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锴结完账走出超市，便看见穿着校服的少年单手拎着超市的购物袋，倚着他的摩托车乖乖等在那儿。
晚风拂过，少年耳后的发丝吹到了他的脸颊上，露出路灯下冻得有些红彤彤的耳朵。
男生愣了愣，眼神骤然柔和。
周愉正发着呆，忽然有双温暖的大手从背后捂住了他的脑袋，热气侵入肌肤，令失去知觉的面部神经感到了久违的惬意。
“猜猜我是谁。”
“你幼不幼稚？”
“不说出来就不放手。”
“……封锴。”
“不是这个。”
“你又搞什么事？”周愉去扒他的手，被人一把摁在胸口。
“说啊，我是你谁？”
周愉反问，“你是我谁？”
和后背相贴的胸口传来一阵震动，是封锴在笑，“我说了不算，得问你啊。”
周愉威胁，“我数到三，再不松手今晚你床没了。”
“呦，家暴啊……”头顶一重，是那人把下巴抵在了他脑袋上，“那我只能睡你脚边了。”
“没完了是吧？”周愉语气不好听了。
“行行行。”后者松开他，把他手里的袋子接过来，，“你说你，怎么这么不经逗呢。”
周愉把头盔戴上，不吱声。
好不容易被捂热的脸，被风一吹怪冷的。
……
周愉按照系统的提示，带着封锴来到了自己在学校附近的住址。
在来之前，他只听999说自己在外面租了房子单独住，海川中学附近的学区房多是老居民楼，周愉以为应该也是类似的老楼，万万没想到……
看着面前在一众低矮的楼群中鹤立鸡群的酒店式公寓，周愉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人设恐怕不是他想象的那样简单。
他用书包里的门禁卡刷开了一楼的门，门口正在执勤的保安看了他一眼，见是张熟脸，没吱声。封锴去泊车了，后他一步进来，差点直接被拦住了。
“他是我朋友。”少年帮忙解释了一声，保安才放人进去。
这安保等级，物业费恐怕没少交。
少年站在电梯里，盯着里面崭新的大理石贴面，思索。
[999，你是不是还瞒了我什么？]
999开始装疯卖傻：[嘻嘻，事关游戏内容，侬要自己摸索的呀，不然哪儿还有惊喜，哪儿还有意外？]
“你住的地方条件不错啊。”站在他旁边的男生倒是没有想太多，只随口评论了一句。
电梯在十六楼停下了，周愉走到走廊尽头最后一个写着1608的房间，用指纹解开门锁，摸索到了一旁墙上的开关，打开吊灯，一间精致的单身公寓顿时映入眼帘。
万幸，这个房间的装潢倒没有多夸张，九十平左右的两室一厅，简约朴素的原木色装修风格，没什么人气，显得有些冷冷清清。
周愉松了口气，“进来吧。”
封锴扒着门框，看着一尘不染的客厅地板，“嚯……你这地板让踩不？”
“不然锯腿吗？”周愉从柜子里拿出两双拖鞋扔到地上。
封锴咧嘴一笑，“我发现你其实挺能讲冷笑话的啊，班长。”
周愉懒得和他贫，“你把东西放到料理台上去。”
他换好鞋，走进主卧里，关上门四处打量了一下。
这破系统太不让人放心了，他得先检查一下这地方有没有什么安全隐患。
卧室里的东西也不多，一张实木大床边上放着个床头柜，另一侧则是落地窗，窗边有一张书桌，书桌上整齐地码着一些辅导书和作业本，还放着一个相框。
周愉走过去，从桌面上拾起那个相框，相框里有张微微泛黄的老照片，似乎是很久以前拍的了。
照片里，一个穿着背带裤的小男孩儿被一个女子抱在怀里，对着镜头露出一个小天使般的微笑。
相框边上出现了几排字。
【物品：你和家人十四年前的旧照。提示：那时候的你们看上去真幸福啊。】
周愉将目光聚焦在抱着孩子的女子身上。那女人穿着一件靛蓝色的修身旗袍，化着淡妆，笑不露齿，端的是大家闺秀模样，身材窈窕，风姿绰约。即便是放现在来看，也是个一顶一的大美人。
[这是我的母亲？]
[是的没错，你妈妈可是个大美人哦！]
[我现实生活中的母亲也长这样？]
[那我就不知道了。]999回答，[除了你本人以外，我们是没有权限获得你的家庭人员的人脸信息的哦，这些人物都是从游戏的NPC库中随机调取的，分配到这种身份的NPC，相貌也会进行适当调整。不过，肯定和现实世界的有差距，做不了准的。]
少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周愉！”
门外传来封锴的喊声。
周愉放下相框，大致环顾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拉开门走了出来。
身材高大的男生站在料理台边上，不知何时脱掉了校服外套，系上了格纹围裙，看着多了几分居家气息。
他手中举着一盒从购物袋中拿出来的东西。
“你买这么多鸡蛋干什么？”
“吃。”
封锴又换了只手，从购物袋中拿出了一罐东西。
“那奶油呢？”
周愉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从柜子里拿出几个不锈钢碗和打蛋勺，“吃。”
“低筋面粉和泡打粉也是？”
“不然呢。”
