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信辉就是余诗行在酒桌上遇到的那个人, 他口中的姓“郑”的老师是国内知名的美食节目主持人, 现在刚好新接了一档寻找坊间美食的节目, 正在收罗素材。
在酒桌上没说的是，郑西其实是文信辉在大学期间的导师，两个人的关系很密切。
这样好的机会, 肥水不流外人田，文信辉看准了余诗行那一定能火起来，下定决心要抢占先机。
就算美食各入各口，光是凭着那些人都长相，也足够炒作一把。
怀着这样的想法, 文信辉提着点心站在了郑西家门口。
在这个想法的驱动下，他站在了以前导师的家门口。
这是一个老旧的小区, 再重新翻修过一遍后，在外墙上装了玻璃电梯，透着格格不入的时代感。
小区中都是老一辈的业界退休人员，得了空闲便养花遛狗, 邻里之间熟得很。
文信辉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敲响大门, 拘谨的抿了抿发干的嘴唇。
郑西是个相当严格的人, 文信辉至今都有心理阴影。
“信辉来了，快请进, 老郑一晚上都在念叨你呢！”一个装扮简单利索的中年女人喜笑颜开的打开大门, 迎着文信辉进来。
“阿姨客气了。”
文信辉换好鞋子被拉进客厅里，就见不远处两鬓斑白的郑老师和一个大厨装扮的人，正探讨桌上的一道红烧鸭子。
“鸭子皮薄, 一看这毛就是开水烫下来，皮都破了，品相不完整。”郑西可惜的搓搓下巴，“如果要皮肉完整，一定要活拔下来。”
“那可不。”那大厨接了话，两人聊得有声有色。
两人坐定在沙发，阿姨不好意思地笑道：“那老头子在准备下档节目，信辉你先等等。”
文信辉自然不会在意，连忙摆手就和阿姨说了最近直播的那档子事。
怀南的直播在小圈子里很有名气，但是知名度还没到能够出圈的地步。
文信辉拿出手机打开怀南的视频，放到阿姨面前。
“这上面的菜很有食欲，还有些玄学效果。”说到“玄学”两个字，文信辉笑了笑，“亲测有用。”
刚好播出的是咸鸭蛋的那期，油汪汪的蛋黄混合着象牙白的蛋白，在镜头和灯光的作用下闪闪发光。
弹幕里已经开始刷
“求考研顺利！！”
“四六级求过——！”
“我不贪心，只求能找个富婆就行，不想努力了。”
“求降血压血糖。”
阿姨是一次接触这种年轻人玩的东西，大为感叹，“这里把主播当成了观音菩萨了吗。”
文信辉笑道：“买了这鸭蛋的客人真的中了彩票，虽然就几百块钱，足以见其神奇之处。”
阿姨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真的？”
文信辉心里也觉得玄乎，但看老父亲的模样又不得不信，故真情实感：“主播说的神乎其神，据说还能治好身体的沉疴旧疾，我看不能全部当做虚假的广告词。”
阿姨对这方面本就不懂，拉着老伴来看，“老头子，信辉想把这节目加进来，你看看呢？”
郑西恋恋不舍的送出大厨，还顺手搞到了一个淮扬菜厨师的联系方式，正美滋滋呢。
文信辉看到郑西过来，赶紧上前寒暄一番，两个人坐在饭桌上聊了许久，才把话题绕到节目上面。
文信辉战战兢兢拿出视频放到郑西面前。
“老先生不妨先看看，我觉得这很有发展潜力，只要稍微给点关注度，就能立刻火起来。”
说着他指了指放在玄关的一堆礼物，“我从那带来了些食材，有肉有菜，晚上老先生可以尝尝。”
一边说着他小心翼翼的瞄了眼郑西的表情，原以为老先生会对现在年轻的一辈有着浓厚的兴趣，结果却见郑西蹙着眉。
“这播的都是什么东西？”郑西摇头不去看手机界面。
“怎么了？”文信辉以为是视频出了问题，赶紧去查看。
“食材就是食材，少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把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藏都给玷污了。”郑西不可置信的看着文信辉，“你对这些感兴趣，还想拉到我们节目里去？”
文信辉：“我们的节目面向都全是中老年人，还有现在的少男少女，更何况——我尝过这些菜，确实不错。”
郑西：“你说的就是能中彩票的咸鸭蛋？！”
他一脸自己的学生被人下药的表情。
文信辉：“……”
郑西：“你可以来尝尝这道红烧鸭子，真正的美食就算不用这种浮夸的宣传也能抓住人心。”
他开玩笑道：“如果我开直播，一定会说这是王母娘娘光着脚亲手在田里抓的！”
文信辉狂汗：“……大可不必。”
