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宁的耳朵又红了, 他的手微微颤抖, 几乎握不住水杯。
就在他以为时间就此停止的时候, 陆焕生的手向上, 从文宁的手里接过了水杯。
“回去休息吧。”陆焕生倚靠在门框上, 他生病了, 但魅力不减,他的脸颊依旧有些潮红,眼里似乎蕴藏着雾气。
陆焕生“你的手背有些凉,最近要降温了, 被子薄了得换。”
文宁咽了口唾沫“知道了。”
陆焕生原本想揉文宁头发的手转了个弯, 拍了拍文宁的肩膀“去吧。”
陆焕生端着手背转过身, 他紧抿着唇, 刚刚那一刻,他想把文宁拥入怀抱, 但那股冲动没能左右他的理智。
他今年不是十八岁, 他马上就要满二十九了,男人三十而立,他没有任性的资本。
如果他是十八岁遇到现在的文宁,两人年纪相仿, 或许他可以不管不顾。
然而现在的他不行,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 何苦把文宁也拉下水呢
更何况文宁对他的喜欢, 或许只是少年人的一时冲动。
陆焕生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
或许是病了, 让他的心也变软了, 他从那碗粥里品到了一点“家”的味道,那味道把他整个人俘获了。
陆焕生拉开柜子,从里面拿出药瓶,他吃完药之后就躺上床,慢慢的睡了过去。
文宁则自己纠结了大半夜才睡着。
他觉得陆焕生在撩他,又担心自己会错了意,他有些纠结,又有些迷茫。
如果陆焕生真的是在撩他,他该怎么办
如果陆焕生撩他只是光撩不负责呢
文宁早上起来的时候很没精神,陆焕生还没有醒,倒是周志文早早到了,已经把早餐放在了桌子上,连粥都煮好了。
周志文看文宁从房间出来,十分热情地打招呼“文少,陆哥昨晚给我发了消息,说他估计起不了太早,让我给你准备好早餐。”
文宁无精打采,但还是很礼貌地说“谢谢,麻烦你了。”
周志文“这也什么麻烦的,最近陆哥不拍戏,但我还是领着工资的,都闲了这么久了,再不动动我骨头都酥了。”
文宁朝周志文笑了笑。
文宁坐在餐桌前,他有些踌躇,但还是下定决心地问了出来“周哥,陆哥他以前谈过恋爱吗他出道这么久了,应该是谈过的吧”
周志文不想其它,只以为是文宁好奇,他摇摇头“我跟了陆哥这么多年,陆哥很少在戏外跟人近距离接触,也不是洁癖,反正我也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比较洁身自好吧”
周志文“反正陆哥是个好男人,绝世的那种。”
他才不会说有些无良媒体造谣陆哥是性无能呢。
文宁什么都没问出来,他点点头,还是对周志文表达了谢意“周哥不一起吃吗”
周志文摆摆手“我来的路上太饿了,吃了两个包子才过来的,那包子太大,我肚子塞满了,实在吃不下了,文少自己吃吧。”
文宁用湿纸巾擦手。
周志文忽然说“对了,文少你不是要上明日晨星的节目吗可以拜托陆哥给你拍个小视频,到时候能给你引很多人气。”
文宁摆摆手“不用了,要是我表现不好,太早出局,那就是给陆哥丢脸了。”
周志文“怎么可能呢你条件摆在这儿。”
文宁惆怅的叹了口气“练习生都不容易的。”
他想起了郑鹤,还跟周志文说“他们好多没有文凭,除了唱跳之外也没有其他技能,如果不能当艺人,未来该怎么办呢”
周志文莫名其妙,他是无法跟练习生们共情的,只能站在自己的角度说“每年都有转行的艺人,不是每个都能在娱乐圈站住脚,大多数都没文凭,但也能找到其他工作,文少,大多数人的人生就是这样,没法一帆风顺,但也总能找到办法过下去。”
文宁想起郑鹤说实在不行他就回去读个中专或者技校,总能混到口饭吃,也就默然了。
他安静的吃饭,吃完饭之后再次向周志文道谢,然后下楼坐车去公司。
文宁走后,陆焕生就从房间出来了。
