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滛不悦道：“自己不能走？”
张煜将那条挡路的腿放下来，在他跟前试着走了两步，用行动告诉他，不仅没好，还很严重。
那一瘸一拐的小可怜样，杨滛一下就心软了，毕竟他腿受伤是自己的过错。
不知道是不是猜透他动摇的心思，张煜看了过来，表情刻意变得委屈，看得杨滛心里一阵不是滋味。
他拍拍肩膀，耐心的蹲了下来，说：“行行行，我背你。”
狗崽子是一点也不客气的压上来了。
杨滛轻松把他背起走出玄关。
林嫂站在门口目送他们。
杨滛转头说：“林嫂，中午送饭的时候记得把我们两个人的饭菜分开。张煜不能吃口味太重的。”
林嫂点点头：“记着呢，少爷放心。我生怕我这记性忘了，还特意写在纸上了。”
“嗯。”杨滛迈开腿往前走：“那我们走了。”
林嫂：“哎，好。”
天空下起了毛毛雨，细细绵绵。出了别墅区就是步行道，早上的空气格外清新，小道旁两排松柏绿油油。
走了一段路，两个人蓬松的黑发上粘上了一层毛绒绒的细雨珠。
狗崽子把脸埋在他的脖子里，杨滛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他鼻尖喷出的气息，温热温热的。
狗崽子不重，对于杨滛来说，一点都不重，甚至轻的可怜，没有肉，仿佛就是一具骨架子趴在他背上。
他的胳膊紧紧的抱着他的脖子。
杨滛被勒得有点不舒服，就说：“你别抱得那么紧，我喘不过气了都。”
张煜没反应。
杨滛疑惑看了他一眼，看过之后无奈摇头。他本来是想带这狗崽子认路的，没想到这狗崽子睡着了，趴在他背上睡得还挺舒服。
他想了想，总觉得哪里奇怪，想了一阵后，才逐渐有了头绪。书里的张煜从来没对杨滛这么依赖过，别说让他背了，张煜根本碰都不想碰他。
这杨滛也是个抖m，张煜对他越不待见，他就越喜欢他，最后弄得自己一身伤，对方还在冷眼看他笑话。
怎么到自己这感情线的发展有点奇怪了？张煜不该是厌恶他到甚至碰一下就会发火的么？
他来到十字路口。
对面是红灯，斑马线上车来车往。
他托了托背上软软的崽子，这一下把崽子惊醒了，他“唔”了一声，揉揉眼睛趴在他背上观察四周。
绿灯亮了。
杨滛跟着人群走上斑马线，说道：“你倒是睡得香啊……你看看，我肩膀都被你口水浸湿了。”
回应他的是狗崽子一声鼻音：“哼。”
得，感情他白背他一路。杨滛气得差点没当场给他找个垃圾桶扔了。
过斑马线往前直走，走到底就是少年班所在的教育楼。
这里是一个独立的学习班。很奇怪，不是学校，却包含了小学至初中所有的课程。老师的学历和知识都非常的丰富。
一年的学费几万不说，还得考智力才能进去，所以又被誉为名校苗子培训班。在孤儿院的时候，张煜就被杨温然带去考了智力。
以出色成绩脱颖而出。在八/九岁的孩子里，算是少见的天才型。
“到了。”
杨滛背着张煜停在一座精致的教育楼前。教育楼第三层就是他们的少年班，下边是一所幼儿园。
透过栅栏去看，还能看到老师带着幼儿们做早操可爱的画面。
杨滛背着张煜上楼，来到少年班门口时把他放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教室，还没到八点，少年班现在来的孩子没多少，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嬉笑打闹。
班里小孩跟杨滛关系很好，见他来了一个个招着手手跟他打招呼：“杨滛哥哥，早啊。”
杨滛笑着回应：“早啊。”
“这里就是了。”他拍了拍张煜的肩膀，指了一个离自己座位最远的地方，眼不见为净，“以后你就坐那吧。那地儿没人坐。”
张煜乖乖的坐了过去。
杨滛瞧他，就见他认认真真的取下自己的小背包，从背包里抽出了一个脏兮兮还有点破旧的小熊布偶。
几个孩子看到张煜抱着娃娃的画面，就像再看喜剧动画片一样，一个个乐得合不拢嘴。
“你们看他……带个布娃娃来上课。”
“都多大了，我都不玩娃娃。”
杨滛没有管这些小孩，默默的坐在一边，观察着张煜的情绪和表现。他原本以为张煜会发火，或者做一些什么过激的事情去报复这些小孩……
没想到，他只是天真的笑了笑，很认真的对他们解释：“这是妈妈买给阿煜的，阿煜喜欢，做什么都要带着。”
一个小孩很嫌弃的盯着他放在桌上的布娃娃，说：“你妈妈很穷吗？怎么买个这么丑的给你？”
杨滛喝了一口水，又听另一个小孩说：“林林，你见过的吧？我的布娃娃。比这个好看一万倍，也是我妈妈给我买的。买了好多，我房间都堆不下了。”
林林开心地点头：“见过。可好看了，还有好多漂亮的小裙子。”说着，他看向张煜，：“让你妈妈给你换一个去。这个太丑了。”
张煜摇摇头：“我妈妈在天国，买不了。”
林林天真地问：“天国在哪？”
张煜：“在国外。”
林林又问：“国外？”
