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潇然的记忆里,对方还是个壮年人, 这一晃眼, 皱纹多了, 就连头发都斑驳了一些。
而那时候他十七岁, 如今也三十多了。
老李和魏潇然东拉西扯聊了几句, 学校里有人过来叫他, 老李过去和人说了几句, 又走回来同魏潇然道:“有几个犯事的学生,我过去看一下, 你自己随便转转吧!”
魏潇然点了头, 在老李跑开之后, 往学校里走。
校园里的建筑变了很多, 同记忆中相去甚远, 就连以前的路都改了,他转了半晌, 也没找到多少与记忆里重叠的景象。
心底渐渐生出许多落寞与怅然。
他重新转回前院操场的时候,楼里响起了下课的铃声, 转眼, 学生们蜂蛹着涌了出来。
晚课课间十五分钟, 一段活泼的音乐过后,广播里响起做眼保健操的舒缓女声,但因为学校不强制,所以真正照做的也没几个,学生们有的穿过宽阔的操场去对面楼上厕所, 有的在操场里三两结伴的散步,有两个女老师从台阶上下来,其中一个看见魏潇然顿了顿,然后又接着往前走。
魏潇然记性还不错,认出那个女人是她高中时的数学老师,那时候还是个年轻水灵、大学毕业没几年的女孩,不过现在剪短了头发,还发胖了,已呈出几分中年之态。
他没有打招呼,所以对方也没有认出他来。
愣神的功夫,身子被撞了一下,他收回视线垂眸看过去,是个穿着黑白拼接校服的女孩。
女孩因为倒退着走路边和自己的小姐妹说话,所以是后背撞在了魏潇然身上,她慌乱的回过头,正欲开口道歉,却在看见魏潇然模样的时候,一下呆住了。
她后面的两个女孩也愣了愣,然后上来拉那个女孩。
女孩回过神来,瞬间红透了一张脸,结结巴巴的同魏潇然说“对不起”。
“没关系,你没事吧?”魏潇然说。
女孩摇了摇头,也想说点什么,一颗心胡乱的跳,说不出半句话来。
魏潇然道:“没事就好。”话落,便绕过几个小孩往前走去。
身后传来兴奋的交谈声,还有撺掇着说什么要上来问名字要微.信的。
那一瞬间,魏潇然突然如此清晰的意识到,岁月从自己身边带走了多少。
学校里的景象变了,记忆中的人老了,亲人离散,所爱之人携手他人……就连校园里这些稚嫩的孩子,也不同于十几年前的矜持含蓄。
可为什么什么都变了,自己却这样毫无长进,还困在十几岁的一个梦里,兜兜转转,走不出来?
“魏先生?”身后传来一句含着试探的轻唤声,打断了魏潇然的思绪。
魏潇然转过身,看见一个不太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苏苑。
苏苑紧走几步在他身前站定,面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还真是您,我还以为是自己认错了人呢?”
魏潇然点了点头,没有说更多的话。若换做往常,也许他会问一句对方来这里做什么,但是很显然,他现在没有那个心情。
只是他不问,苏苑自己却说了,他道:“我来看我弟弟,他在这里上学,是高一的新生。”
“嗯。”魏潇然仍旧是出于礼貌的给出回应淡淡的回应。
苏苑是很心细的人,很快察觉出了他的异样,犹豫了一下,他问道:“魏先生心情不好吗?”
“……有一点。”魏潇然顿了顿,没有否认。他没想到,自己的情绪会外露的这样明显!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同我说一说。”苏苑语气小心而认真的说,“虽然我不能帮上你什么忙,但是找个人说出来,总比闷在心里的好。”
他说完这句话,见对方半晌没开口,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抱歉,是我逾矩了。”
他们身份悬殊,又不甚熟悉,交浅言深的确不合适。
魏潇然看出他的局促,说:“没事,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没事的话,陪我走走吧?”