周志文收拾完餐桌,看着陆焕生站在房门口,无奈地问“陆哥,何必呢,我看文少挺好的,再说他家在国外,家里人说不定挺开放的。”
陆焕生有些烦躁“你懂什么”
周志文闭上了嘴。
陆焕生捏了捏眉心,他叹了口气。
周志文忽然说“陆哥,别顾虑太多,机会和时间都不等人的。”
陆焕生没有回答,他只是转身回房,关上了房门。
他把自己和外面的世界短暂的隔离开,借此来求得片刻宁静。
外面阳光普照,夏天天亮的很早,路边街道上全是急匆匆赶着上班的行人,他们有的步行,有的骑自行车或者电瓶车,再在公司楼下的早餐店买上一份热腾腾又饱肚子的早餐,忙碌又平凡的一天,跟之前平常的每一天都没什么区别。
文宁坐在车里看着,觉得这样的生活也很不错。
不过真是这样的话,估计他就永远都接触不到陆哥了,说不定连粉头都当不了。
这么一想,还是现在好。
文宁美滋滋的靠在座椅上,脑子里脑补的全是自己上了节目以后,跟陆哥同台,然后陆哥夸自己好棒棒的场面。
文宁一美,脸上就不自觉的带起了笑。
司机大叔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笑道“文少今天心情挺好”
文宁“我心情一直很好,我从小到大就很少有心情低落和发脾气的时候。”
司机大叔“这样好,特别好,这叫什么乐乐来着”
文宁笑道“乐天派。”
司机大叔“对对对,是这个词。”
下车以后,文宁照旧给大叔递了小费,然后挥手跟对方说拜拜,这才转身进公司。
文宁到练舞室的时候,练习生差不多都到了,练习生们昨晚应该都训练了挺长时间,全都没什么精神,站在他们中间,文宁也显得不那么无精打采,他刚进练舞室 ,江恒就走到他面前,给他递了个挺漂亮的杯子。
里面是红红的饮料。
江恒“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水果,给你带的西瓜汁。”
文宁傻不愣登地点头“谢谢。”
江恒冲他挑眉“谢什么还这么客气”
文宁已经结果了水杯,道谢的话已经说了,这时候再反应过来想推拒也不太对,只能捧着杯子说“要道谢的。”
江恒“我们之间不用。”
文宁眨眨眼,有些迷茫“你对谁都这么好吗”
郑鹤忽然从旁边蹦出来,搂住江恒的脖子,夸张地说“那是,我恒哥对谁都好,一片真心照大江,对吧恒哥你明天记得也给我带一杯啊。”
江恒翻了个白眼,把郑鹤的手臂掰开“你就喝你的矿泉水吧,而且那是一片真心照明月,你倒挺会照,照大江。”
郑鹤比起一个唱戏的手势,媚眼如丝的骂道“你这个喜新厌旧的负心汉,我不如小宁美貌是不是”
文宁原本看着郑鹤这个活宝,抿着嘴笑。
郑鹤是个特别会给自己找乐子的人,就算一时低落,也会很快找回状态。
郑鹤又去攀上了文宁的肩膀“我跟你说,恒哥就是个圣父,就爱照顾人,你别跟他客气,想喝什么吃什么就跟他说,你别看他平时高冷,其实闷骚着呢,你让他给你带果汁,说不定他转头就偷着乐。”
江恒斜了他一眼“说什么呢。”
郑鹤“没说什么,我这是在促进我们之间的友谊,对吧”
他问的是文宁,文宁笑道“对。”
“那明天我也给你们带东西。”文宁不喜欢白拿别人东西,一杯果汁看起来不贵,但心意是珍贵的。
越是珍贵的心意,就越是要用同等的心意去回馈。
江恒在旁边有些酸“给他买什么他除了嘴碎,也没给你带过什么。”
郑鹤“你这就不懂了,我的嘴也很珍贵的好不好,我也不是对谁都说这么多话。”
江恒看文宁还在点头,无奈道“他哄你,你还点头。”
文宁眨眨眼“他说的很对啊。”
文宁能分辨别人的真心假意,一个人真心实意的逗他开心,不是贪图什么好处,那也是很可贵的。
江恒无奈了,觉得文宁单纯的过了头,要是身边出现一个大灰狼,还不是马上就要被吃干抹净
江恒叹了口气。
自觉无话可说。
只能上节目的时候多看着文宁一点。
因为要赶上节目的团体舞,所以这段时间早上也不练声乐了,一天到晚的练舞。
