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诗行昏昏沉沉的感觉到自己被一个人抱着, 鼻息中充斥着熟悉的气息。
就像小时候因为没钱, 不敢走进心心念念的餐厅, 失魂落魄的回到家后发现光鲜亮丽,气味诱人的美食证放在自己桌子上。
顾不得是梦不是梦,大快朵颐才是第一念头。
能一直这样被抱着就好了, 就算流干净身上的最后一滴血,也是件好事。
树荫遮蔽下一切都很昏暗,余诗行隐隐约约看到面前的一个人,长发带卷,耳朵上坠着银色的羽毛耳环, 闪闪发光。
余诗行:“林林?”声音沙哑的不像话,嘴唇干涩起皮, 哪里还有寻常的温柔可人。
何姝林:“我在这里。”
余诗行帮她摘下碎裂成好几瓣的眼镜,把小女朋友抱在怀中,仔细的亲吻额头,“一切都没事了, 放心。”
余诗行分不清眼前的一切是现实还是梦想, 只要自己的血能够满足这棵树的欲望, 就不会有人再去寻找自己的森林中的林林。
余诗行看出来了,林林一路上心神不宁, 一直望着林子深处, 她有自己想要找到的东西。
不能干涉她,不能打扰到她,不能给爱人添麻烦。
脸色苍白的女人露出一抹笑容, 比冬日里的暖流还要叫人舒心,“何姝林。”
眼前的这个人只是个幻化出来诱惑她继续放血的假东西,可面对自己爱人长相的幻觉,谁能不心动?
何姝林:“我在。”她握住冰凉的手不停搓着。
余诗行示意她松开,何姝林以为自己动作重,让小女朋友不舒服,她松手了。
这二十多年来,何姝林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自己松手。
余诗行闭上眼睛,贪恋着梦中温暖的怀抱,如同呓语般说:“林林,我真的很喜欢你,可惜……”
何姝林:“什么?”
只见刚刚还乖巧的呆在怀中的小女朋友,此刻如同发了狂,把地上那块尖利的石头疯狂的往手腕上划!!
暗红色的血液溅到脸上,落下一道红痕。
但更多的血液是浸透在那棵树的根部。
树不停地摇晃着枝叶,不知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何姝林大吼:“余诗行,你疯了吗?!”
余诗行如同没听到这句话,脑中一片黑暗,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贡献出足够多的血——
何姝林被眼前的场景给吓到,在余诗行第三下动作时死死的扼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扣,那个石头应声落地,滚了两圈后,躺在一个狭小的角落里,和寻常石头别无二致。
余诗行迷茫的睁开眼,脱口而出:“怎么又是你?”
何姝林怒不可遏:“你好好看清楚眼前的是谁!”
余诗行:“啊……?”
她又迷茫的看着滚落在一边的石头,“林林。”
何姝林:“……嗯。”
余诗行头撇过一边不去看这个人,局促不安。
何姝林抱着怀中人站起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那颗熟悉的大树,那棵树似乎已经察觉到了,这树似乎感受到了灼热的目光,轻轻的摇晃着,发出浸入心脾的沙沙声。
这树是一颗成了精的榕树,但是不能变成人的样子四处行走,只能扎根于土地,心思却不能被土地给束缚,用着自己的力气“造福人类。”
何姝林微微震撼,把狂躁的情绪压在心底:“没想到以这种形式和你见面。”
树摇了摇枝条,回答这句话,一根细细的树枝突然探到何姝林面前,颤颤巍巍的开出一朵本不属于他的大红花。
花朵可爱又娇嫩,上面滴着露水。
坐在树下的那群人,看到如此神迹,不禁俯首跪拜,其中一个领头的跪行到树下,说话的声音僵硬却不停顿:“求求您救救我们吧,我们想离开这个林子,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何姝林:“正常人生活是不可能的,但我能让你们像正常人一样死。”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那棵树摇晃着叶子表示不赞同。
何姝林还是一颗蛋的时候就栖息在这棵树上,被层层叠叠的叶片包裹着,不被天敌侵扰。
稍微长大一点后,这棵树依旧是个港湾,在下雨天会伸出大大的叶片挡住小窝,在炎热的夏天,巨大的叶片会缓缓晃动,带来清凉的夏风,坐在树冠上可以看到远处的夕阳和朝阳。
如果不发生火灾,何姝林或许会一辈子都栖息在这棵树上面。
可惜没有如果,一场大火,烧掉了所有熟悉的东西,其中一并被火海吞噬还有校长,和生活在这里的族人。
也就是地上这群不人不鬼,臭烘烘的怪物。
余诗行虽然神志不清,但能感受到这群怪物的靠近,在何姝林不在的时候尚且能够保持面上的镇定,现在心心念念一心挂着的人就在眼前,情绪如同决堤之水,把冷静冲的粉碎,如同一直刚失去小屋的猫崽,无助地颤抖,不停的往何姝林怀里面扑腾。
何姝林:“乖别怕,我们把这些东西一起烧死好不好?”
