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85章

    心里那个坎儿一迈过去, 萧迟以火箭的速度原地满血复活。

    他立马就开始琢磨该怎么让裴月明也喜欢上自己了。

    然而没等他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人就被推开了。

    “好了, 洗个澡睡吧。”

    萧迟呼吸喷在她的皮肤上, 感觉太不自在, 不过考虑他情绪不对,就没有推开。她等了有小一刻, 感觉差不多了, 轻轻拍两下他的背,松开。

    “夜了, 明儿还得上朝,早些歇了吧。”

    温言一句, 观察萧迟脸色,感觉好多了,裴月明也就放了心, 回头扬声吩咐备水。

    ……装死没法装太久,时间过得实在太快了。

    “去吧,王鉴回来了,让他伺候你, 下回别打他了, 打坏了你自己先不乐意了。”

    说着, 她趿鞋下地了。

    萧迟只好“嗯”地应了一声,怏怏去洗澡了。

    然后他很快发现,更让人不爽的还在后头等着。

    飞速洗了个战斗澡,回到内殿。灯已经吹了, 墙角和床头各一盏留烛,罩上薄纱灯罩,烛火微微跳动,映得灯纱红亮亮橘色一团。

    萧迟恢复生龙活虎,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然而一撩起帐子还未来得及上床,他的脸就垮下来了。

    裴月明背对着他,正在叠锦被。

    不是秋被,而是厚厚的冬被,一叠好几条。

    她把被子叠三折,折成长条形,一条一条摞在中间,发现他盯着,抬头冲他笑笑:“好了,我多加了两条,保证不会打搅你了。”

    “晚安啦~”

    她探身吹了留烛,卷巴卷巴秋被,躺下,沾枕即睡,宫宴还挺累人的。

    “……”

    萧迟盯着那条内增高的楚河汉界,一时都不知说什么才好。

    裴月明够体贴了,让人开库房把他旧枕头送去针线房,给设法给垫一下,拿回来让他先顶着。毕竟这阵子成天加班,不能再睡不好了。

    还在想着楚河汉界增高了两回,保证她翻不过,不会打搅他。

    萧迟之前还不觉有什么的,他心里纠结着,正好少受点影响,因此并没有意见。

    然后这会纠结完了,他就发现自己把自己坑着了。

    憋了一阵气,把五床锦被使劲往下压了压,可惜上进的材料质量上佳,他松手,那被子很快弹回来了。

    “……”

    踹了一脚被垛,其实他想把它挪走的,但这样明早就没法解释了,皱着眉头纠结了一阵,最后只得放弃,不甘不愿躺了下去。

    一点看不见她,连桃花香都稀薄了。

    最后萧迟坐起身,把被垛整个往下挪挪,他躺下能望到另一边枕头,看见她脑袋轮廓,心里这才舒服了。

    他侧身向着那边,不甚满意闭上眼睛。

    不行,他得尽快把法子想出来。

    ……

    萧迟一大早就醒了。

    醒时天黑漆漆的,才寅初,距离他平时该起的点还早了大半个时辰。

    才睡了两个时辰,只他心事尽去,却精神抖擞。

    醒得早,也不困,他本想陪着她的,但那楚河汉界实在让人憋气,杵那他都不好偷渡过去了。

    另外,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慢动作起身,怕惊醒她,然后蹑手蹑脚绕到她那边来,看了她好久一会,对准她的唇,偷偷亲一下。

    甜软温香,心脏怦怦,欢喜又甜。

    离了这么多天再到亲到她,才知道自己心里有多眷恋惦记,一时感觉之前真是傻透了。

    面子什么的,彻底被他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萧迟忍不住伏身搂着她,都舍不得走了,坐了好一会儿,才轻手轻脚起身出去。

    他一出内殿,就惊醒了打盹的王鉴,王鉴忙忙领着小太监迎上来,被萧迟示意噤声。

    一行人轻手轻脚梳洗穿戴,而后萧迟出了嘉禧堂,往嘉乐堂去了。

    到了前院,就不需要拘着了,呼啦啦一群人进去,很快灯火通明。

    萧迟这么早来干什么呢?

    他这是特地腾时间出来继续琢磨昨天的问题的。

    最近太忙,他心里又急切,这才忍疼舍了暖融香闺,自个儿跑来嘉乐堂苦思冥想了。

    ……

    该怎么样,才能让她也喜欢上自己呢?