休息时间也没精力闲聊,尤其是文宁,因为他负责高音,所以每一次练完,他都得喝点东西,才练了一个早上,他的嗓音就有点受不了了,但偏偏不愿意抱怨,也不叫苦。
“下午你少唱两次吧。”江恒抿着唇,眉头微皱。
文宁摆摆手,嗓音有点哑“没事,过两天习惯就好了。”
江恒“你这样不行,要是失声了怎么办”
文宁喝了口西瓜汁,朝江恒笑道“不会的,没那么严重,我下午唱小声点就好了。”
江恒无奈道“好,你自己得记住。”
文宁“记住了的。”
结果下午文宁还是没法小声唱,因为节目组的人来了,节目组要录素材,拍摄他们训练的场面。
这样的素材当然得是一群人素颜,然后练得满头大汗,才能突出当练习生的艰辛。
但节目组来的时候他们刚刚休息过,虽然早上练得头发有些湿,但身上的汗已经干了,室内也有恒温空调,不至于时时刻刻都形容狼狈,所以为了录制效果,他们只能往脸上和身上喷水,营造出“满身大汗”的感觉。
文宁也喷了一身水,他穿着的是白色的短袖,一喷水,衣服就半透不透,好在这里都是男人,文宁也没有不好意思。
他还小声问郑鹤“这样能看到我的腹肌吗”
郑鹤看了眼他的腹部,然后一转头,就发现江恒正盯着自己,他连忙说“不敢看不敢看。”
文宁“”
文宁“我的六块腹肌呢,要不让我腹肌那块多喷点水吧。”
郑鹤“你要不批件外套”
文宁不愿意了,他原本只有四块比较明显的腹肌,好不容易通过这两个多的训练让另外两块不明显的得到了锻炼,虽然这么多人跳舞应该看不到他,可他还是想秀一秀的。
怎么说文宁也是个年轻人,就没有人不喜欢自己身材好。
“不要。”文宁摸摸自己的腹肌,满意的不得了,“我好不容易练出来的。”
郑鹤一搂衣服“你看我的,也是六块,轮廓还比你的明显,来,摸一摸,我绷紧了,你看看硬不硬。”
文宁嫌弃道“不摸,你身上全是汗。”
郑鹤“这是刚刚喷的水。”
文宁“那也不摸,反正我的腹肌也好看。”
江恒站在一边十分无语,这俩就像学龄前小朋友,至于他自己的腹肌,还是私下给文宁看吧。
崔敬贤拍拍手,让练习生们站好位,然后节目组的人就选好位子拍摄,一般这样的素材只会选一个中心人物,后期还要加上人物自白,主要是形容一下有多累,多不容易,能煽情最好。
文宁知道崔敬贤又会把自己推出去,他朝崔敬贤眨眨眼,使了个眼色,崔敬贤张开的嘴就闭上了。
崔敬贤对文宁比了个ok的手势。
文宁满意了。
就在文宁以为节目组的负责人会找其他人的时候,对方却直直的冲他来了,负责人跟郑晓很像,都是成熟干练的职业女性,她穿着并不算高的单鞋,笑意盈盈地对文宁说“你好,我叫赵曼,负责这次的拍摄。”
一边说,她一边对文宁伸出手。
文宁不明所以,但他还是伸手和赵曼交握“请问有什么事吗”
赵曼微笑着,眼里看不出情绪,她公事公办地说道“我只是觉得你形象好,有特色,这次录制想以你为中心。”
文宁看着赵曼,他看着她的眼睛。
但赵曼有本事视而不见,说了几句之后,赵曼实在忍不住小声说“文少,这不是坏事,到时候你人气能更高,两百多个,不可能每个人都能上镜。”
文宁朝赵曼笑了笑“我不在意这个,我不是为了红,你让别人来。”
赵曼转过头去看崔敬贤,崔敬贤连忙假装跟旁边的人说话。
赵曼无奈了“文少,我也是听上面的意思,你不要跟我为难,我也就是个跑腿的。”
文宁“谁给你的任务,你别担心,你把联系方式给我,我到时候自己去说。”
赵曼有些头疼,她没想到这个简单的任务都能变得这么复杂。
赵曼“文少,就几句话,稿子都给你写好了。”
文宁在这种事上总是很固执,如果他是为了红,为了当爱豆,或许他会答应,但他本来就不是冲着这个来的,所以放弃的十分轻松,也十分坚决“我说了,我不。”
他说“你就照平时做,是我妈让你们帮忙的吗我给她打电话。”
赵曼连忙说“不是不是,是吕总提前打的招呼。”
吕总就是鼎华的老总,也是文宁十万八千里的叔叔,也不知道拐了多少弯的亲戚,两边都有心,就捡起来重新走动。
文宁“那我去给他打电话。”
说着文宁就和赵曼一起走出了舞蹈室。
