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8

    临近下班时间的东京都警察厅依旧处于忙碌中。

    不像织田作记忆中的地区警察署到处充斥着属于报案人、嫌疑犯人的吵闹声,这里偌大的大厅只有来往的脚步声和神色匆忙的巡警。

    真不愧是位于东京的公安总部啊。

    笼罩在铁律般统治下的都市。

    织田作视线扫过那些偶尔投来警惕目光环视周围的警官,快步走到接待处:“你好,我来保释我的妻子,织田纱织。”

    他不确定地补充道:“应该是下午被区域巡警送过来的,被指控罪名似乎是参与斗殴事件。”

    这话说出来感觉很怪异,织田作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踏入警局的原因不在自己,而是来领走他那位切菜切到手指会泪汪汪的小妻子。

    “好的先生。”见怪不怪的接待员小姐敬业地敲击键盘查询系统。

    左侧似乎一直有股淡淡的视线。

    织田作微微侧头望去,对方是个身材高大的红发年轻男人。只是已经快秋分转凉,他还穿着短袖,虚靠在墙柱边,眉头微蹙似是在忍耐什么。

    男人身边不远处还零散站着几个警察,神态有些莫名的紧张。

    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眉,凝视他的目光如被烧红的滚烫刀子般蓦地锋利起来。

    是见过的人吗?但他并没有印象。

    织田作一怔,还未细想,接待员小姐出声打断他的思绪问道:“是年龄22岁的织田纱织小姐对吗?”

    他点了点头,接待员接着道:“不过您的太太并不是参与斗殴,而是不小心卷入了一场高空坠物的意外事件中。”

    见织田作有些愣怔,接待员歉意地解释道:“大概是下午有部分斗殴事件,我们同事在疏忽之下造成系统误录,现在已经更正过来了。请您放心,不会给您妻子留下任何不良信息记录。”

    这和电话中通知的不太一样,但看到对方训练有素的微笑着抱歉,织田作没有多加怀疑,注意力都在她口中经历高空坠物的纱织身上。

    不过在警局而不是让他去医院,至少说明纱织是平安的。

    压下心中的急切,织田作跟着一位被接待员喊来的警长,走向用于安置普通群众的休息室。

    *

    空荡的房间内,纱织坐在桌边,双眼平静地注视着她桌前的纸杯。

    纸杯内的清水照应着头顶的白炽灯像一轮刺眼的皎月,纱织缓缓想着晚餐她没能赶回去做饭,作之助晚上会吃什么。

    左右不过楼下711的即食咖喱便当,更糟糕的情况是这位社畜根本没想起晚餐这件事,接到警方通知后匆匆忙忙就赶来找她。

    一想到这个可能,纱织就想把那两个伤害安娜、害她此刻不能回家的家伙丢进东京湾,虽然其中一个大概率已经成一摊泥,最少也半身不遂、濒临死亡。

    另一个也会以诱拐儿童、私下动用能力等罪名关进特殊能力监狱所中,吃足苦头重新做人。

    “研究所检测到少主您的能力状态还未稳定,”站在房间角落中,面戴着黄兔子面具的男人忽然说道:“您需要适当的休息和一次彻底的身体检查。

    她因为使用能力过度短暂晕厥,醒来时发现自己在警局中,并且巡逻的巡警因为安娜是赤王氏族的身份,将她们和那两人也一并划入下午的‘王权者与能力者组织争斗事件’中。

    直到非时院的氏族,那群黑袍的黄金面具兔子们赶来,纱织才堪堪那保住自己明面上毫无瑕疵的洁白身份。

    完美的家庭主妇绝不可以留下任何污点!

    “你们大概忘记,我已经不是你们的少主了,”纱织盯着水杯,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眼底暗涌之色:“不过...这次就算了。”

    她没忘记赶来将她从事件中模糊摘出的是非时院。

    “转告所有兔子们,别出现我的视线范围,胆敢踏入我生活中半步,就算是黄金之王来了也保不住你们。”

    纱织要确保他们、甚至一些潜在的危险会远离她现在的生活,远离织田作之助。

    被冷言相对的氏族没有任何不安与动摇,黄兔子面具依旧沉默的站在角落:“遵命,少主。”

    他顿了顿,直接单膝跪下一副请求责罚的模样,坚定劝说道:“横滨也有能力检测机构,非时院会提前为您安排好一切。”

    言下之意是会小心不暴露她的身份。

    纱织:“.....”