余诗行听不清她在说什么,本能的安心,张口说:“我想离开这里。”
何姝林:“好。”
树似乎只能读懂简单的情绪,像现在这种比现团子还要乱的情感他束手无策,恨不得把让枝条上开满花全部送到何姝林面前。
他想起毛刚长出来的小白鸟,扑腾着翅膀,愣是学不会飞的着急样子,心中慈爱之心乍起。
何姝林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精致的打火机,“晃得我眼睛疼,好好和你的信徒们告个别吧。”
那树用力的摇晃,恨不得把自己粗壮的树干给摇断,阵阵狂风席卷而来,裹挟着沙石刮在人脸上生疼。
这人是疯了么?!
余诗行觉得这棵树对自己并不友好,从不停晃动的树叶中感受到杀机,挣扎着从何姝林怀中出来。
她不得不承认这些不死不活的怪物是这棵树的产物,何姝林看上去和这棵树关系斐然,手心手背都是肉,唯独自己是个勾引走何姝林的小妖精。
杀意不对着自己放,简直对不起那具够做十套红木家具的身体。
余诗行苦笑的把自己挪远一点,何姝林回头看着她,余诗行露出一丝苦笑。
何姝林没有去看那棵树,而是把打火机扔在一人的破烂衣服上,立刻火势呈燎原之势,顺着大风骤然吞噬掉一众人。
泥土下突然冒出数条比碗还粗的根,鬼爪似的冲向何姝林——
何姝林神色平静。
对峙。
从林虔诚的跪在树下,毛绒干燥的尾巴,温顺的趴伏在地上,他作为祈求这棵树复活自己全部族人的族长,需要负担起全部的责任。
从林和族人世世代代都生活在明笼村,这里大片区域都是森林,只有一小块地方供人类聚居,两边互不打扰,都在繁衍生息,他是一只松鼠,这一族人都有藏东西的习惯,大片新增加林子就是他们的手笔。
那场突如其来的火灾加上不给人活路的惊雷,熊熊大火中无路逃生。
在一片废墟中,他侥幸躲藏在池塘边上,逃过一劫,但族人就没那么好运,个个被烧焦的连骨灰都能随风而去,当时这撕心裂肺绝望窒息,现在想来历历在目。
从林对这片林子了如指掌,找到了眼前的这棵被传的神乎其神的树。
他和还是幼年时期的小白鸟擦肩而过,明显感受到树所表达的关爱意味。
树果然答应了他心中的祈求,只是变成人样的族人已经不能算是人。
他想何姝林对树来说一定是特别的,只要让这个逃离树林里的鸟重新回来,树一定会把自己和族人变成正常样子。
当然,何姝林是四肢健全的回来还是被砍成几块绑回来,全凭从林。
熊熊燃烧的大火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祈祷而变得缓慢,空气中弥漫着难以呼吸的焦臭味和恶臭浓烟。
很快大家都看不见三步之外的景象,余诗行虚弱的站都站不稳。
从林悄悄地站起来,他自知自己打不过何姝林,所以不能明着来,仗着自己对周遭环境熟悉,缓缓从背后抽出一把冒着寒光的石刀——
余诗行:“!”
何姝林:“余诗行——!”
在这种环境下,余诗行哪里敢离开林林,她的感知能力超群,一点风吹草动,人心变化都瞒不过她,发现异动后立刻挡在何姝林面前。
那是绝对的本能反应,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何姝林。
刀深深的没过后背,在胸膛露出小小的刀尖。
冰冰凉凉,不切实际的舒服。
真是疯了。
双木瞬间全身着火,却没有立刻烧成灰,痛苦的在地上吱呀乱叫。
他可以死的毫无痛觉,但不行。
何姝林双手抱住小女朋友浑身发凉,她在这方面是专业的,能够在第一时间内采取有效的措施,可抵不住余诗行本就孱弱的身子。
余诗行能感受到四肢正快速的流失体温,手指没有知觉,头脑发胀,发疼,最后晕成一片浆糊,朦朦胧胧的,什么都想不起,可不知怎么的,在一片混沌中出现何姝林的影子。
余诗行总觉得自己不怕死,她在这世上没有值得纪念的东西,可真到马上就要死的时候,她怕了。
她忽然特别想念医务室中的白色帐子,床头柜上放着一杯热水,枕头和被子自带着热度,比任何鸭绒被都要柔软,就像被心爱之人抱着睡。
既然累了就睡吧,余诗行的意识沉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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