他去崔敬贤的办公室拿到了自己的手机,然后在办公室里给吕总打电话。
“吕叔叔,是我,文宁,您最近还好吗”文宁先态度良好的打招呼,然后才说明来意,“是这样的,节目组来录视频的人已经到了,我不想当中心,也不想去介绍,您看能不能给节目组的负责人说一声”
吕总的声音很浑厚“怎么了节目组的人惹你不高兴了”
文宁“不是的,我是真的不想去,但是节目组的人也不好做,您跟他们说一声吧。”
吕总“你真不愿意”
文宁斩钉截铁“真的。”
吕总“那好吧,我给他们打电话。”
过了没五分钟,赵曼就接到了领导的电话,她看着文宁,实在不知道文宁的小脑袋里装的是什么,不想红参加什么选秀啊难道是来体验人生的体验人生也该去参加变形记好吗赵曼满腹牢骚,还不敢抱怨,只能腹诽。
文宁等她接完电话,才说道“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
赵曼一肚子的牢骚在这一刻似乎随风远去了,她再次端起笑脸“没事,不是还没录吗没什么麻烦的。”
“那我先出去,你过会儿再来。”文宁小声提议,“不然他们会猜出来的。”
赵曼“”
她以前听说过顾头不顾尾,现在她知道什么是顾尾不顾头了,他们刚刚是一起出来的好吗
但她只能看着文宁先出去。
文宁回道练舞室,他一回来,整个练舞室鸦雀无声,练习生们纷纷转开头。
只是江恒走向他,江恒的目光很复杂,最终他只是拍了拍文宁的肩膀“准备一下吧。”
文宁“好。”
正要站位的时候,文宁发现江恒站到了他的位子上,文宁连忙走过去抓住江恒的手腕,然后压低声音小声说“你站我的位子干什么你回自己的位子去。”
江恒抿着唇,他挣开文宁的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两个身上。
谁都不知道他们两会不会打起来。
没有利益纠缠的时候,大家都是好兄弟,好朋友,一旦跟利益扯上关系,亲兄弟都有翻脸的时候。
江恒没看文宁的脸“别管这么多,你站我的位子去。”
文宁紧皱着眉,他问道“为什么”
江恒“你知道。”
文宁“我不知道”
文宁眼睛有些红,他觉得委屈,他忍着情绪说“我说过的,我参加这个节目不是为了红,不是为了出道。”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委屈过了。
江恒看着他,文宁也看着江恒“你是不是根本不把我当朋友”
江恒眉头紧皱,他无奈又自嘲的笑了笑“说什么呢我不把你当朋友,我给你算了。”
文宁“那你站过去,不然我不跳了,大不了我不参加节目了。”
江恒“你疯了受了这么多罪。”
文宁“我没跟你开玩笑”
江恒正要说活怕,文宁看也不看江恒,他走到崔敬贤面前说“白沐高音好,现在录节目,只用跳,不用唱,我惹的麻烦,我负责善后,明天开始我还是每天都来公司,什么时候白沐唱的好了,什么时候我再不来。”
崔敬贤都傻了,他那普通话水平实在烂的可以,他结结巴巴地说“文、文少小宁,你不要意气用事。”
“我叫江恒给你道歉,这事是我考虑的不周到,都是我的错,你别”
这小祖宗走了,他怎么办这屁股怎么擦老总火怎么平息
文宁认认真真地说“我刚刚是发脾气了,我道歉,但我现在冷静下来了,我既然说出”
他没说完,就听江恒一声爆喝“文宁”
文宁看向江恒,江恒快步上前拉住文宁的手腕,把文宁拉到门外,拉到走廊尽头的窗台。
“你别闹脾气。”江恒抓住文宁的肩膀,让文宁看着自己,“我刚刚不是那个意思。”
文宁看着他“那你是什么意思”
江恒“我知道节目组想让你站c位,那我要是欢欢喜喜让你去站,其他人怎么看”
文宁“什么怎么看而且我刚刚已经跟节目组说清楚了,我不站,谁爱站谁站。”
江恒扶住额头“你知不知道这是个多好的机会你好不容易进鼎华,不管你家花了多少钱,找了多少关系,最终目的不就是红吗你信不信就只是这个视频的c位,都有人愿意把身上的钱掏光了跟你换”