张煜点点头，抱着小熊蹭了蹭：“是啊……叔叔告诉我，我爸爸妈妈都在国外，一个叫天国的地方。我长大了他们就会来接我。”
有小孩质疑：“有叫天国的地方吗？”
张煜非常肯定：“当然有。”
“天国？”坐在杨滛前面一个小孩推了推眼镜，一点也不含蓄的说了出来：“那不就是死了么？”
“……”杨滛身体一僵。
那小孩又不怕死的补充了一句：“说是天国都是大人骗小孩的。其实这些在天国的人都死了，根本不会……”
擦……
杨滛踢了他椅子一下，打断了他的话：“小树，作业写完没？给我抄一抄。”
“你干嘛？”叫小树的男孩有点不悦：“老师说过不准我们互相抄作业，你这样是不行的。你踢得我好痛。”
杨滛嘴角抽了抽：这个呆子。
“你刚刚说什么？”
一个清脆脆的小奶音在他们头顶响起。
杨滛一怔，抬头看去。
张煜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了，抱着他的小熊站在小树跟前，“小树哥哥，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好不好？”
他声音软糯糯的。
小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我说得不够明白么？天国是假的，那都是大人骗小孩的，死掉的人根本不会再回来。不信的话可以去问老师啊……”
张煜伸出双臂把小树困在两张桌子之间，眨巴着纯真的大眼睛，问：“那小树妈妈呢？”
他这个动作能给人造成强势的压迫感，小树有点不舒服的往后缩了缩，说：“我妈妈？我妈妈在家里啊。”
“……”杨滛心里不好的预感直线飙升。
“不在奥……”张煜倾下半个身子，把耳朵贴在他耳边，低低说：“她死了奥……死得很惨，头都被人砍掉了。”
他虽然语气甜甜的，但是话里却藏着一把裹着蜜的刀子，令人不寒而栗。说出这么一句可怕的话，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完全没有半点不自在
“你……”小树到底只是个孩子，这样血腥露骨的话他没听过，但是从张煜嘴里说出来格外真实，好像他妈妈真的死了似的。
他不甘心反驳：“你少胡说！我妈妈没死！今天早上还给我做早餐呢！”
“我说死了就死了。”那张纯真的小脸沉了下来，阴郁得仿佛能掐出水，“你也会死，跟着她一起去死。”
“唔……”小树一下垮了脸，要哭了。
张煜一双眼睛红征征的，瞪着小树，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杨滛一把拽了开，“坐回去！”
张煜后退两步，靠在一张桌子上和杨滛对视。杨滛眯了眯眼睛，又用命令的口吻重复说：“我叫你坐回去。”
张煜瘫着一张脸走了。
杨滛看着委屈的小树，一阵头疼：完了，这狗崽子一来就惹事，不得了。
“我妈妈没死对不对？”小树问杨滛。
杨滛从书包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给他，安慰道：“小树吃糖，不哭了。我弟弟他骗你的，你妈妈活得好好的，没有事。”
小树接过糖：“谢谢哥哥。”
杨滛揉揉他的头：“乖。不要告诉老师哈……哥哥明天还给你带糖吃。”后面这句话才是重点。
小树吃了糖，没有在哭了。
但也没答应杨滛的话。
杨滛体感要出事。
小树这孩子是最不怕事儿大的主。
他看了一眼张煜，发现张煜也正在偷瞧他，见杨滛看过来，他忽然浑身一震，转过身有些不知所措。
杨滛收回视线，继续用糖贿赂小树。殊不知不远处的小少年看得眼睛都发红了。
那双小手在椅子上狠狠的扣划着，把椅子都划出了清晰可见的爪痕。
中午，林嫂来送饭。
杨滛拎着两个保温盒，把其中一个放在张煜桌子上，说：“吃完你跟我去医务室，我给你把脸上的创可贴换了。”
“杨滛哥哥！要吃酱牛肉吗！我带了好多！”说话的是坐在张煜前面的小女孩，叫孙欣，是个非常可爱的孩子。
她妈妈每天都会给她做酱牛肉吃，口感酸酸辣辣的，杨滛也喜欢吃，所以一直以来厚脸皮的在她那蹭吃蹭喝。
“不用了。”杨滛蹲在她跟前，摸摸她的头，宠溺的笑着：“……今天哥哥的菜好，就不跟你抢了。”
她“嘿嘿”一笑，吧唧一口想亲杨滛，被杨滛躲开了。杨滛无奈教育她：“哥哥跟你说过了，男孩和女孩不能随便亲亲。”
“可是我都是这么亲我哥哥的。”她说：“那下次杨哥哥去我家玩好不好？我让妈妈多做一些。”
“好。”
哄好了孙欣。杨滛转头准备对张煜说什么，却在对上张煜视线时，心一颤，话生生卡在喉咙里没了消息。
狗崽子正望着他们，一双眼睛红征征的，阴冷得可怕。杨滛低头一看，那指甲都镶嵌进肉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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