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苔自不知他肚子里的坏水, 点点头应下, 依言先往外去。
嘿,真好骗。
苏衔自顾自斟了杯酒,离席起身, 再度走向韦不问。看他来敬酒,原正与韦不问寒暄的几人立时三刻如潮水般褪去, 也就沈小飞没躲,一笑“师兄。”
苏衔懒懒地朝韦不问一举杯“师父, 我出去走走啊, 带我家小通房去桃园看看, 偷师父两个桃子吃。”
“”沈小飞立时开始挑事,“爹你看这人,揍他”
韦不问笑着摆手“去吧,别摘空了就行,给你师娘留几个。”
韦不问当年行走江湖时已娶妻生子, 后来迫于生计进宫当了宦官,觉得妻儿再跟着自己恐怕都要抬不起头, 就劝着妻子改了嫁, 沈小飞也是因此改随继父姓的。继父人倒不错,无奈却短命, 没几年就得急病走了, 母子二人就又来投奔了韦不问。彼时韦不问已执掌暗营, 在宫中立稳了脚, 不比再担心他们妻儿因为他被人戳脊梁骨, 一家人得以团圆。
苏衔作势捂住后槽牙,咂声“师父您都多大岁数了,天天把师娘挂嘴边,真酸。”
不及韦不问开口,沈小飞已一眼瞪了过来,据理力争“你再说你还不是一样酸,来祝寿还要带姑娘出去玩”
“这一样吗”苏衔促狭挑眉,在沈小飞飞身打来之前闪身溜走。宾客们只见一道银灰的影子在厅中一贯而过,快如疾风,定睛看了半晌才看出是丞相不见了踪影。
哎,就是师父和师娘更酸。
苏衔在厅外落稳脚,闲闲回望。
他对谢云苔只是逗着寻开心罢了,和师父师娘那种情情爱爱可不一样。情情爱爱误人误事,喜怒哀乐都会被牵动,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糊涂事,他没兴趣。
舒了口气,苏衔提步行向北侧。
府中石子路上,谢云苔不疾不徐地走着。韦府着实很大,论局虽不敌丞相府气派,却修得更为雅致,她沿路已经过了三处园子,纵使身在夜色之中,也看得出景致都不相同。
随着设宴之处越来越远,周遭也渐渐安静下来。这场宴席显是令阖府都很忙碌,下人们都在宴席上帮着忙,偏僻处见不到几个人影。
前来参宴的宾客倒偶尔仍能见到几个,多半是在宴席上饮了酒出来散一散步透一透气的,看到谢云苔见不认识便也并不搭话,各自走各自的。
继续前行,更加偏僻,人烟也更加稀少。谢云苔接着路边昏黄的路灯光火终于遥遥看到一片桃园,然脚下的石子路却在此时转了弯,非让她在眼前的小庭院里绕个弯看个景不可。
她心平气和地沿路前行,穿过一片假山,眼前忽有人影撞入“哎”谢云苔不及退让,与对方一撞,赶忙一避,连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
“什么人”浑浑噩噩的声音带着不耐,还有明显的酒气。
下一瞬,借着假山入口处笼灯的光晕,她看清了对方。
这人端的是个纨绔子弟的模样,又饮多了酒,萎靡不振。同一时间,对方也一分分看清了她,惺忪醉眼里沁出欲望“好美的小娘子啊”
天色漆黑,笼灯朦胧的光滑映得少女肤如凝脂。
他的手抬起来,挑向谢云苔的下颌。谢云苔悚然一退“公子喝多了。”跟着匆匆一福,“奴婢还要去桃园等着相爷,先行告退。”
她心下已有些慌,是以搬出苏衔来撑场。未成想刚走出两步,还是被人一把抓住肩头。
“啊”谢云苔惊声尖叫,后腰猛地撞在假山石上,山石尖锐,硌出一阵钻心刺骨的酸痛。
眼前发白中,醉醺醺的声音变得愈发模糊“小娘子好姿容,跟在那混人丞相身边怕是受委屈了跟了小爷吧”
紧接着,探至领口的手令谢云苔瞬间从酸痛中回神,奋力挣扎“放开我你敢动我,你可敢惹丞相”
然对方既在醉中,如何会听,酒意激出的欲望只令他想宣泄,面前的小美人更令人垂涎欲滴。此时此刻,什么丞相与他何干他只觉得这样的奋力挣扎令人振奋。
两只手蛮横地抓向衣领,奋力一撕,绢帛碎裂的清脆又激起一阵清脆的惊叫。
谢云苔仿佛整个人都连带着被撕裂,思绪硬生生被劈成两半,一半惊恐至极,混乱不堪,一半又强行镇定,迅速思量如何脱身。
她的手于是不再与对方撕扯,摸向旁边,试图从混乱中摸出一块碎石砸他,却寻不得。旋即又反手继续推他,尝试挣开逃走,但十几岁的少女哪里拼得过二十多岁的男人酒后的蛮力。
“放开我”镇定的一半被一分分击溃,恐惧将声音染上哭腔。