“文宁,我二十四了,我知道我站不了那个位子,老师他们平时让我站,不过是看我年纪大了,给我一点面子。”
江恒说的时候很平静,他自己也认了。
他的故事到这里基本就结束了,他拿什么跟更年轻的男孩比
他身后没有资源,没人捧他,有今天才是正常的,他的故事落幕前还能上一次节目,也算有始有终。
文宁“凭什么不让你站你是我们里头跳的最好了,练了这么多年,崔老师也说你跳的最好,二十四怎么了,只要没到四十,那就不算年纪大。”
他陆哥今年二十八,也还年轻的很,跟老字不沾边。
文宁又说“我以前上学的时候老师跟我说,人心有锐气,就永远不老,人老不老,跟年纪没关系。”
江恒“你觉得我厉害”
文宁点点头。
江恒自嘲的笑道“我算哪根葱谁知道我”
“我再练十年,出不了头就是出不了头。”江恒,“你听说过一句话吗天才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和百分之一的天赋。”
文宁“听说过。”
江恒冷笑道“放屁,运气呢全世界那么多天才,几个出头了多少人熬了一辈子没看到希望”
“要说我,就是十分之一的天分,十分之四的努力和十分之五的运气。”
江恒“我就这运气,我认了,给你当绿叶,做配,我也愿意。”
文宁偏过头,他被江恒声音里悲意感染了。
江恒就这么不哭不闹,平淡的接受了自己既定的未来,他甚至还没有上节目,就笃定自己出不了头。
文宁抓住江恒的手腕“你自己要争取啊我来鼎华当练习生就是我自己争取的你才二十四,不是六十四,你人没老,心老了跟我回去”
说完,文宁就用尽全身力气,把江恒往舞蹈室里拉。
“我争取过。”江恒忽然说,“不止一次,每次成团,我都争取过。”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没有多余的情绪“但每次成团名单里,都没有我。”
“总是抱有希望是一件很累的事。”
“我有时候想,要是直接判我一个斩立决,可能我会好过得多。”
文宁“郑鹤都没放弃呢”
江恒笑了笑“强撑罢了。”
文宁松开江恒的手腕,他认真的看着江恒的眼睛说“我以前是学钢琴的,我有很多同学,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别人眼里的天才,但其实不是,真正进入那个领域以后才知道,永远都不会有一直站在顶峰的人,天才每年都有,世界这么大,山外总有更高的一座山。”
“难道就因为这个放弃吗你不走到底,你怎么知道结局”
文宁“江恒,我不用你让我,我想要,我自己会去争。”
“我不喜欢竞争,但我也不怕竞争。”
“竞争靠的是真本事,你也说了,上了节目,就算各家公司向背后操作,节目组也会限制,你还没有走到绝路。”
文宁“你要是觉得我说的有道理,现在就会舞蹈室,你要是觉得我说的没道理,我去跟崔老师说,我不站那个位子,我不要你让给我的位子,我有站c位的能力,我是绝对不会谦让的。”
江恒只是怔怔地看着他,他第一次听见文宁说这么多话,也第一次看文宁发这么大的脾气。
他抿着唇,终于说“好,回去。”
文宁走在前面,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回了练舞室。
崔敬贤和赵曼明显松了口气。
文宁走到赵曼和崔敬贤面前说“老师,赵女士,我有一个提议,就是可能会耽误一下你们的时间。”
赵曼抢在崔敬贤前面开口“不耽误,不耽误,反正我们今天只有一个任务。”
“我们先跳一次,你们觉得谁镜头感最好,跳的最好,最上镜,就拍谁。”文宁问,“可以吗”
赵曼笑道“可以啊,这也要不了几分钟,不耽搁。”
文宁冲她说了声谢谢,然后才走回自己的位子,江恒也站回了自己原本的位子上,音乐声一响起,所有人都跟着音乐一起舞动,赵曼和崔敬贤在旁边看着,也悄悄说几句话。
“刚刚拉文少出去的那个,条件挺好,跳的也好,怎么还没出道看着也不小了。”赵曼奇怪的问。
