌我烦,觉得我讨厌了,随时可以让我离开。但只要你不说,木木,我就在这里,永远不离开你。”
盛林闻言愣了下,一直像自来水一样往外流的眼泪也止住了,“所以是我误会了吗你你没有要走的意思,你只是不喜欢这块地”
“我没有不喜欢,是我不能要。”傅子越心底温柔,用指腹擦着盛林眼角的泪痕,“有没有这块地,我都不会离开你的,木木,我知道你待我好,以后我也会待你更好,但这已经和金钱无关了。”
盛林眨了眨眼,忽然握住了傅子越的手腕,“没关系,你喜不喜欢这块地,我还是可以继续给你钱的。”
傅子越一怔。
盛林抬起另外一边的手,使劲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泪。
他觉得自己其实并不是很爱哭的性格,除了平时看电影会哭,被人气急眼了会控制不住想哭,这好像还是自己第一次因为难过而绷不住掉眼泪。盛林仔细想想,虽然他刚刚是真的很崩溃,自己苦心准备了这么久的惊喜,居然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实在无法接受可如果傅子越并没有那个要离开他的意思,那他岂不成了小题大做,反而害得傅子越左右为难了
傅子越一定是被吓坏了吧
为了安慰自己,他居然被逼的说出了这样的话。
盛林的大脑有些混乱,但还是记得自己是凭什么拥有的傅子越。天下没有白得的午餐,更不会有无缘无故就对他好的人。傅子越为了哄他,连钱也不敢要了,那怎么行
盛林负疚起来,他低着头说“那个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着急。我也不知道我刚刚怎么了,就是实在太难过了你也不用这样,说喜不喜欢我的,我很相信你。”
”我不是”傅子越下意识想解释,顿了顿,却觉得不大对劲。
盛林刚刚的痛苦并非矫饰,他其实见盛林哭过一次,是他们一起回看傅子越少年时演的第一部电影。那时候盛林也是嚎啕大哭,止不住的眼泪,抱着他不肯撒手。傅子越那时候哄他哄得有些狼狈,盛林拿着纸巾盒擦脸,反复呢喃,“我真的为你难过,我好难过”
与他刚刚的哭相,没有太大分别。
盛林为他的离开这样大哭,要说其中没有一两分的心动或是他们二人关系的变质,傅子越无论如何也不会信。
可傅子越凝视着盛林,对方躲避着他的视线,眼神里透着些羞窘与茫然。
该和盛林怎么说呢
如果盛林不肯承认喜欢自己,或是盛林并不认为自己是心动了他如果贸然将两人的关系往前逼近一步,盛林会怎么做
盛林发现傅子越话到一半又不说了,忍不住抬起头看他,见对方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有些疑惑,试探着追问“你想说什么”
傅子越观盛林神情,有些料到对方心思。只怕盛林根本没想过两个人会有成为其他关系的可能,于盛林而言,即便是喜欢,他已经从自己身上得到了一段恋爱关系所可以拥有的很多东西。
爱情到底是什么,爱情又能拥有什么不同,盛林或许并不明白。
盛林在这段与自己的关系里,本就已经用金钱为自己购买了一切所需。关心,爱顾,陪伴,亲密,占有对盛林而言,给予自己的那些金钱并不珍贵,只要能帮助他得到他想要的这些就足够了。
盛林并未想过,即便他不再给予,傅子越也心甘情愿,将这些渴望为盛林双手奉上。
想到这里,傅子越反而微微一笑,镇定下来。
盛林既然不会离开他,他也不准备离开盛林,那么他们的未来,岂不是来日方长
而他也想等到自己拥有的再多一些,当他能给予盛林更多未来的时候,再将这一切说清楚。
“没什么,木木,你只要记住我给了你一个承诺就好。”傅子越临阵改口,重新道,“不管发生什么,只要你不赶我走,我都不会离开你,知道吗”
盛林察觉到傅子越目光炯炯,又很温柔,与他想象的情绪似乎不大相同。可他这个时候有些转不动脑子,顾不上分辨傅子越到底怎么了,只急着为自己分辨“傅子越,谢谢你,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给了你很多钱,你可能觉得要对我好,要负责任。但我也不是不能接受你离开。毕竟我不是什么完美的人,如果有一天你忍不了了,和我好好说,我还是可以接受的其实你就算今天想走,我也不会怎么样,我就是有点难过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太高兴了,我舍不得这么快就结束。”
傅子越情不自禁伸手抱住了盛林,把他按进自己怀里揉搓,安慰道“不会的木木,我们不会很快结束的,我也会让你一直一直高兴下去的。”