苏苑见他没有因为自己方才的要求而介意,心下松了口气,点头应了下来。
两人绕着操场走了两圈,到了上课的时间,学生们回到教室,操场上彻底安静下来。
魏潇然愿意同苏苑交谈,他其实是有些受宠若惊的,同时也有些拘谨,所以说话的时候,尽可能找一些轻松而无关紧要的话题来讲。
他起初说自己的弟弟,说着说着,讲到了自己曾经也在这里读高中的事,虽然说的那些故事都很欢乐逗趣,但魏潇然却从他的言语里听出了一些化不去的感伤。
那感觉让他觉得,也许这少年的高中生活,并不口中所如他说的那样快乐。
在苏苑停下来时,他不由问了句:“为什么要去那里工作?”魏潇然指的是盛世,也就是他们第一次认识的地方。
苏苑面色僵了一下,旋而露出个故作轻松的笑:“因为来钱快啊?”
“你很缺钱?”魏潇然问出来,才觉得这话有些失礼,只是出口的话,已经收不回去了。
可苏苑好像并不在意他这么问,甚至面上的笑意都没有一丝波动,他语气坦然的说:“是啊,我和弟弟还得上学,花销很大的。”
“……你的父母呢?”听他的话,似乎他和弟弟的学费生活都是他自己来负担的。
“死了。”苏苑语气平淡,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
魏潇然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默了一下,道:“抱歉。”
“没关系。”苏苑突然转过脸来笑了,那笑意显得有些没心没肺,只是再出口的语气却很轻,衬的他后面的话几乎没有什么说服力,“我早忘了!”
他说忘了,魏潇然不知道他忘了什么,但既然是他不愿回想起来的事情,那么魏潇然自然也不会去揭人伤疤。
不知不觉,就转到了校门口,在这个喧嚣又寂寥的夜里,两个人就像一对同病相怜的患者,不约而同的一起结伴走了出去。
魏潇然开车,苏苑坐在副驾驶上。
两人去了一家酒吧,内里装潢低奢豪华,灯光暧昧,音乐漫然,但是因为消费档位太高,所以并不像普通酒吧那样人头攒动,他们进去之后,找了一个卡座坐下,边喝酒边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魏潇然饮到微熏的时候,有几个个头高挑的男人从他们的座位边走过,魏潇然不经意朝着他们的背影看了一眼,不由视线微凝。
苏苑见状,下意识问:“魏哥,您认识他们?”
“嗯。”魏潇然淡淡的应了一声,心里忍不住感慨道:这世界真小,怎么到哪里都能碰见他呢?
苏苑说:“那要过去打个招呼吗?”
魏潇然喝了口酒,说:“不用。”别说打招呼,要不是懒得动,他都想换个地方了。
如果让那人看见自己,只怕少不了又是一场麻烦。
苏苑见他一副性质缺缺的样子,也就没再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那几个人,竟然就在他们隔壁的一桌落了座,虽然沙发靠背设计得很高,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客人的隐私,但却并不能隔音,那边说话的声音很清晰的传了过来。
“诶,我说你进展的怎么样啊?”
“进展个屁,我这几天都在国外,能干什么?”
“也是……但你可抓紧点,不过要是真不行了你就直接认输吧,那样我也能早点见到菁姐不是!”
“滚你丫的,你放心吧,我等着看你穿裙子在一环内给人围观,到时候我一定让人多给你拍点照片和发给发给我姐。”
“卧槽,你——”
“我说你俩适可而止吧,魏哥要知道你们这么算计他,这朋友可难做了。”
“这怎么能叫算计,我们简二少这分明是勇于追求所爱好吗……这世上有哪个男人不想上自己喜欢的人,你特么难道就不想上你家那位?”
说话的人被堵的语塞了一下,反驳道:“可得了吧,什么时候风流不羁的简二少爷也懂爱了,他以前那些小情儿,哪个不是玩过兴就甩到一边的,还勇于追爱?你可别拿这话寒颤他……你说我说的对吗,简少?”
“我怎么知道,老子又没试过。”
“……”
苏苑听见他们话语里的“魏哥”,又想到魏潇然和这几个人认识,面色不由僵了下。他偏过头,小心翼翼的打量魏潇然,却见男人微微垂着眼眸,轻酌慢品的喝酒,仿佛全然没听见那些话,顿时有些摸不准他的心思。
犹豫了一下,苏苑问道:“哥,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吧?”若此刻坐在魏潇然身边的是吴昊阳,只怕直接就跳起来和那群人动手了,但像苏苑这样被生活的重压磨平了棱角的人,碰见事情最先考虑的,往往都是忍耐,是息事宁人,所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离开这里,不去听那些话。
魏潇然见他蹙着眉毛一副气恼又隐忍的模样,端起桌上的酒杯递到他面前,说:“不用在意这些,喝酒吧!”
