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4

    红音的这句话给在场的三个大男人带来的冲击力,无疑是巨大的。

    尤其是鬼使黑和鬼使白这两兄弟,似乎怎么都没有想明白在“历史上”被安倍晴明逼出了原型、甚至最后不惜化为杀生石的玉藻前,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安倍晴明的养母。

    唯一的可能性,大约就是……

    “晴明大人,这个笑话并不好笑。”

    鬼使白的语气中有些无奈,只当这是红音听闻八歧大蛇联合玉藻前越狱后的气愤之余。

    然而回应鬼使白那番极力想要圆场的话语的,却是红音在丢下这枚回馈似的重磅炸|||弹后,就不再展露丝毫情绪的脸,“很可惜,这一次我真不是在开玩笑。”

    同样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种展开的埃尔梅罗Ⅱ世无声地点点头,他是最为明白红音是决不会在任何涉及亲属的事上开玩笑的人。

    “我和玉藻前的事说来话长。”

    红音看了看无声地附和着自己的老师,又看了眼对面仿佛怎么都没有想通会有这种内情的鬼使兄弟,在停顿数秒之后,这才继续说道,“虽说我并不觉得你们口中间接帮助八歧大蛇逃脱的玉藻前是我认识的那个小玉,但这事毕竟关于到她,所以我不得不再确认一下。”

    “将八歧大蛇放走的玉藻前,是什么时候来到地府的?”

    鬼使兄弟两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阎魔大人当年会说出“任何和安倍晴明有关的事都会在眨眼间变得瞬息万变”这样的话语了。毕竟谁都想不到,原本还在吐槽八歧大蛇的红音会在转眼间就牵扯出这么一段无人所知……或者说是骇人听闻的“真相”。

    这两位来自冥界的使者不知道他们的上司阎魔大人是否早就知道有这么一段过往,但是一想到对方在他们来到这里之前的命令,鬼使兄弟最终还是选择先暂时放下这位安倍晴明大人与玉藻前的过去,先替她答疑再说。

    毕竟要再度封印乃至再度杀死八歧大蛇,还得靠这位晴明大人。

    “这毕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具体的时间我俩也记不太清了,”鬼使黑皱着眉与鬼使白确认了一下,在发现双方都无法回忆起确切时间后,只能凭模糊的记忆给出一个大致的时间段,“应该是在晴明大人封印八歧大蛇之后的事吧?”

    红音闻言皱起了眉,鬼使兄弟见状也不说话,茶室也就再度陷入了沉默。

    大约是实在看不惯围绕在这三人之间的诡异气氛,又或者是不喜欢看见事态因为各方的疑虑而停滞不前,沉默许久的埃尔梅罗Ⅱ世也再度开口,“不如先说说你和你认识的那个玉藻前之间的过往吧。”

    他放下了手中那还剩大半杯茶水的茶杯,直接将目光锁定在了红音的身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的存在,与你成为安倍晴明这件事,应该有一定联系吧?”

    原本还在纠结鬼使兄弟口中的玉藻前究竟是不是自己的熟人的红音闻言,旋即用古怪的目光看了眼自己的恩师,她睨了眼那两兄弟,几番欲言又止后,最终还是长叹了一声气。

    “果然还是躲不过么。”

    红音习惯性地想要用指尖叩击桌面,然而她的手还没有触碰到矮桌,就被身边的埃尔梅罗Ⅱ世一把握住了手腕。红音不解地朝他看了过去,在察觉到对方不赞同的表情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上还有伤。

    方才说话间被忽略的疼痛再度从掌心传来,可红音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一样,直接冲着埃尔梅罗Ⅱ世露出了一个甜滋滋的笑容,“老师果然最在意我了。”

    埃尔梅罗Ⅱ世只当没有听见红音的话,而就在他松手之际,被这两人强迫塞了好几口狗粮的鬼使黑也终于忍不住开口,“其实刚才就想问这个问题了。”

    “什么?”

    他将目光锁定在了红音的双手上,用迟疑的语气问道,“就算晴明大人您掌心的灼伤是污浊之气造成的,但是要治愈这种程度的小伤对于您而言……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鬼使黑话音刚落,红音就感受到自己的老师用比自己掌心的伤口更加灼热的目光朝她看来。红音不动声色地瞪了一眼对面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说这句话的鬼使黑、以及闷声笑个不停的鬼使白,在用嘴型示意他们给自己等着之后,这才朝自己的老师看了过去,然后……

    露出了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那啥,我想我可以解释的……”

    这是红音今夜第二次说这样的话了,埃尔梅罗Ⅱ世点了点头,示意红音继续她的表演,而红音在凭空拿出了一张绘有桔梗印的符纸替自己处理起了伤口的同时,也露出了一个羞涩的表情,“其实吧,这件事简单来说就是……”

