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四目相对,有什么不同以往的东西在彼此之间流淌, 魏潇然几乎一触手就能抓到, 可临了却突然选择了逃离。
他朝简飞扬笑了下, 道:“谢谢。”
一句话说的真挚, 在此时此刻, 却像是一把锋利的剑, 瞬间腰斩了简飞扬心头的那些绮念与情思。
恰好这时候, 小夏从屋里出来,他在屋檐下找了个煮水的锅, 拿到水龙头下接了大半锅水, 然后摇摇晃晃的端到了院里的茅草棚子下。
魏潇然见状说要过去看看, 简飞扬这一回没有习惯性的跟上去, 却是仍旧坐在那里没动。
草棚底下有个用青砖在地上摞起来的小灶, 小夏先将水锅放在一边盖上了盖子,然后将一些树杈掰断了丢进去, 再弄一些干松针用打火机点燃,很快就燃起了一把旺盛的火苗。
简飞扬被他熟练的烧火动作给吸引了兴趣, 不知不觉也跟着凑过去, 然后蹲在地上捡了个木棍拨弄起来。
小夏看了看他, 又往灶里放了两块木柴,伸手想去拿水锅,魏潇然已经先一步替他端到了灶上。
小孩愣了下,说:“谢谢叔叔。”这回虽然讲的是普通话了,但也仍旧带着浓浓的口音。
魏潇然看见他脸上沾了点黑灰, 伸手替他抹去了,问道:“你烧水做什么?”
小夏道:“爸爸说两个叔叔还没有吃午饭,小夏给你们做饭。”
魏潇然闻言下意识想说不用,但意识到这爷俩似乎也没吃,也就由他去了。
烧水的功夫,小夏拿了个竹背篓沿着小路去上面摘了一些菜回来,然后蹲在院子里的水龙头下洗,水很快烧开了,他先用个陶瓷杯子舀了一些在个洗脸盆里,准备用剩下的水煮饭,这时候一个中年女人带着个男孩过来了。
魏潇然看那女人陌生,但是见她手里拎的中药,心中多少有了底。
果然,他这边还没开口问,那女人就主动和魏潇然打起了招呼,然后说道:“魏老板,阿是梁大夫家儿媳妇,公公让阿过来给小葛送药的,这是阿儿子。”女人说着,扯了扯站在自己身后的小孩,说,“隐林,叫人呐。”
“叔叔好。”小孩看着魏潇然,大大方方的叫了一声,看模样倒是没有半分拘谨。
“隐林。”魏潇然说,“是取自杏林隐名的意思吗?”
“嘿,您怎么知道是这么个意思?这名儿是他阿公给起的,老爷子当时就说过这么个话,阿们也不晓得啥意思,还觉得不热闹呢,还真得你们文化人才懂咧!”
魏潇然摸了摸小孩脑袋,说:“很好听的名字,寓意也好。”
女人听了,就格外的高兴,笑的露出两排牙,一边把手里的药往魏潇然面前递。
魏潇然接过来,说:“麻烦您了!”
女人一下有些不好意思,连连的挥着手说:“不麻烦不麻烦,大老板客气咧!”
那女人腾出了手,又卸下胳膊上的竹篮子:“老爷子估摸着你们还没吃,就叫阿做了些送来,村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口。”
魏潇然虽然替村里做了些事,可也没觉得自己应该理所当然吃喝他们的,闻言就拒绝了。
可那女人一听,却有些急了,说:“您是贵客,本来就该请到家里去吃饭的,可老爷子又担心您跟咱们客气,这才特意叫阿送来,您要再不收,阿回去可没法交代,再说了,小夏和他爸,还有您的这位朋友也都还饿着,他们也得吃不是。”
魏潇然闻言,下意识看了看一旁的小夏,却见他正和那个大概是梁大夫孙子的小孩在说话,那男孩个头比他大一点,皮肤有些黑,但是五官生的很好,男孩似乎遗传了他母亲的热忱,手里拿着一个大苹果要给小夏,小夏一直避着说不要,他有些急了最后就把苹果往小夏怀里一塞,然后一溜烟就跑出了院子,留着小夏抱着苹果在那里发呆。
魏潇然看的有些好笑,同时又觉得这家人热情淳朴的可爱,他接过篮子,真诚道:“谢谢你们的款待了。”
女人一辈子生活在这深山里,虽说性子豪爽,可见了魏潇然其实心里还是有几分紧张,被他这样礼遇,心里只觉得受宠若惊,一时都红了脸,磨磨蹭蹭半晌,缓过来后找了个借口,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简飞扬看着那对来去匆匆的母子,用胳膊肘捣了捣魏潇然手臂,说:“喂,你怎么知道那小孩名字的由来啊,还有那杏林隐名到底什么意思?”