外衣被撕裂,她已只剩中衣在身了,却顾不得山石磨得皮肤生疼,拼力抱住自己避免中衣也被撕开,忽有一瞬,对方野蛮的手定住。
然不等她喘息一口,他转而摸向她裙上的系带。谢云苔惊骇更甚,奋力去踢,奈何对方浑不在意。
恐惧渐次转为绝望,气力也一点点减弱,谢云苔声嘶力竭“放开我”
突然间,身上一空
压在身上的力量与酒气一并冲开,几尺外激起男人的惨叫,短暂两息后,震怒响起“什么人”
谢云苔神思涣散,定神许久,依稀辨出一个人影正从假山深处走出。
心弦一紧,她迅速撑起身“公子”想站起来,剧烈颤抖的双腿却使不上力气。
“敢坏小爷的好事小爷可是”叫嚣声随着他走出假山时猛地刹住,“禄国公世子”五个字被卡在喉咙里。
连带着酒都醒了大半。
“相相相相相相爷”禄国公世子眼眸圆睁,想起自己方才不要命的举动,险些扬手就给自己一个嘴巴。
但很快,他冷静了下来。他想起了谢云苔适才以奴婢自称,可想而知不是丞相妻妾,不过是个婢子而已。
这就好办了,京中权贵间为表心意,将爱妾赠人也不稀奇,何况婢子
定住神,禄国公世子端正一揖“小弟喝多了,行止有失,丞相大人恕罪。”
顿一顿声,他又道“这婢女小弟愿已重金买下,改日再另择两名美婢送到公子府上。”
谢云苔周身一股恶寒遍布,脑中嗡鸣不止。
“公子。”她撑住力气挣扎着向苏衔蹭去,想求苏衔别卖了她。声音刚出,他忽而回过身,解下披衫蹲身将她裹住,眼底的阴翳令她不敢说话。
却又闻禄国公世子道“这丫头趁小弟醉酒横加勾引,小弟一时把持不住所以”
“我没有”谢云苔紧张不安地盯着苏衔的眼睛,声音战栗。
苏衔不作声,把她抱起来,经过禄国公世子身侧时半步未停,旋而纵身跃起。
心底蓬勃的愤怒让他想把她送进马车中,然后就杀回去拧断禄国公世子的脖子。但在他准备离开的刹那,她的手拉住了他的袖子“别卖了我”
苏衔一怔,回过头,熟悉的明眸直勾勾地望着他,不安之至“别卖了我”
哽咽声钻入心底,他不由自主地坐回了她身边。
“别卖了我,别卖了我”谢云苔一声声念着,好像是无意识的,情绪渐渐激动,哭声旋即涌出。
“别哭。”他一出声,她的声音又一下停住。
一点哭声都不敢再发出,双眸仍紧紧盯着他。
苏衔沉默了会儿“回府。”
车夫看出出了事,不敢多问一句话,闻言即刻挥鞭,策马向丞相府驶去。
车中死寂,两个人都不说话,苏衔一语不发地看着她,不时看到她打哆嗦。她亦有几度想哭,眼眶红到极处,但或许是因为他那句“别哭”,她每一次都忍了回去。
苏衔想想,轻道“想哭就哭。”
谢云苔连忙摇头。
苏衔皱眉,忽而很懊恼。他发觉自己根本不会哄人,全然不知这时该说点什么好。
他只得先告诉她“没打算卖了你。”
谢云苔骤然松了口气。
马车停到府门口,他先一步下了车。她强撑心力钻出车门,又被他抱住。纵身一跃,他直接飞入府中,避开下人,径直奔向她的住处。
一脚踹开她的房门,他大步流星地进屋,将她放在床上。略作忖度,他道“一会儿让大夫送避子汤来。”
谢云苔一愣,忙道“不用”
方才光线昏暗,他大概没看清楚,但她自己心里清楚。
“他他没成。”她道,声音还带着轻颤,“奴婢没事。”
“哦。”他了然颔首,看看她凌乱的衣衫与发髻上的尘土,“那让人备水给你沐浴”
谢云苔薄唇紧抿,恍惚了许久,才点一点头“好。”
这小狗腿情绪很不对劲。
苏衔打量着她思忖了会儿,决定暂且搁置拧断禄国公世子脖子的事,坐到床边。
谢云苔猛地往后一缩。
她禁不住想起适才被撕扯衣服的恐惧,心底明明知道与他无关,警惕却油然而生。
“乖啊。”苏衔佯作未觉她的目光,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头,“意外罢了,你只当是被狗咬了一口,不许胡思乱想。”
“嗯。”她讷讷地点着头。
他又道“水备好你就先去,我在这里等你,你一刻内出来。”
“一刻”谢云苔为这个时限一怔,不解地看向他。
紧接着她意识到他在想什么了是怕她想不开自尽
真不打算卖了她还怕她寻死
谢云苔茫然“公子不嫌弃我”
他眉心微跳,眼底沁出几分好笑的情绪,托腮打量着她“怎么,难不成是你要强上禄国公世子”他气定神闲地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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