虽然听见那些话未免也有些反感,可他三十多岁的人了,对于人心多少也算谙熟,倒不至于因为这种事而生气,更何况,上流圈子里不都这样么,甜言蜜语,逢场作戏,都不过为了寻求一时的激情亦或消遣,等兴头过了,彼此桥归桥路归路,成为有过亲密交融的陌路人。
谈什么情爱真心,那都是笑话,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这些事,在简飞扬第一次接近自己的时候,魏潇然就清楚,只不过有时候被那双肆意清朗的眼注视的时候,偶尔有些信以为真罢了。
若问他在听见那些对话时有什么感想,便是他为自己对间飞扬那一时相信而感到有些讽刺罢了。
魏潇然喝酒的时候,不像其他人失意之人那般激烈凶猛,他喝的慢条斯理,喝的沉默无声,仿佛只是为了喝酒而喝酒,而非藉此发泄。
那一双清明的眼渐渐变得迷离,眸中染上了几分红,抿嘴咽下酒液时的模样,仿佛咽下了半生的落寞与凄楚,隐忍的让人心疼,又叫人心动。
迷离晦暗的灯光下,苏苑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比一下快起来,他按捺了许久,忍不住伸出手,小心翼翼的覆上了魏潇然落在膝头的右手上。
魏潇然垂下眼眸看向那只手,纤细白皙,微微的颤抖泄露出了那只手的主人紧张的心情,他看了一会儿,视线顺着那只手臂上移。
与魏潇然视线相对的刹那,苏苑从男人颜色略浅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一瞬间,他产生了一种深情的错觉——就好像这个男人的眼里,只剩下自己的错觉!
胸腔里仿佛装进了一只鼓,而那鼓面上站了群撒欢的小鹿,上蹿下跳不知疲倦,跳的他血液沸腾,跳的他头昏脑热,渐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苏苑看着魏潇然,缓缓靠近对方单薄的唇,却在只差毫厘时,被对方避开了他的动作。
他一瞬间如梦方醒,僵在那里不知所措。
魏潇然沉默的审视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那张白嫩的小脸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绯色,就像一粒刚刚拨开却尚未熟透、从上至下晕染出一抹渐变的红,圆润饱满,晶莹剔透,于风尘里开出几分动人青涩的石榴籽。
不管他心里想着谁,但是不可否认,眼前的少年,在这一刻是格外诱人而美好的。
魏潇然脑子里是乱的,一双眼睛却仍旧了无波澜,那种死寂的静,让猜不透他心思的苏苑一颗心蹭蹭蹭往下沉,落在膝盖上的手也不自觉的揪紧了衣服。
他直觉自己做错了事情,可心里却并非如往常做错事时候害怕惩罚的那种恐惧一般,而是一种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弄丢了什么一般的失落和难过。
可就在他退开打算挽回点什么的时候,男人却突然一只手擒住了他的下颌,然后主动吻了上来。
那吻起初清浅,转眼便成疾风骤雨,苏苑尚未反应过来,已连灵魂都坠入其中。
在感觉到对方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时,魏潇然微微放开他,凝眸看向对方的脸。
少年睫毛颤了颤,睁开眼时,眸里像是一汪着一江春水,而魏潇然的面容落入其中,将其激起了层层的波澜。
那一刻,少年眼里的专注与痴迷只为他而生,可是魏潇然却从中看到了一个可怜的、可悲的,形容狼狈的自己。
一颗心突然狠狠的抽痛了起来,仿佛那最后坚守的东西也崩塌了。
魏潇然手颤了一下,下垂的时候落在了少年纤细的腰上,微微一个用力,便将人揽到了自己怀中,进而再一次吻了上去。
简飞扬起身上洗手间的时候,不经意的一撇,瞬间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他被雷劈了似的站在那里,过了好几秒方才缓过神来。
若换做旁人,在毫无立场的情况下,即便在意,多半也只会在心里黯然神伤,但可惜的是,简飞扬绝不是那种会隐忍和委屈自己而成全别人的人,他被那画面刺激到了,所以在反应过来的一瞬间,便凭着本能冲上去,将那个跨.坐在魏潇然大腿上,与之吻的难舍难分的少年扯了下来。
恍如惊雷过耳,恍如银瓶乍破,所有的迷乱和旖旎在一瞬间分崩离析,归于破碎。
苏苑被拽的跌在了地上,下意识抬头看过去,面上带着被吓出来的惊恐,眼里却是不明所以的茫然。
魏潇然与简飞扬视线在空中交错,一瞬电光火石、短兵相接。
准确来说,应该是简飞扬单方面的激烈,因为魏潇然只看了他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魏潇然弯腰将苏苑扶起来,问道:“没事吧?”