魏潇然说:“杏林、隐名还有青囊这些说法,在古时候都是对于中医的美称,所以我就随便猜了下。”
“嘁!随便猜,随便猜你怎么不说归隐山林呢?”
“虽说也不排除这种可能,但父母长辈对于孩子总是期待比较多的,而且梁大夫又一辈子和中医打交道,希望孩子继承自己的衣钵也是有道理的。”
“……”简飞扬闻言,彻底无语了。
他记得那女人之前一叫出她儿子的名字,魏潇然好像是想都没想就脱口说了那么一句,就那一眨眼,他竟然能想这么多吗?
再说了,听他那话,这杏林、隐名还是两个独立的词儿,指不定人取名字人都搅破了脑汁才想出来的,他就这么随便一掰扯就给凑一起了,这是正常人应该有的思维吗?
真不知道这家伙脑到底怎么长的!
那女人送来的东西,一盘子炒鱼,一盘子腊肉,还有两盘时蔬,卖相看着还不错,味道更是惊喜。
简飞扬起先还犹犹豫豫,尝了一口之后就吃开了,一连吃了两大碗。
那家人也是实在的很,送来的不仅有菜,还有米饭,他们几个人吃饱了甚至还剩下一些,小夏自己吃完了,然后去房里拿出来他爸吃完的碗筷,手脚麻利收拾了桌子要去刷碗。
魏潇然说:“小夏,你去学校吧,这里交给叔叔。”
小夏说:“下午就两节课,我今天不去了,我已经让梁隐林替我请假了。”今天星期五,小学里下午上课到三点半就会放学。
魏潇然知道他放心不下他的爸爸,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帮他做了洗碗的活。
小夏见状,端了一盆子热水去屋里给他爸洗了洗,出来的时候,将梁家送午饭来的餐具都装回篮子里还了出去。
这里连个休息的地方都没有,简飞扬吃了饭,只得又跑到那块石头墩子上坐,坐了一会儿变成歪躺着,然后无聊的看着那个小孩忙进忙出,他看见他用水锅里的水拌了一桶猪食,吃力的拎进猪圈,然后又撇了点菜叶子喂鸡,又打扫了院子,最后竟然弄了个粪桶和铁锹一头钻进了猪圈里。
“……”简飞扬只是远远看着,都觉得那是个有味道的画面,于是指着问魏潇然,“他这干什么呢?”
“应该是清理猪圈。”魏潇然顿了顿,说,“他一个人干不完,你去帮帮他吧!”
简飞扬瞪大了眼睛:“你让我去那里面帮他铲屎?”
魏潇然说:“我看你一直坐着也挺无聊的。”
“那里面恶心死了,我才不去!”简飞扬说,“我去那我还不如无聊死呢!”
魏潇然见他满脸抗拒,终究没有强求,转而说:“那你帮忙我把这些柴拿到那边码一下,我去帮帮那孩子。”
简飞扬愣了愣,说:“你要去铲屎?”
魏潇然略显无奈道:“简少爷,你这张嘴就不能文明一点吗?”
简飞扬这回没同他杠,他就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你不是洁癖吗,那地方我都受不了,你进去不得直接疯了!”
魏潇然语气和缓的说:“哪那么夸张。”
是我特么夸张吗,你平时要不表现的那么夸张话我会这么觉得?
简飞扬愤愤的想着,然后就看见魏潇然脱了外套,在院子里找了把铁锹,没有多少犹豫的往那边去。
简飞扬皱了皱眉,条件反射的跑过去拉住他,说:“别去了,你以前没来,他不也能做。”
魏潇然耐心道:“没看见是一回事,但既然看见了,总不好我们闲着,让他一个孩子自己做这些。”
简飞扬抿了抿唇,突然暴力的扯过了他手里的铁锹。
魏潇然皱了下眉,想说他几句,不想下一秒简飞扬却道:“我去还不成吗,你特么在这待着,中午就没吃什么东西,我看你再去那转一圈,干脆得上个厌食症饿死算了。”
魏潇然心里不嫌弃这些人是一回事,可洁癖这种东西,不仅是心理,还是生理上的问题,他平时身上沾了什么,都会浑身难受,发痒,觉得每一秒时间都难熬,所以之前替葛文收拾了床铺和身上,午饭的时候他的确是没什么胃口,但是他没想到,简飞扬竟然注意到了这些。
魏潇然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简飞扬拎着那把大铁锹气冲冲的往猪圈那边走,心中不由有些动容。
简飞扬走到近前,就有些后悔了,可是他自己应下来的事情,也只得咬着牙上了。
他放下铁锹,从兜里掏出张纸巾,撕两坨塞进鼻子里,然后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迈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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