    追求女孩子,萧迟这辈子都没干过,一时十分犯难。

    他拿出处理要紧政务的态度,十分严肃铺纸研墨,开始沉思。

    这姿态,唬得太监们噤若寒蝉,忙蹑手蹑脚顺着墙根溜出去了,生怕一不小心就扰了主子大事。

    萧迟没注意这些,他开始回忆起认识的男同胞,看哪个有参考价值的没有?

    皇帝,不行的,九五之尊,但自己的感情生活也是一团糟。

    段家舅舅们?他和舅母们男女有别,见都少见,连详情都不知道,没有参考价值。

    葛贤冯瑞蒋弘周淳等人就更加了。

    他想来想去,就想到了一个萧逸。

    他现在挺讨厌萧逸的,但不得不说,这家伙从小到大的都格外有女人缘的,从前在宫里的时候就常有小宫女看着他脸红。

    他嫌弃唾弃一句装腔作势,而后开始琢磨萧逸的言行姿容以及处事风格。

    越想眉头皱得越紧,还是不行,他真学不来。

    把萧逸的名字也叉掉,雪白宣纸上满满全是叉叉,萧迟团团把纸扔掉了,发现模仿学习的路子走不通,他只能靠自己琢磨。

    写写画画,圈了又叉,萧迟想来又想去,最后得出结论,得先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才行。

    她知道了,给反应了,是进是退他才好施展啊,一直这么暗戳戳是不行的!

    哪怕死缠烂打,也总得她知道怎么回事才行啊。

    想到这里,萧迟想起一个词,叫“烈女怕缠郎”。他很小就听乳母和嬷嬷八卦闲聊听说过了,据说俗是俗点,但祭出这一招,成功率那是非常高的!

    他连忙摊开一张新纸,写上烈女怕缠郎五个大字,而后底下添上重重一杠。

    嗯,这个留着当重要备选,最后实在不行的话,他就上这个。

    脸皮子一旦肯揭下来,这下限还挺高的。萧迟觉得,只要能成功,这个没问题,他可以接受的。

    写好了一个备选,那又回到正题了。

    该怎么做,才能让她知道自己喜欢她呢?

    直愣愣上去说肯定不行的,他都不知怎么开口。

    最好是通过一些什么事情,然后她心里就明白了,这样感觉会好一点。

    可该怎么追求女孩子,萧迟全无经验啊,他甚至没见过,他身边男人都不用追媳妇的。

    抓耳挠腮,毫无头绪。

    他是不是得找一点什么东西来参考学习一下?

    心念一动,视线也跟着动,一侧头,然后他对上了王鉴的大脸。

    “……”

    王鉴忙冲主子讨好笑,殷勤递上手里新沏的热茶,“主子,您喝茶。”

    余光很自然瞥到案上,萧迟忙伸手盖住:“下次不许胡说八道了。”

    他见王鉴还有点一瘸一拐:“怎不歇着?等好了再来。”

    王鉴忙道:“小的无大碍了,小的惦记着殿下,想着回来伺候殿下呢。”

    小瑞子这小子最近走路越来越虎虎生风,王鉴危机感大盛,一好立马就销假回来了,第一时间就把那小子甩出去冷静冷静。

    其实王鉴没大事,他还是宁王府大总管,谁敢打坏他?真打坏,萧迟还头一个不肯呢。

    大力太监下手很有分寸,看着惨兮兮也够疼,但其实都是皮肉伤,也不重,养个十天八日就彻底好全了。

    王鉴这点点一瘸一拐,是装可怜搏主子怜惜的。

    萧迟深宫长大,哪里不知道。但他还是很在意王鉴的,真打重了他不答应,斜了王鉴一眼,也不戳破,抬下巴示意一下放常备药物的木屉,里头有瓶上用的金创膏,“赏你了。”

    “谢主子!”

    王鉴大喜,喜滋滋谢了恩,忙又道:“殿下,不如……咱们买些话本子回来看看?”

    他还是瞄到纸上写的啥,心念一转就明了,连忙献计。

    萧迟:“……”

    他怀疑:“……行不行啊?”