鸭子肉细，骨酥，文信辉吃惯了余诗行那的产出，再吃别的食材，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灵气？鲜甜？咋不说是修仙丹药呢！
文信辉缓缓放下筷子，斟酌了许久才开口，“食材我带来了，绝对不会让老先生失望。”
郑西从喉咙里“哼”了一声，“再说吧。”
郑西的脾气出了名了倔，认定的事情，就算对方磨破嘴皮子都无济于事。
文信辉深知这一点，才想用事实来打动他。
文信辉是郑西为数不多尚在联系的学生之一，叹了口气便说：“你把那个名字叫什么余的直播给我看看，光看吃播没有意思。”
郑西见老先生松口，喜不自胜，立刻就找来直播间，这个时候也碰巧余诗行在线上，直播间的人数很可观，礼物特效一轮接一轮。
郑西把目光从红烧鸭子移到窄窄的手机屏幕上，一双眼睛眯起，然后摸出一副老花镜戴上，“这个小姑娘很年轻啊。”
文信辉：“可不是，人家还玩狮子呢。”
郑西：“马戏团？”
文信辉哭笑不得，“那么残忍的娱乐项目早就没了，据说那只狮子是从小养到大，两个人的关系亲密着呢。”
就像是为了印证他这句话，直播间内真的有一只通体金黄色，雄赳赳气昂昂的公狮子，懒洋洋地躺倒在余诗行大腿上，露出柔软的肚皮求抚摸。
“嗷呜”师综露出长长的小白牙（一点也不小），大脑壳不停蹭着余诗行的手臂。
余诗行勉为其难的摸摸他，另外一只手还撸着一只毛发如同丝绸大白毛。
师综吃醋的用爪子去叨叶白，动作娘唧唧，被余诗行无情的嘲笑了一通。
师综：“……”
余诗行用嘴型说：“你再做这个动作图华就不爱你了。”
师综：？？？？崩溃的用爪子捂住眼睛，场面萌出血。
又是卖艺谋生的一天。
“我居然觉得，这种程度的接触是正常操作。”
“妈妈问我上次去动物园，为什么差点被狮子咬？”
“啥也不说，666走起。”
郑西在直播间前沉默，“就算是从小被人类饲养，在撒娇时也难免会出现意外，但是……”
文信辉：“但是这就对了！这够诡异吧，那食材有特殊效果也能说得通。”
郑西：你的逻辑似乎有点问题，脑子似乎也不太好用。
总之郑西是继续看下去了，慢慢的直播间的画风就变了。
“姐姐我可以！！”
“这是主播的朋友吗，好看！”
“天仙下凡！“
一个长发的女人双手放在余诗行的肩膀上，脸颊触碰着余诗行的脸颊，低语着什么，余诗行脸红的躲开，手轻轻的推了下她，小声：“干什么呢。”
“看你忙，帮你分担一点。”
弹幕尖叫！
那个名叫双木的富婆，在延迟几分钟后，砸下来近八千块钱的礼物，直接把余诗行的直播间顶到首页。
“大佬也在嗑cp！”
“呜呜呜呜酸。”
“小姐姐好漂亮，快看看我~”
“楼上傻了，小姐姐只能看到大佬发的弹幕hhhhh”
郑西：“……我到底在看什么？”
文信辉也陷入沉默。
明明之前的直播氛围很正常——个鬼啊，原来难道不是天天播种田的吗？！
如果何姝林听到这样的心声，一定会发出冷笑。
文信辉尴尬回头，“老先生，你看……”
郑西沉吟许久，“我年纪大了，高血糖高血脂，精神也短，不像你们年轻人喜欢折腾，我只求安安稳稳做个节目。”
文信辉：“这……”
郑西：“姑娘确实不凡，懂得利用自身的长处和当代人的焦虑来敛财，说白了都是假的，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文信辉心中怒吼：你都不试试，还说干啥？
他面上不好按头安利，只好先松口，“那老先生好好保重身体。”
郑西小笑骂道：“我可一点都不老，一口一个老先生，哼！”
文信辉笑笑。
文信辉走后，郑西遗憾的坐在沙发上，疲惫的闭上眼睛，“现在的年轻人呐，想一出是一出，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阿姨用膝盖顶了他一下，“等下我孙子要来，你可别又是这幅死人脸，吓着孙子。”
郑西幽怨的睁开眼睛，吃了两片降血压的药，又吃了半片降血脂的药……“我孙子要是去搞那些直播，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阿姨：“他才四岁，你歇歇吧。”
郑西：“……”气。
阿姨歇了会就准备烧晚饭，拿起玄关里摆着的食材，笑了；“信辉也太客气了，带那么多来。”
那天晚上，郑西罕见的血压高压低于一百，一觉醒来，白发忽变青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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