    这种明明是大尾巴狼却要装小白兔的表情让在场三个大男人均是一噎,还没有等他们缓过气,红音下一句话险些就让他们差点背过气去。

    “我忘记我还有这个技能了。”

    鬼使白:“…………可以,这个理由很强大。”

    虽然有这么一段乌龙,也让在场三个大男人对红音的能力——或者说是头脑产生了小小的质疑,但到底也没有人敢当着红音的面拆穿。红音装作没有注意到他们此刻的表情,在看向带头搞事的鬼使兄弟的同时,也回到了先前的话题上,“关于我的事,不知道阎魔大人有没有对你们说过。”

    以她早年的那些经历,那位能够看穿一切灵魂的阎魔会说她的身上存在着罪业,红音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不如说,在知道那位阎魔大人拥有这个能力的时候,红音就没期望自己的那些事能够瞒过她。

    鬼使兄弟再度对视了一眼,在迟疑了片刻后,最终还是齐齐地点了点头,“出发之前,阎魔大人曾对我们说,我们所认识的晴明大人是镜中花水中月,或许从一开始就并不存在。”

    安倍晴明是那个时代最伟大的阴阳师,然而关于对方是在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离世的……

    却并没有任何一个人记得。

    就算是地府的人,也只能隐隐约约地记得安倍晴明仿佛是在八歧大蛇被封印后就突然消失了。如今想来,当时没有任何一个人类或者妖怪对于他的骤然消失感到惊讶,就仿佛是安倍晴明这个人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过一样。

    若非此次八歧大蛇越狱后阎魔大人又重新提及了晴明这个名字,他们甚至可能永远都不会想起在自己过去的经历中,还有安倍晴明这个人的存在。

    “虽然觉得阎魔大人的说法有点奇怪,不过倒也没错。”

    红音用恢复如初的右手支着下巴,以一副正在上无聊的课程的模样看着他们。埃尔梅罗Ⅱ世虽然从未在自己的课上看见过露出如此姿态的红音,但是他却莫名地相信,若是此刻红音手中有一支笔的话,她一定会用非常娴熟的转笔技能开始消磨时间。

    就像现在一样……

    等等,现在?

    原本两手空空的红音的手中突然多出一支圆珠笔,然后就如同埃尔梅罗Ⅱ世所猜想的那样,不知从哪儿变出了这么一支笔的红音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这事还真的是说来话长,不过我尽量长话短说吧。”

    她突然停下转笔的动作,而后双手拈着圆珠笔的末端,让其自然下垂,“就如同你们所看见的这样,现在我的手中有一支再普通不过的圆珠笔,请不要在意它是怎么出现的。”

    在场的三人都是知道红音拥有操纵空间的能力——就如她方才拿出那枚符纸那样。

    当然,埃尔梅罗Ⅱ世所掌握的情况比起其他两人要更多一些。虽说他对于红音喜欢滥用能力这点一直都感到头疼,但是在回忆起这姑娘头一次没有在他面前滥用能力所酿成的惨剧后……

    埃尔梅罗Ⅱ世突然就觉得红音喜欢滥用能力其实也没什么。

    总比大开杀戒要好。

    并不知道老师腹诽的红音没有拔||开笔帽,只是将这支笔管部分是透明的圆珠笔在三人面前转了一圈,如同每一个即将在舞台上使用小手段欺骗观众、却说这个魔术道具没有机关的魔术师一样。

    “现在请大家注意这支笔的变化,”红音将捏着圆珠笔的右手回到了自己的面前,而原本支着脑袋的左手虚掩在圆珠笔之前,挡住了那两位鬼使兄弟的目光,“3,2,1——”

    浑身散布着故弄玄虚的气场的她将左手从圆珠笔前撤开,“有发现变化什么吗?”

    鬼使兄弟茫然地摇了摇头,倒是坐在红音身侧的埃尔梅罗Ⅱ世伸手指向了笔管的部分,“圆珠笔里的笔芯不见。”

    “没错,”红音笑着点了点头,将方才撤开的左手连带着掌心中那个骤然从笔管中消失的笔芯一并摊在了两人的面前,“如果将这支笔比做是躯壳的话,那么这支笔的笔芯就是我的魂魄与意识。”

    “儿时的我因为无法掌握与生俱来的能力,所以我的魂魄与意识经常会在睡梦中离开我的本体,前往别的世界。那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在平安京与你们的相遇,其实也是我昔年诸多并且漫长的经历中的一节。”

    能够窥探并且任意地前往其他的平行世界,红音与生俱来的这个能力在这个世界、在一些特定的人群中,被称作第二法。

    红音一边说着,一边拆开了圆珠笔的笔帽,将那笔芯又再度装了回去。接着她将那支圆珠笔立在了桌面上。待那支圆珠笔在桌面上站稳后,她又坏心眼地伸出手指将其推倒。才被装回去的笔芯在圆珠笔倒下的同时再度从笔管中消失,接着凭空出现在红音的左手上。