    “奴也不知,不过,这些穷酸书生一天到晚挖门盗洞琢磨这些东西,又住三六九流的地方,想必听说颇多的。”

    要说追女桥段最多的,就是话本子了。

    萧迟一想也是,皇家勋贵不用追媳妇,但底层需要啊,也是很能反映的。

    他夸王鉴:“不错。”

    斜了他一眼,把桌上自己新得沉香手串扔过去:“加十匹锦缎。”

    王鉴身为王府大总管,不缺锦缎,但十匹锦缎体积很大,这是赏的是脸面,证明在萧迟心中,王鉴还是主子第一看重的人。

    对了就奖励,比如现在。

    不对就要罚,比如那顿板子。一开始明知有怀疑不告诉他,还净往小文子头上扣。

    萧迟打王鉴,可不仅仅因为他知晓自己自作多情而生气的,“下不为例啊。”

    自打出宫建府后,王鉴是有点飘了,也是时候打顿板子刹刹,以前可不会这样。

    王鉴忙跪下:“奴才谨记,谢殿下!”

    “唔,那你安排人,等天亮就去坊市挑写话本子,挑好卖的,多挑些。”

    萧迟吩咐完,“小文子呢?”

    一起打就该一起痊愈了,怎么就见王鉴不见小文子。

    王鉴:“……”

    半敞的窗扉一动,小文子冒头,可怜兮兮的,手里还提着一扫帚。

    王鉴一销假回来,立马找了个由头,把小文子调整了扫院子的差事。

    “殿下……”

    小文子十分委屈,时不时瞥王鉴,瞥得王鉴一阵磨牙。

    和王鉴不同,这个是真蠢,他是真这么认为的,一点都没觉得自己想错了。

    萧迟头疼:“行了,罚一个月吧。”

    “去,去去!”

    挥手,把这两个都撵出去了。

    ……

    把有用的纸笺摞摞,找了个非常隐蔽裴月明不会留意的地方收好,时间就差不多了。

    萧迟本来还想回去换衣服,再和她告别的,但也来不及了,只得在嘉乐堂就匆匆换了朝服,登车出府。

    今日是常朝,小朝会,不过抵达宣政殿后却得讯,皇帝龙体微恙未愈,免朝一日。

    萧迟和段至诚对视一眼,没说什么离开了。

    等到快午时的时候,段至诚过来了。

    王鉴领人退出去,掩上值房门,亲自守着。

    舅甥二人一坐下,萧迟就主动将昨日见皇帝的详情挑重点说了说。

    今日早上,他去看望皇帝,张太监说,皇帝刚服药小寐过去了。

    然后,他就回来了。

    昨日父子谈话,貌似挺平静的,但那对慈父爱子已经没有了。

    萧迟知道,皇帝大约以后也不会再如从前那般时常召他去紫宸殿共聚父子天伦了。

    悄然无声,撕破了脸面。

    之所以会这般悄然平静,其中一个重要原因,现在萧迟已经不是皇帝旧时般一句话就能控停的了。

    平静底下藏了很多的政治因素。

    不过萧迟心绪已经平复了,没有再这个话题过多停留,话锋一转:“昨日我离开后,父皇有起身理政,还召见了好些候见的臣工。”

    皇帝并没有病情持续,他好多了,但今早却依旧称病不朝。

    段至诚道:“陛下昨日和今早召见的臣工里,其中有刑部吕敬德,户部陈伯安,保明阁颜琼等五六人。”

    这五六人,全部都是中立派或忠于皇帝的老臣重臣。

    “另外,这两日弹劾东宫的折子,陛下留中不发。”

    萧迟道:“父皇这是想先把太子捞出去了。”

    弹劾攻讦太多,极污太子名声,皇帝出手第一步,肯定是要先把泼上东宫的污秽给洗涮干净。

    皇帝自然不可能自己下场的,这就是他频频召人的原因。

    段至诚点头,他赞同,不过:“估计还有几天。”

    这情况大概会持续几天,攻击太子声势浩大,光颜阁老几人是不够的,而皇帝召见不会一窝蜂,否则就太露骨失了脸面。

    所以这几日,就不需要做什么计划调整了,如之前一样继续上折攻击即可。

    商议时间也比平时短,段至诚午膳后走了,难得有些空闲,萧迟忙抓紧时间。

    “殿下,都在这里了!”