崔老师也很无奈“几次成团,原本名额里有他,但最后关头都因为风不符刷下来了,他运气不好。”
赵曼叹了口气“说不定这次就能出道了,我看这里面除了文少,就他素颜拍起来最好,就他吧,正好也给文少一个面子。”
赵曼是个聪明人,刚刚文宁和江恒看起来剑拔弩张,但仔细看就知道是朋友之间闹别扭,朋友嘛,闹一闹,只要没有冷战不说话,就总能和好。
跳完之后,练习生们能休息五分钟,五分钟以后拍正片。
郑鹤小心翼翼走到文宁身边,小声问“你们刚刚,没吵起来吧”
文宁摇头“没有,但他太气人了,我决定上节目之前都不跟他说话。”
郑鹤“”
小朋友,你多大了
文宁又说“你不要劝我,我已经很久没有发过脾气了。”
他上次发脾气,还是小时候二哥把他最心爱的玩具弄坏了,那玩具不值钱,但却是文父亲自带回来的,被文宁视若珍宝,二哥弄坏以后,他有半个月没理对方。
家里人都说他看着乖,其实有一副藏起来的倔脾气。
郑鹤“离上节目就剩大半个月了,算了,随你们折腾吧,但我给你说,恒哥是真的为了你好。”
文宁看向郑鹤“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没有良心,但是我觉得为别人好的前提是,别人会领这个情,会真心感谢,不然所有的为别人好,都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或是为了自我感动,或是为了做样子。”
郑鹤无言以对,他挠挠头“读过高中的就是不一样。”
文宁去拿了瓶矿泉水,一口气喝了大半瓶,回到原位后对郑鹤说“我从来不说谎,我来这里,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出名,为了红,我不需要人捧我,也不需要人给我当绿叶,如果你们当我是朋友,就要尊重我的意愿。”
正式开拍的时候,赵曼把江恒叫过去说了几句话。
练习生们就从刚刚开始就翘首以盼,公平竞争的话,也可能有自己的机会,但看着江恒被叫走,就知道这次机会跟自己无缘了,但气倒是不气,第一是江恒确实有本事,第二是文宁站出来说公平竞争,就连原本秉承着不讨好文宁,也不得罪文宁的练习生都高看了文宁一眼。
现如今选秀节目都能制造流量,尤其是这种大型节目,很多家里不差钱的富二代在节目开播前就找人找关系,随便塞进一个公司,练习一个月,半个月的就上节目,要是再花大价钱去营销,去造势,说不定还真能出道。
相比之前,文宁就显得好多了。
人家至少是训练了三个月的,而且强度跟他们一样,也就请了一晚上假,并且从来不耍大少爷脾气。
简直就是富二代里的小天使。
对比出真知。
录完节目之后,他们今天的训练任务就结束了,文宁跟郑鹤打了招呼,然后看也没看江恒就离开了公司,他现在还是一肚子气呢。
文宁走后,郑鹤去问江恒“江圣父,你怎么想的看,这下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吧”
江恒“你这是什么形容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郑鹤这才发现自己说的有歧义,连忙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把嘴唇拉上。
江恒抿着唇,走向宿舍。
他的双手紧握成拳。
他想要对命运低头。
想说“我输了,我不跟你斗,我认”。
江恒忽然停下脚步,他的肩膀微微颤动。
郑鹤“哥你不是哭了吧。”
郑鹤去拉江恒的胳膊,江恒也没有阻止,结果郑鹤抬头一看江恒没哭,反而在笑。
并且笑得爽朗极了,郑鹤呆滞的站在原地,他从来没见过江恒这样笑,好像乌云尽散,终于有阳光落下。