苏苑摇了摇头,顺着魏潇然的动作在他身边小心的坐下来。
简飞扬自来是众星捧月、受万人簇拥,何曾被人这般无视过,原本七分的火也烧成了十分。
他看着魏潇然,讥讽道:“你换玩意儿的速度还挺快!”
“我想这跟简先生没有什么关系?”魏潇然语气是少有的冷,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很清楚的摆明了彼此的立场。
简飞扬被噎了一下,跟着冷笑起来:“怎么没关系?你是我简飞扬看上的人,我自己都没碰,凭什么让这些东西碰!”
傅鈞和任责听见动静,赶忙凑了过来,二人看见坐在卡座上的魏潇然,呆了一下,随即想起他们刚刚谈话的内容,面上顿时有些尴尬,缓了半晌,放才笑的有些牵强的同魏潇然打了招呼。
魏潇然醉了酒,不似平日里那样的温文有礼、面面俱到,与他们随便应付了一声,然后从座位上站起来,拉着苏苑的手就要离开。
简飞扬盯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忍了忍,没忍住,上前一把将苏苑从他手里拽了出来,粗声粗气的问:“你去哪?”如果他手里有把刀,说不定更想直接用刀把那两人手砍开的。
魏潇然说:“这不是简先生应该关心的事。”
“魏潇然,我去你妈的?”简飞扬低吼了一句,在所有人都没有意料到的时候,一把抵上了魏潇然的唇。
苏苑:“……”
任责:“…………”
傅鈞:“………………???”
空气里传来“砰”的一声响,疼痛夹杂着一丝血气侵袭了魏潇然的感官,让他一时忘记了反应,可等他回过一点神志时,却也疲于去反抗什么了。
简飞扬揪着他衣领在他嘴上胡乱的啃,舌.尖肆意掠过他口.腔的每一寸肌.肤,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那动作不带任何色.情,反倒有透出格外的狠厉,仿佛只是为了清扫干净别人留在魏潇然唇间的气息,然后留下独属于自己的痕迹。
傅鈞和任责彼此对视了一眼,都懵的很,一时也忘了他们刚刚背着魏潇然说的那些尴尬话,满脑子都在弹幕似的滚动着两个问题。
——他们到底错过了什么,为什么一眨眼的功夫,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还有简飞扬,这特么抽的什么疯,好端端的玩什么强吻?
魏潇然不作为的放任,让简飞扬心里的躁动因子渐渐沉睡了过去,他松开魏潇然,往后退了一点,然后抬手用拇指拭去魏潇然嘴角被自己啃出来的血丝,说:“我不喜欢你亲别人。”
魏潇然静静的看着他,没说话,但是那眼神仿佛在说:这和你没关系。
没关系没关系?简飞扬以前和人交往,最厌烦的就是那些人企图拿各种关系套住他,可是此刻,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和一个男人的“了无关系”!
因为没有任何关系,所有他没有立场过问他的生活、感情,也没有立场阻止他和任何一个人亲.吻乃至做.爱。
他突然觉得很憋屈,憋屈的胸口闷痛,几近窒息。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一把拽住魏潇然的手腕,拉着人就走。
“喂,你干什么?”傅鈞在后面喊道。
简飞扬没吭声,头也不回的拽着魏潇然继续走。
苏苑回过神后,下意识追上去,他想叫简飞扬放开魏潇然,还没开口,却被简飞扬一把拨出老远。
“滚开,你算个什么东西!”
苏苑堪堪站稳身子,惨白了一张小脸,顿了顿,他求助性的仰头看向魏潇然。
魏潇然喝了很多酒,简飞扬这一阵折腾,让他身体里的酒精都挥发进了血液里,脑子现在昏昏沉沉的,失去了思考的本能,只是觉得四周吵闹的很,却压根辨不清发生了什么。
就这样,简飞扬带着魏潇然离开了,留下傅鈞和任责面面相觑。
任责看苏苑站在那里无措又无助,不由生出了几分同情,他走过去拍了拍少年单薄的肩膀,问道:“你没事吧?”