    简直对牛弹琴。

    差点忘记非时院都是一群固执的死心眼。

    纱织只好无言地端起桌上的纸杯,浅抿了一口,发现居然不是清水,入口有些微甜。

    是还在非时院时熟悉的蜂蜜的口味。

    连在警局都不忘给她小特权,大概在这群老固执眼里,她根本就是个叛逆期迟来,还需要他们时刻看管教育的小丫头吧。

    想起自己在冰淇淋店下意识刷卡的动作,还有自以为靠‘人际关系’找到合心意的新房。纱织嘴角抽搐,老实端着蜂蜜水缓缓喝着。

    “...我来决定时间。”

    至少不能是周末。那是她最期待的能和作之助一起度过的时间。

    “是。”黑袍的黄兔子面具应下,平静的声音分辨不出任何情绪。

    清甜的蜂蜜水渐渐见底。

    休息室内不知何时仅剩纱织一人。

    纱织刚放下空杯子,似有所感地回头,穿着她亲自熨烫过的浅紫色衬衫的男人恰好站在门口,正握着门把手朝她望来。

    “作之助!”

    纱织视线紧紧落在他身上,扬起笑容毫不犹豫朝他怀里奔去:“你来接我了!”

    “恩,抱歉我来晚了。”织田作伸手环住妻子的腰,低头向她看去。

    早上精心束起的丸子头早已经散开,珍珠的发卡也不知丢到哪里去了。被盘起过的焦糖色长发微微蜷曲,像是海藻一样散落在他怀里。

    他撩开纱织脸侧的长发,抬起她的脸垂眸打量了片刻:“没受伤吧?”

    还不知道自己是‘广告牌意外脱落’事件的受害者。纱织扑在他怀里,把脸埋进他胸膛,只是用力摇了摇头:“没有!”

    纱织问道:“一下班就过来了吗?”她好担心他有没有吃饭呀?

    被抱得有些紧。

    织田作道:“稍微早退了一点,但部长说没问题。”

    鼻尖是熟悉的好闻香味,带着令人安心的味道。

    一想到织田作为了她放下自己的事情赶来,仿佛心脏都被细砂糖填满一样,溢出了沉甸甸的蜜糖。

    想到一旁还有看守的警官,纱织还是不舍得抬起头,离开织田作的怀抱,面上恢复往常温柔优雅的模样。

    “就这么离开的话需要什么手续吗?”织田作牵住纱织的手,问向一旁的警官。

    “不用,您妻子与事件并没有关系,你们可以直接离开。”

    纱织侧目,面容严肃的警官先生一脸认真,目光炯炯却从未往她这边撇过一眼。

    她扯了扯织田作的衣袖,小声问道:“那我们要去吃饭吗?”

    “嗯,”最后检查了一下她的确没有明显外伤,织田作牵着她缓缓走出警察厅:“那就去吃寿喜锅吗?”

    或者甜点?虽然不适合晚饭,但纱织喜欢的东西应该能帮助分散思绪吧。

    听之前的警官说事件中有人伤亡,织田作有些担心亲身经历,甚至目睹的纱织会产生应激反应。

    他见过太多目睹死亡的人无法承受,一度心理消极或是留下创伤,此时去询问下午的事件并不是好事。

    并不知道织田作担忧的心情。

    丈夫心中柔弱的妻子小姐悄咪咪地瞥了眼两人相握的手,点头机器一样赞同道:“那就寿喜锅吧,说起来家里正好有锅具和一些食材诶?”

    织田作道:“那就回家做一份吧,我来下厨可以吗?”

    偶尔让丈夫下厨也是一种夫妻间的浪漫吧?

    纱织犹豫了一下点头,嘴角忍不住翘起。

    “织田。”

    低沉的男声从前方传来,织田作和纱织一愣,同时抬眸望去。

    身材高挑红发的男人站在渐渐西沉的夕阳下,随意搭在脑后肆意生长的红发都被镀上一层余辉,将发丝染成灿烂的橘红色,宛如炽热的火焰一样。

    织田作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不是在喊他。

    “学长?”