盛林不再说得出话,却感觉得到傅子越双臂越收越紧,把自己牢牢抱在怀里。他的脸贴着傅子越,鼻尖轻轻一吸,就能闻见对方身上还残留着的,淡淡的,两个人共同用的香水气息。这样不留缝隙的拥抱,让盛林慢慢感到了一丝心安。他听得见对方有力的心跳就在耳边,像是为他而跃动。
傅子越给他承诺了。
傅子越居然会给他一个承诺
盛林像是喝了一口后劲很足的酒,迟迟意识到,他似乎已经得到了自己渴望的所有。
有了这个念头,盛林刚刚紧绷的情绪好像一下子就消散了,僵硬的身体慢慢软化下来,被不断刺激的心脏也放缓了运作。他抬起手,也搂住了傅子越的腰。隔着衬衫,盛林习惯性地搓了搓傅子越的后背。
傅子越在他脑袋顶上发出了一声极轻的笑意,闷着声音问他“还生气吗”
盛林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个时候他心里踏实了,自然也不再和傅子越叫板,“不了。”
“那去洗洗脸不然眼泪干在脸上一会你要不舒服了。”傅子越温柔地哄,“我去给你拧一块毛巾,再把你的面霜拿过来,好不好”
盛林拒绝道“不要,再抱一会。”
“好,那就再抱一会。”傅子越依旧对他百依百顺,只是语气好像和从前有些微妙的不同,盛林却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同。
他放弃思考,索性什么都不想地靠在傅子越的怀里,静静地依偎着。
良久,盛林总算长长吁出一口气,“好了,我调节好了,我去洗个脸,你也洗澡吧。你今天工作了一整天,是不是累坏了”
傅子越松开手臂,揉了揉盛林乱七八糟的头发,用手指帮他理顺,“没有,今天都是高兴的事,晚上就直播了一会。”
“嗯,我看了,还和你一起许了愿望。”盛林小声说。
傅子越眼神晶亮地望着他,“你也看直播了那你许的什么愿望”
盛林摇摇头,不肯告诉对方。
不过,他突然觉得自己许的愿望,已经快要成真了。
傅子越不肯签的那份股权协议,盛林也没再逼他。
盛林仔细想了想,既然收购的钱都准备好了,这块地本来也是有升值空间,虽然傅子越不肯要,但他还是授意底下人照常完成了收购,暂时自行持有,同步也让资产顾问去联系靠谱的开发商,准备再转手,或者资产入股的形式,完成后续开发。
傅子越要出演无生镜探的消息在网络上不胫而走,对于吃瓜路人而言,这部戏最大的吸引力就是导演林奕南,虽然是相对冷门的民国题材,但有票房圣手林奕南加持,大家也觉得是一块不错的好饼。但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行业内的人除了看到林奕南的金字招牌为之一振,再往下看到编剧阵容、保驾护航的出品方和平台方,以及美术指导、摄影指导和造型团队,便知道这是一个投资不小的顶级“网剧”了。
前有艺术片行难医打底,后有无生镜探加持,傅子越的名字,顿时成了不少青年男演员团队眼中横空出世的一位劲敌没有人知道,这位在去年上半年还名不见经传的“糊咖”,是如何翻身一跃,成为接连两位电影导演倾力合作的男一号。
傅子越进组前,还收到了一份特殊的邀请函。
1月19日是殷若瑜三金影后满贯五周年的日子,经纪人特地包下了一个朋友开的酒吧,准备办个小arty,邀请了不少行业中的高层人物和殷若瑜的圈中好友前来一起庆祝。邀请函同时也寄到了盛林家里,一式两份,一份的封面上,是殷若瑜亲笔写的“to亲爱的木木弟弟”,另一份的封面上,则写了“to亲爱的子越”。
邀请函是盛林交给傅子越的,傅子越收到后显然有些发怔,“也邀请我”
白纸烫金纹的邀请函设计得简洁高级,殷若瑜的字也很好看,流畅轻盈的小楷体,字如其人,与她当年影坛玉女的形象十分相仿。
这种聚会,照理说,盛家人不会让盛林带一个不算正经交往的对象去的。但盛林却知道,大嫂这番邀请,多半是有大哥授意,因此提醒傅子越道“不是和你说过吗我大哥想见见你。可能觉得把你约去家里太严肃了,正好我大嫂这边有活动,应该也有其他艺人会去,不显得你特别突兀。”
“唔。”傅子越轻轻回应了一声,但神色看起来像是有点犹豫。
盛林以为他反悔了,便说“你要是不想去也没关系,我就替你和我大哥说一声,不是什么必要的事。”
傅子越失笑,“我不是后悔,我是有点紧张。”
盛林有些疑惑“你紧张什么这又不用你表演节目。”
傅子越怎么好意思说呢
他紧张,是因为他所求甚大,且心里有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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