苏苑眨了眨眼,压下心里的不知名的苦涩与落寞,问:“他想干什么?”这个他,自然指的是简飞扬。
任责说:“别担心,我们和魏哥都是朋友,他不会把他怎么样的。”话虽这么说,心里却默默的想,但愿那小子别发什么疯吧!
他自己都这么想了,就更无法说服苏苑,加之苏苑之前还听见了他们那一番要算计魏潇然的话,一时更是心下难安。
傅鈞见他满脸的担心,问道:“你是他男朋友吗?”
苏苑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
傅鈞笑的浑不在意:“那你这么担心他干什么,他们走就走了,来,你跟咱们一块喝吧!”
苏苑哪里还有这个心思,他一心想要离开,可这时候恰好有侍者过来,看见他们那一桌人走了,就问起来,苏苑想结账,但是一看那高昂的账单,面上顿时有些为难。
任责见他也是个“受害者”,好心帮人付了钱。
毕竟这里的消费对于他们来说不算什么,但若是普通人的话,却真够喝一壶的。
简飞扬下楼之前,给助理打了电话,等他带着魏潇然到楼下,助理已经将车停在了门口。
简飞扬将魏潇然丢进后座,自己也坐了上去。
裴助理透过后视镜看了看魏潇然,又看像简飞扬,心头满是疑惑,又不敢问出来,半晌只小心的说:“简哥,咱们去哪儿?”
简飞扬说了个地址,裴助理立马会意,驱车开了出去。
魏潇然靠在椅背上,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直视前方的眼眸没有焦距,就像遗失了的躯壳灵魂一般。
简飞扬和他说了几乎话,得不到回应,不耐烦道:“你丫装什么死呢?”
魏潇然:“……”
简飞扬看他半晌,然后气冲冲的再一次对着他的唇吻了上去。
魏潇然不反抗,也不回应,从头到尾将这位少爷无视了个彻底。
裴助理在前面又是疑惑又是震惊,半晌小心翼翼的提醒:“简哥,魏先生他……好像喝醉了!”
“我不知道?”简飞扬冷道,“开你的车。”
裴助理被训的立马闭了嘴,目不斜视的看向前方的道路。
到达目的地之后,简飞扬打发了裴助理,拽着魏潇然进了屋。
门刚关上,他一把将魏潇然摁在了门板上,狠狠的亲了上去。
简飞扬又将对方的嘴里啃出了血,一双手极尽所能的撩拨,等到终于感觉对方平静的身体有了起伏时,他这才稍稍停下来将人放开一些。
魏潇然并不看他,一双眼睛越过他落在他身后,眼里没有起伏,甚至淡的看不见色彩。
简飞扬第一次产生了无所适从的感觉,同时又在心里愤愤的想:魏潇然,我特么就不信你被压在床上的时候,也能这么平静!
“我还以为,你会带我去酒店?”突然,耳畔传来一声轻缓的话音,打断了简飞扬的思绪。
简飞扬呆了呆,等意识到这句话里的含义,心里顿时烧起了一团火。
原来他还清醒着,他还知道自己和谁在一起,在做什么?
“魏潇然……”简飞扬眼神炽烈的看着魏潇然,一字一句的说,“这是你自愿的!”