    “一般来说,这样的经历都是由现实中的我的睡梦作为开始;以身在异世界我的死亡作为结束。”

    当她的意识在异世界死亡之后,她的意识便会回到本体之中。而不管她在异世界经历了什么、停留了多久,对于身在现实中的她而言不过都是大梦一场。

    所以一开始,红音只是将那些作为单纯的梦境看待。

    直到她发现自己在异世界受的那些伤——无论是否致命,最终都会以精神伤疤的形式浮现在现实中的自己的躯体上时,这才终于意识到那些经历可能并非仅仅只是梦境。

    ——而是真实发生过的。

    “但是那一次,却发生了一些意外。”

    大约是想到了不愿提及的过去,红音放下了手中的圆珠笔和笔芯,拿起茶杯喝了一小口水润了润喉。在这过程中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坐在自己身侧的老师身上,却又在对方的回望中迅速地收回了目光。

    “我来到了一个与现实相仿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我参加了圣杯战争。”

    仿佛是猜到了自己的话语会带来怎样的效应,红音在丢出圣杯战争这个关键词后便顿了一顿,而与此同时,她也明显地感受到自己身侧的人呼吸一窒。

    “准确的说,那是一场亚种的圣杯战争。”

    知道老师当年曾经经历了什么的红音不敢去看对方此刻的表情,只是在鬼使兄弟俩茫然的目光中说着只有恩师才明白的话语,“老师应该听说过吧,有时候一个人做出的不同的选择,都会导致世界走向不同的方向,这是平行空间理论。”

    “在那个世界,爱因茨贝伦在第三次圣杯战争中选择召唤Ruler作为Servant,最终却导致了大圣杯被其中某个Master抢走的结局,”红音又是一顿,接着在察觉到老师的呼吸变得平稳后,这才继续说了下去。

    “由于大圣杯被夺走,冬木市的圣杯战争也就迎来了终末,但是在世界各地却召开了各种亚种的圣杯战争。因为没有冬木市的圣杯战争那么完善的系统,所以对于召唤的Servant少了一些限制。我就是在这其中的某一场亚种圣杯战争中成为了Master,并且召唤出了Caster级的玉藻前作为自己的Servant。”

    鬼使兄弟俩完全没听明白红音方才说的那一长段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看红音身边的那个仿佛聚集了全世界一半不爽气息的男人此刻的模样,这对鬼使兄弟非常明智地选择闭嘴。

    “说来很惭愧,虽然有那么一位优秀的Servant在,但我在那场战斗中还是险些丧命。只是或许是因为那个世界与这里……也就是我的本体处于相同背景下的不同世界线的缘故,我也在那场战斗中初步掌握了我的这个能力。”

    沉默不语许久的埃尔梅罗Ⅱ世仿佛是察觉到了红音非常在意自己的心情,立刻便收敛了许多,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而他此刻差不多也明白红音在那场亚种圣杯战争中遭遇了什么,“所以,你在濒死之际使用了第二法前往了平安京?”

    “不愧是老师,一下子就猜到了,”红音闻言立刻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仿佛当年那个重伤濒死的人并不是她一样,“虽然我并没有在那场圣杯战争中获得圣杯,但是我却活了下来,和我的Servant一起。”

    “其实当时身负重伤的我并没有太多选择目的地的余地,现在想来,那时候我们会抵达平安京或许还是和玉藻前有关吧。”

    红音的猜测也是在场其他人的想法。

    确定了这一点,埃尔梅罗Ⅱ世又提出了一个新的、也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在意了很久的问题,“那你刚才说的,玉藻前是你的养母又是怎么一回事?”

    “或许是因为在重伤之际使用了第二法的缘故,再加上我当时为了获得圣杯使用了点手段……咳咳,具体是什么手段你们别问,我是不会说的。”

    红音干咳了一声,在先一步拦下了其他人即将脱口而出的追问后,这才继续说了下去。

    “反正当我和玉藻前顺利抵达平安京后,我很快便陷入了昏迷,”红音把玩着手中那支圆珠笔,将其拆了又装装了又拆,“而等我醒来之后,我失去了所有在上一个世界的记忆,甚至包括许多我本体的记忆。”

    “我忘记了玉藻前是我的Servant事,并且身体与心智也恢复到了我本体的年龄,”而不是在亚种圣杯战争那个世界活到的二十多岁,“值得庆幸的是,我的Servant是玉藻前。她并没有抛下当时弱小无力的我,而是凭一己之力将我重新抚养成人。”

    “所以,我称玉藻前一声养母也不为过。”

    没想到会有这种展开的埃尔梅罗Ⅱ世一愣,“那时候你本体几岁?”

    红音慢慢地将头扭向了自己的恩师,在露出了一个绝望的表情的同时也幽幽地吐出了两个字——

    “……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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