    王鉴忙提了一个大包袱上来:“都是书舍里卖的最好的,奴还让人打听了写书的,挑的都是行事风流颇多红颜知己的。”

    萧迟心里惦着事,午觉都不睡了,把时间腾出来。包袱皮打开一看,都是些印刷和装订粗糙的蓝皮册子,什么金玉记鸳梦记之类书名。

    啧,萧迟十分嫌弃,什么乱七八糟的俗名。

    只嫌弃归嫌弃,他却还是十分认真坐好,开始翻看。

    什么花园定情,窗下相会,酒后吐爱,甚至被翻红浪的都有。

    要萧迟说,一个字,俗!

    他其实很怀疑,这桥段真有的吗?

    但转念一想,要是换了他和裴月明,花园定情,窗下相会,酒后吐爱,他又觉得完全没毛病,甚至很浪漫,一稍稍代入那个被翻红浪情景,他甚至面红耳赤。

    “啪”一声合上,不敢再看。

    可见,这些话本子吧,有些太夸张不合理的地方是不靠谱的,但某些约会场景倒能借鉴一下。

    这就可以了。

    他不是穷书生,裴月明也不是锁在深闺的大家千金,他只需要约会场景和相处模式。

    很好。

    萧迟打定主意,一目十行快速翻看,一个时辰上下就把这几十本话本翻完了,总结出以下几点。

    一,花园是个很合适约会的地方,最好有个亭子,如果是夜里再有个月亮,那就更完美。

    二,日常相处要体贴暧昧一些,若是在佳人未明或者未挑破关系的时候,这润物细无声就更有必要了。(有道理)

    三,要是确定关系了,想更进一步,那必须适当松松衣带,露点喉结锁骨之类的地方,给予暗示和诱惑。(……虽未确定关系,但他有先天条件,可斟酌)

    四,要适时给予暗示,……

    五,……

    ……

    萧迟林林总总总结了十几条,他认为是合常理和有道理的。话本子虽然有点夸张,但他好歹明白追求女孩子是这么一个章程了,也算心里有数。

    他心里急,正巧这几天公事稍稍缓和,就迫不及待吩咐:“王鉴!”

    “殿下?”

    “你赶紧回去,使人在观风亭备上一席,布置帐幔屏风,还有两边放置芍药牡丹,……”

    萧迟飞速写了满满几大页,花园亭下赏月,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天不正合适吗?

    有鲜花更浪漫,虽然芍药牡丹不是这季节开花的,但没关系,宁王府财大气粗,暖房多的是。

    “记得添下蜜烛,”否则夜里怕看不见花,“等我和王妃小宴后赏月时,就点上。”

    到时圆月当头,鲜花怒放,她看着这般旖旎的场景,还能不明白吗?

    如果不明,他就隐晦说一句,那就什么都明了。

    说不定她一高兴,答应了他,那后面是二三四五六七就全部不需要用了!

    萧迟想想,心里就欢喜得不行,拉着王鉴仔细嘱咐了许多,最后道:“就告诉王妃,我今儿能早些归,和她观风亭补中秋宴,其他的不用多说,知道吗?”

    “是是,奴才谨记!”

    王鉴小心收好纸笺,飞快走了。

    萧迟踱步至窗外,望一望窗外还算晴朗的天,心绪飞扬。

    不行,他得赶紧把公务处理完了,早些回家!

    忙不迭回案后去了,聚精会神处理公文,一等酉正,还没理好的全部打包,他明天早些起来加班。

    匆匆出门,险些和王鉴撞了个满怀。

    “殿下,殿下!小的出门前,王妃娘娘已经往亭子去了!”

    萧迟一喜,又担心:“那花岂不是让她看见了?”

    王鉴忙道:“殿下放心,小的使人暂搬到假山后去了。”他嘿嘿:“等天黑透了,再悄悄搬过去,有帐幔挡着,娘娘不知的。”

    萧迟大悦:“赏了!”

    办得好!

    他归心似箭,车了不坐了,翻身上马,一提缰就冲了出去。

    ……

    萧迟喜滋滋的。

    正畅想暗示成功后的下一步。

    然天有不测之风云,说的就是今天。

    路还没走一半,一片乌云飘过,把才挂上树梢的晕黄月盘给遮了过严严实实。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马上就来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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