魏潇然缓缓勾起嘴角,露出了一抹笑。
那笑容里恍惚晕着落寞、苍凉、凄美……可一转眼却又什么也没有了。
简飞扬听见了自己的心跳,甚至听见了自己血液汩汩的流动声。
他一边亲吻魏潇然,一边胡乱扯他的衣裳。
一举一动都毫无章法,乱的就像二十五年人生里的头一遭。
两人抵达卧室的时候,魏潇然的衣服已经被扯的所剩无几。
简飞扬用力将他推到床上,踹掉皮鞋爬了上去。
他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一头热,即便魏潇然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压根没有给他多少的回应。
但此情此景,已足以叫他疯狂。
他从没有肖想一个人这样久,而如今,这个人终于臣服在自己的身.下。
在简飞扬耐心快要告罄的时候,他从床头柜里翻出东西,为自己做好措施,然后将魏潇然翻了个身。
简飞扬这辈子阅人无数,但就是当年的第一次,他都没有这样的紧张过。
他的额角渗出大颗的汗珠,顺着面颊如雨般一滴一滴滑落,在雪白的床单上开出一朵朵深色的花。
努力了半天,简飞扬才终于找准了目的。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被他压着的人突然反手拽住了他的手腕,然后在他来不及反应时,一个用力将他拖到床上,反覆了上去。
对方陡然从无动于衷变成热情主动,这让简飞扬脑子懵了好一会儿,等他意识到情况不对的时候,已经失去了主导的权利。
简飞扬一瞬绷紧了自己,随即剧烈的挣扎起来。
原本的风月旖旎、热火朝天,顿时变成了剑拔弩张,僵持不下。
这一夜,两人从做.爱演变成打斗,又从打斗到做.爱。
两米宽的大床,被他们滚遍了每一个角落,质地上乘床单都被撕扯了个稀烂。
在简飞扬几乎筋疲力竭的时候,被魏潇然攻陷了最后的防线。
“不——停下……你停下!”
“唔……魏潇然,你给老子滚出去。”
“……”
“姓魏的,老子要废了你——”
“呜……”
简飞扬骂到最后,嗓子都哑了,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竟然咬着枕头呜呜的哭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盛。
身上到处难受,又酸又疼,仿佛被车轮子反反复复碾过的一般。
简飞扬试着起来,但是一动,眼里就激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他重新跌回了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那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简直堪比被架上了晒网只剩最后一口气的鱼。
简飞扬不愿意面对眼下发生的一切,可是身.上传来的疼.痛,却分分秒秒都在提醒着他自己被人攻.陷的事实。
让风流不羁简二少无法接受的,自然不是失去贞.洁什么的,而是他作为一个男人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雄风。
缓了好一会儿,简飞扬才扭过头看向身边。
魏潇然还沉在梦里,身上半搭着白色的丝绒薄被,眉眼舒展,仪态温润,就连每一下呼吸似乎都是化雨春风的般的温和。
简飞扬以前总觉得魏潇然那温润的模样虚伪的很,但是此刻的他,即便真实,即便触手可及,却依旧让简飞扬烦躁,烦躁的牙痒,恨不得扑上去,一口咬断他颈侧那起伏的动脉。
简飞扬看他睡得这么舒服,心里就越发的难以平衡,突然,他抬起脚,用力的踹了魏潇然一脚。
结果对方没怎么,他自己倒是疼的倒抽了一口气。
魏潇然醒过来,茫然了一会儿,偏头看向身侧。
目光落在简飞扬身上时,他瞳孔微缩了一下,然后猛地坐了起来:“你……”
简飞扬见他一直看着自己,也跟着低头看过去,这一看不要紧,结果竟发现自己身上全是大大小小青红交加的痕迹。
他眉角狠狠的抽了抽,随即顾不上身体的疼痛,跳到魏潇然身上掐住了对方的脖子,咬牙切齿道:“我杀了你。”这一开口,声音也是哑的厉害。
虽说昨晚的事责任也不全在魏潇然,但是看见简飞扬那惨不忍睹的模样,他心里还是难免生出了一些愧疚,所以在简飞扬掐过来的时候,他也没有反抗。
好在在他这样的纵容之下,简飞扬的气渐渐削减了几分。
他卸去了手上的力道,腰杆子一软,跌坐回了床上。
魏潇然犹豫了一下,说:“抱歉,我昨晚……”
“闭嘴——”简飞扬哑着嗓子低吼道。
魏潇然见他一张脸黑沉沉的,还拉得老长,只得不再说了。
他这样不吭声,简飞扬却又气起来,他伸脚踹了魏潇然一下,愤愤的骂道:“你他妈属狗的吗?”
魏潇然也不反驳,只是心里对他身上的伤痕有些介意,忍不住问道:“怎么会这么严重?”他昨晚虽然脑子有些乱,可终究还留着几分理智,他记得自己也并未如何用力,怎么会留下这样深的痕迹?