    骤然被喊出丈夫冠给她的姓氏,纱织还有些不习惯,她下意识侧头望向织田作。

    沉稳可靠的丈夫恰好也注视着她。织田作:“是熟人吗?过去看看吧,我等你。”

    在织田作示意没事的平静目光下,纱织犹豫了几秒,缓缓走向周防尊。

    “安娜和多多良都没事吗?”她看到周防尊身后不远处站着吠舞罗的氏族们。

    被簇拥在中间有着醒目金发的多多良正端着相机,朝气十足地朝她挥了挥手,草薙身边安娜也平安无事。

    “恩。”赤发的王权者依旧是一贯少言作风,只是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纱织盯着他胸口的十字项链,思绪有些缓慢。

    她想起在非时院的时光,在学园都市里不断的学习,从来都是为了培养她成为一名王权者。

    而在这些真正被石板选中的人面前,她时常找不到自己的存在意义。

    纱织浅笑着问道:“学长那边的事情都顺利解决了吗?”

    有些帮派性质的吠舞罗经常和本地其他组织打架,清楚以他们的能力不会轻易受伤,但纱织还是有些担心。

    吠舞罗太具有独特性了,伙伴间的羁绊是把无往不胜的剑,当这剑尖指向自己的时同样会受到伤害。

    这次多多良失踪,安娜险些受到胁迫,都暴露出赤王潜在的弱点。

    周防尊看了她一眼。纱织仿佛都能从红发男人大猫一样慵懒的眼神中读出‘啰嗦’一词。

    “下次,”他顿了顿:“不用喊我学长了。”

    纱织一愣,有些不解地抬眼看向他:“可是学长就是学长?”

    她刚从学园都市转学到东京时,身边没有一个熟悉的伙伴。

    在一次放学,偶遇了和不良打架的周防尊、草薙和多多良他们,她才渐渐和他们接触认识,在周防尊的默许下成为这个小团队的一员。

    喊学长也是以前留下的习惯。哪怕之后周防尊停学、草薙几次延缓毕业留级,她也一直喊着他学长,就算多次被多多良嘲笑太有大小姐的官方意味,也不曾改口。

    “那么纱织也一样,只是纱织。”

    似乎被体内暴虐的能力影响得有些烦躁,周防尊淡淡瞥了她一眼,眉心微隆起:“你总是会在意一些无聊的麻烦事情。”

    纱织抿起嘴角,她意识到周防尊他们其实都清楚,这几个月她都在下意识疏远他们的事情。

    周防尊道:“下次过来告诉草薙一声,他们会去接你。”

    不容反驳的霸道语气却让人生不出一点脾气。赤王周防尊犹如吸引飞蛾的光芒一样,不断吸引周围的人靠近。

    那是就算被灼烧,也能感受到的炙热温度。

    是活着的。

    她低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所以和他们接触越久,她越无法接受作为非时院继承人存在的自己。

    比起这些充满羁绊和致死遵循自己准则的王权者,她只是个被培育出来毫无自我意识的傀儡。

    似乎把想说的话说完了,红发的男人懒洋洋地朝她摆了摆手,单手插着裤子口袋就要转身离开。

    纱织想起什么开口喊道:“但是学长下次喊我纱织就可以了!”

    叫织田什么的,虽然她会忍不住因为拥有作之助的姓氏而开心,但是从熟人口中喊出来完全是变味的调侃嘛!

    22岁的已婚女性就在他们眼里这么好笑吗?!

    离开的脚步一顿,周防尊回过头。

    夕阳的余光柔和了他周身隐约的暴躁戾气,他似乎是轻轻哼笑了一下,随后懒洋洋地应付道:“知道了。”

    “回去吧,现在有人在等你了。”

    纱织一怔。

    是的。

    现在,也有人在等她了。

    她转过身,站在她身后的男人正平静地望着她,蔚蓝的双眼犹如令人义无反顾坠入的爱琴海。

    然后爱琴海的主人在她忽然小跑过来时,愣了一下,张开双手将人抱入怀中。

    “...谢谢。”

    愿意等她,愿意接受她。

    “嗯?”没听见她小声的低喃,织田作垂头看她:“怎么了?”

    是和朋友闹不快了么?

    纱织埋在他温暖的怀中摇了摇头,半晌后忽然抬起头来:“作之助,我想吃咖喱寿喜锅!”

    男人沉思了片刻,在她双眼似星子般闪烁地注视下,缓缓扬了唇角。

    “那就吃咖喱寿喜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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