封锴把两只手的东西放下，然后慢吞吞地从袋子里拿出了一包彩色蜡烛，意味深长道。
“那这个呢？”
周愉看着一眼，“装饰。”
封锴挑了挑眉，“是我想的那样吗？”
“哪样？”
男生把手肘撑到料理台上，探过身体凑到他面前，调笑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周愉挽起袖子，从包装盒中取出一枚鸡蛋，在碗边一敲，抬起头，“我只是突然想吃奶油蛋糕，有什么问题吗？”
握着鸡蛋的手被人握住了，粘稠的蛋液在两人指尖流淌。
“班长……”封锴定定看着他，眼神中涌动着连他自己都不懂的情绪，“蛋黄破了。”
周愉愣了愣，看向自己手中的鸡蛋，包裹着蛋黄的薄膜已经被尖利的蛋壳刮破，金黄和透明的蛋液混杂在了一起，仔细望去，下方的碗里面好像还混着几片浑水摸鱼的蛋壳。
看来原主不会下厨。
没关系，他早有预料，所有原材料都买了两份。
周愉抬起头，理直气壮地朝着一旁的包装盒再次伸出了恶魔之爪。
一只修长的手臂把那盒蛋推远了一点。
“放过它们吧。”封锴接过少年手中的碗，把人轻轻一推，语气如同诱哄小朋友，“你去沙发上吃零食。”
周愉：[……999。]
999：[好的周周！没问题周周！现在为你朗诵《五分钟包你学会做蛋糕》……]
说话的工夫，封锴已经另外拿出了一个碗，把鸡蛋娴熟地在碗边一磕，从中间分开。
澄澈粘稠的蛋清从边沿淌出来坠入碗中，也想跟着到碗里去的蛋黄则被另一半蛋壳接住。
男生把那半个蛋壳递给身旁的少年，剩下的半个则潇洒地往后一抛，丢进了厨余垃圾桶里。
周愉看着手中托着的半个蛋壳，留在里面的蛋黄圆滚滚的，晃一晃还会颤，还挺可爱。
“你真学过？”
男人扬了扬眉毛，“略懂。”
999啧了两声：[你瞧他这嘚瑟样！]
“你再找个碗盛蛋黄。”封锴又道。
既然有大厨坐镇，周愉也不班门弄斧了，从边上拿了个吃饭用的碗，把蛋黄往里一丢，递给他。
“太小了。”封锴跟着往里丢了个蛋黄，“你先放这儿，再去找一个。”
“没了。”周愉看了看快被他搬空的柜子，又看了看料理台上琳琅满目的原材料。
想不到做个蛋糕这么麻烦。
“一会儿还要放面粉搅拌呢，这样得弄得到处都是。”
那不行，原主有洁癖，周愉也有。
他转身去柜子里搜索，找了半天才从消毒柜的旮旯里又找到一个稍微大点的陶瓷汤碗。
“这个够大么？”他捧着碗转过头，便看见某人依着灶台，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个手机，指尖正在亮起的屏幕上滑动。
他当即职业病发作，“校规规定在校学生不能带手机。”
“在校学生现在不在校，合情合理合法。”封锴一边反驳，一边把手机塞进兜里。
“突然之间玩什么手机……”周愉走过去，眼尖地赶在熄屏前看到了屏幕上的文字。
《手把手教你做蛋糕胚，新手也能零失误》
[噗哈哈哈哈哈！]999笑喷。
周愉嘴角一抽，“你不是说你‘略懂’么？”
封锴拿黑黝黝的眸子戳了他一眼，“你还以为我在谦虚？”
在家烧几个家常菜是没问题，但烘焙这种讲究事儿还真没有实践过。
得，五十步也别笑百步了，一起上吧。
两个全副武装的人面对着料理台上的众多食材，拿出了做化学实验般的严谨态度，开始做蛋糕。
先是封锴念教程，周愉做。
“蛋黄加入玉米油30克。”
“没有玉米油，只有葵花籽油。”
“都是直链高级脂肪酸和甘油的化合物，理论上可以，先试试。”
“再加20克细砂糖，过筛。”
“倒入牛奶，50克。”
“加入60克低筋面粉和5克玉米淀粉混合物，过筛，以Z字形搅拌均匀。”
“ok，蛋黄部分就是这些。”
然后是周愉念教程，封锴做。
“蛋清加入几滴柠檬汁。”
“几滴是多少？”
“我怎么知道，它就是这么写的。”
“你买柠檬了吗？”
“……这步过。接下来准备30克砂糖，在打发蛋白时分三次加入。”
“教程里说用电动打蛋机打发至硬性发泡大概需要3分钟，家里没有电动打蛋器，手动打发的话要……”
周愉顿了顿，抬起头和拿着打蛋器的男人面面相觑，“你加油。”
封锴起初不以为意，结果拧着眉头，硬着头皮用手打了快二十分钟。
透明的蛋清在快速翻打中一点点冒出鱼眼大的泡泡，然后越来越小，越来越细，渐渐变成了奶油般绵密细腻的蛋霜，和图片里展示的那样可以黏在打蛋器上形成一个小尖角。
男生把碗往案上一放，长吁了口气，“比撸管还累。”
周愉接过他手中的蛋霜，用铲子铲到盛着蛋黄的碗里翻拌，被打发均匀的蛋清搅拌起来很有质感，令人心情愉悦，他侧过头，唇角微微凹陷，语气有些微妙。
“活不错。”
平常面瘫的人一旦表情生动起来，那效果犹如冰雪初融，春花绽放，封锴只觉心脏轰得一下，和踩了油门似的飚上了一百八。
“周愉。”他异常严肃道，“你以后不准对着别人笑。”
少年立马收回笑容，并赏了他一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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