简飞扬面色僵了僵,没好气的说:“我怎么知道!”他才不会告诉家伙,其实自己从小就很怕疼,长这么大了,也没什么长进。
说起来,简飞扬是个天生疼.痛敏.感的人,对于别人来说一般的伤,简飞扬却能感受到高于十倍的疼痛,而且身上就算小小的磕碰一下,也会留下大片的淤青,十天半个月也难以完全消散。
正因为如此,以前不管和谁在一起,他都不愿意让对方碰自己身上,可是昨晚……
简飞扬想起昨夜一切,恨恨的咬紧了牙关。
魏潇然犹豫了一下,说:“去浴室清理一下吧,我给你上点药。”
“谁他妈要你上药。”简飞扬说完这句话,忍疼从床上下来,站起来的那一刻,那地方异样的感觉就变得格外明显。
他浑身都绷的紧紧地,却是停也不停的往浴室走。
魏潇然坐在床上,看着简飞扬的背影。
在这一方面,简飞扬很显然是没有什么羞.耻观念的,他也不穿衣服,就那么光.着自己。
从魏潇然的角度看去,他身后也有很多淤痕,迈步的时候,动作僵硬别扭,深一脚浅一脚的,却偏偏脊背挺得笔直,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子执拗。
简飞扬走进浴室,砰的一声摔上了门,力道大的恨不能将门摔破了一般。
魏潇然低低叹了口气,从床上下来,找到自己的衣服套上,然后开始收拾房间里的狼藉。
简飞扬在浴室里,对着镜子站了看了半天,之前好容易消下一些的火又全烧了上来。
镜子里的那个人,身上遍布着青紫,发丝凌乱,面色苍白,唇角染着结痂的血块,眼角红通通的,眸子里还笼着层水汪汪的湿气,整一副被欺负惨了,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模样。
这……这是他?不,这特么怎么可能是他!
他简飞扬绝不可能这么娘。
那一刻,简飞扬甚至觉得这一切都是梦,但是当他拧开水龙头破用冷水泼了几把脸,甚至狠掐了自己几下,镜子里的画面都没有丝毫改变时,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他死死的盯着镜子,心里被刺激的不行,半晌,抬手一拳砸了上去。
宽大的玻璃镜顺着他拳头的着力点裂开,血液沿着缝隙晕染了开来,像是开在冰原上一朵红蕊白花的千瓣莲。
简飞扬看着那朵花,却联想到了人们献在葬礼上的白菊。
魏潇然听见动静,脑子里第一反应是他摔倒了,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问道:“你怎么了,没事吧?”
一门之隔的浴室里,沉默着,没有任何回应,但就在魏潇然准备再次开口的时候,门内传来一计落锁的“咔嚓”声,然后又是“砰”的一声响。
紧接着,乒乒乓乓的声音愈演愈烈,甚至就连浴室的门都跟着晃了几晃。
很显然,是简飞扬闹脾气,在摔打浴室里的东西。
魏潇然蹙起了眉头,伸手敲了敲门,说:“简飞扬,你把门打开。”
依旧没有回应,倒是摔打的声音更大了一些。
魏潇然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激烈,但是联系了一下他那自负又火爆的性子,又觉得他会这样也不奇怪,所以也就没有再敲门了。
魏潇然想:等他将东西摔完了,没得摔了,气消了也就好了。
然而这个发泄的时间一直持续了十几分钟都没有停下来,最后的最后,以一计重物倒地伴、随着一声痛苦的闷哼声而告终。
魏潇然这回清晰的听出来,那是□□和地面接触的声音,他忙走过去,再唤对方开门。
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动静,他有些急了,说:“简飞扬,你还好吗,没事就应一声。”
三秒过去,没得到回答,魏潇然直接曲起手臂,撞了上去,那门的质量很好,他撞了两下都没撞开,最后干脆条腿猛踹了一脚。
这下门打开了。
面积很大的浴室里,七零八落铺了一地的东西,牙膏牙刷,水杯,男士洗面奶……那个电动剃须刀甚至摔成了一堆散落的零件,而简飞扬,就仰躺在这一地的东西中间,他大概是踩滑了摔倒的,也不知道是被磕着了身体还是撞到了哪儿,面色青了,嘴唇白没有一丝血色,分明一副疼的不行的样子,偏还咬着牙固执的一声不吭。
魏潇然来不及多想,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蹲下.身去欲扶他起来,结果也不知碰到了他哪处伤,疼的简飞扬猛颤了下。
作者有话要说:撸了一整天,裸.奔太难了...( _ _)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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