跟江恒的“遍地阳光”不同,文宁是气冲冲回家的,也不全是气,更多的是低落。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人否定了,他的努力也被否定了,所有人都觉得他没有资去公平竞争,他就算输,也应该输的光明正大,而不是被人“礼让”。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同学们从不会礼让,实力代表一切,没人应该因为家室的高低而退步。
至少在专业的领域里,实力称王。
可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他发现自己的认知似乎才是少数,似乎他就是那个象牙塔里的小王子。
文宁走出公司大楼。
他本来以为陆焕生今天不会来接他,正准备自己打网约车回去,结果刚站在路边,对面的一辆车就按响了喇叭。
文宁寻声望过去,一眼就认出了那辆车。
于是他穿过斑马线跑过去,一时没想起来,就直接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坐上车之后,文宁才记起自己坐错了位子,他该坐后排的,他身上肯定有汗味。
文宁局促不安,他去拉门把手,却发现车门锁了“陆叔叔,我坐后面去吧,我刚训练完,身上有汗。”
陆焕生转头“就坐这儿,挺好。”
文宁瞬间不动了。
既然陆哥说好,那就是真的好。
陆焕生发动车子,行驶了一段路后他才问“今天在公司生气了”
文宁泄了气“也不是我想生气,我平时脾气挺好的,但我真的不喜欢别人打着为我好的旗号给我让机会,那样的机会我不要,我不缺那个,我不是为了出名才参加的节目。”
陆焕生看着前方“那你是为了什么”
文宁脱口而出“当然是为了陆叔叔”
陆焕生一挑眉“为了我”
文宁暗道糟了,他低下头“也也不是,就,我也、也说不清,事情是很复杂的。”
陆焕生“公司那边我会去打招呼,我也可以帮你录介绍视频,小宁,你不要跟我客气,我既然答应了秦姐,就会对你负责任。”
文宁猛地抬头“什么责任陆叔叔,你对我没有责任。”
“我”文宁抹了把脸,“我是不是个拖累啊”
“在公司,我是关系户,在你这,我是拖累。”
文宁努力露出一个笑容“是我自己自私,我是想好好表现的,陆叔叔,真的,我真的想好好表现的。”
陆焕生把车停在了路边的停车位上,他看着文宁,文宁的嘴唇在笑,眼睛却在哭。
“我真的很努力了。”文宁的声音里有鼻音,“我每天都有认真训练,我腿再疼也没有说要休息,我真的,真的努力了,陆叔叔,你再给我点时间好不好还有大半个月,还有大半个月我才上节目,我上节目会好的”
陆焕生的手指动了动,但很快握成拳头,他用自己此生最轻柔的语气哄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小宁不是拖累,是我说错话了。”
“你不是我的责任,是我最可爱的小粉丝,对不对”
文宁用力点头,重重地“嗯”了一声。
他咬着唇问“陆叔叔,你会看节目吧”
陆焕生“会看。”
文宁“你到时候看节目,我肯定会好好表现,老师教的我都认真记下来了。”
文宁双眼通红,朝陆焕生露出一个腼腆的笑“陆叔叔,我会给你一个惊喜的。”
陆焕生那颗坚硬如铁的心,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他的理智荡然无存,曾经警告自己的话如流水般离开,陆焕生解开安全带,伸长胳膊,把文宁搂进了自己怀里。
他才文宁耳边轻声说“好。”
他的小朋友将要登上舞台,向所有人展示自己。
而他也终于举手投降。
他愿为对方保驾护航,却不会把对方关进自己的笼子里。
年轻的小鸟,需要更广阔的的天地,等他不需要他了,他自然会功成身退。
苦难造就了他,他却绝不会把苦难带给他的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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