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看来, 魏潇然和自己父亲的关系算不上亲厚,但事实上,他却十分在意和依赖对方, 这种依赖不是实质性的, 并不体现在生活和工作中, 那大概是……一种心灵上的寄托。
魏靖平是他的父亲, 也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而只要父亲还在,他就还有家!
故而当魏靖平陡然说出那句“有一天我去见你妈了……”的话时, 魏潇然整颗心都紧绷了起来。
“爸……您还年轻。” ”魏潇然张了张口, 说出这一句,那声音竟是有些发颤的, 但是语气又很坚定,像是急于去否认着什么。
魏父看着对面的儿子,他从那双坚毅的眼睛里看到了脆弱, 也不知怎么,脑子里陡然就浮现出很多妻子刚去世那几年的场景。
时间一晃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当初还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儿, 转眼就长得这样大了, 可魏靖平有时候总觉得,彼时的伤痛还停留在儿子的心里, 并不曾远去过。
魏靖平收起自己飘远的思绪,重新将话题拉了回去。
“年轻什么?我都快七十的人了,还有几年活头?”他说这话的时候, 面上甚至带了几分笑意,只是那笑里又含难掩的苦涩,“你如今都三十二了,按理说感情上的事情,我不该过问,可看你这样,我就免不了担心……你跟爸爸说说,你到底怎么想的?”
魏潇然垂下眸子,视线无意识的落在自己修长的指尖上,良久,他说道:“现在这样,挺好的。”
魏靖平今天大概是打定主意要问出个结果来的,所以即便察觉到魏潇然不想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却还是追问道:“那以后呢?”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魏潇然扯了扯嘴角,看似平静的说,“您儿子总不至于离了谁,就活不下去了。”
魏靖平闻言愣了一下,道:“听你这意思,也不是非现在这个不可,所以说,他和以前那些孩子一样?”
魏潇然听他将简飞扬和以前跟过自己的那些人相提并论,心里莫名生出了几分排斥,他下意识想反驳,可张了口,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潜意识里觉得简飞扬同那些人不一样,可不一样在哪里,他具体说不出来——毕竟他之于自己,也和那些人一样,无关感情,只是孤单寂寞时的一个伴儿,一个总有一天会散开的伴儿。
仅此而已!
魏靖平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答案,说道:“爸爸知道你不是花心好玩的性子,可这些年你身边来来去去这么多人,没一个看的上的……你是心里有什么中意的人?”
“是顾家小子吗?” 魏靖平顿了顿,又说。
这句话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惊的魏潇然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猛地抬起了头来。
父亲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魏潇然想了想,脑海里浮现起之前在大厅里简飞扬对顾寒渊说的那些话,所以父亲是在那时候看出来的吗?
魏靖平见他这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半晌,他叹了口气:“其实要是他也不错,那孩子虽然以前好玩了些,但现在也稳重了,不管从能力还是其他方面,你们都挺般配的,而以我们两家的关系,也算亲上加亲……”
魏潇然没等他说完,骤然打断道:“爸,他已经有爱人了。”
魏老恍惚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也显得有些懊恼:“我是老糊涂了,怎么说这些!”看儿子刚才的表现,似乎还没将小顾放下,自己这么说,不是叫他难受吗?
魏潇然心里乱糟糟的,这时候连想点主意应付他爸都没心思,随便说了几句话,就提出了离开。
魏老看他心不在焉的,也没再逼他什么,拄着拐杖缓缓地起了身。
父子俩一前一后走到门口,正准备开门,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瓷器碎裂声。
魏潇然拉门的手一顿,继而迅速将门打开了。
只见外面一个年轻的女服务员满脸惊吓的站在走廊里,她身上的青花旗袍被燕窝之类的汤羹浇湿了大片,从胸前一直蔓延到大腿,而她的脚下,瘫着一堆摔碎的餐具。
看这那狼狈的模样,像是突然被人撞到了。
魏潇然走过去,问了一句:“小姐,需要帮忙吗?”
服务员听见声音抬头,看见魏潇然呆滞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面上不自觉的浮现了几分可疑的红晕。
也不知是害羞多一些还是尴尬多一些,女人抬手捂住胸前的衣服,连连的摇着头拒绝,那模样看起来无措极了。
魏潇然闻言,没再说什么,转而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包手帕纸递了过去。
女人一愣之后,伸出一只手小心的接过了过来。
魏潇然收回手,提步朝前走去。
刚走了几步,后面又传来女人的叫声:“先生。”
魏潇然顿住步子回身,静默的等着对方的后话。
女人看起来很紧张,一包手帕纸被她捏的变了形,半晌,她结结巴巴的问:“谢谢您,请问,请问您可以……”
魏潇然似乎预料到了对方要说什么,道:“举手之劳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言毕,他紧走几步追上了前面的父亲。
女人在后面,看着他渐行渐远的高大背影,涨红了一张通红的小脸。
魏靖平偏头看了他一眼,心下不由的想,他的儿子要不是走上了这么一条路,也许现在孩子都会跑会闹了吧!
跟着魏靖平往走廊外走的时候,魏潇然看见地上有一串湿润粘稠的脚印,由深到浅,一直延伸到下楼的楼梯上铺展的绒毯处,方才消失不见。
到了一楼,简飞扬竟然还坐在那里,魏潇然看过去的时候,与对方视线撞在一起,然而下一秒,简飞扬却猛低地下了头。
魏潇然心中闪过些许异样,但也并未深究,而是继续跟着魏靖平往外走,这酒楼是父亲很多年前开的,他们自己的产业,所以也不用埋单。
只是没走几步,魏靖平陡然停了下来,他回过身看向魏潇然:“别跟着了,做自己的事去吧。”
魏潇然说:“我送您上车。”
“我用你送什么?”魏靖平说着,扫了眼坐在那边沙发上带着墨镜的简飞扬,“过去吧,也别让人等久了。”
魏潇然闻言有些意外,毕竟父亲对简飞扬的印象似乎不是很好,他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
魏潇然虽然没有跟出去,但仍旧目送着魏靖平出门上了车,然后才往简飞扬那边走去。
简飞扬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他的手上端着一杯纯净水,杯中水波荡漾,恍惚映射着他此时不甚平静的心。
魏潇然见那水都撒在了简飞扬的膝盖上,伸手将他指尖的杯子取了过来:“在想什么?”
简飞扬终于抬起头来,他带着墨镜,魏潇然看不清他眼里此刻的情绪,所以也无法猜透他的心思。
魏潇然视线在他面上停留了几秒,而后状似不经意的扫过简飞扬那双白色的球鞋,那鞋面上被溅了些东西,晕染出零落的深色小点,这个发现,让魏潇然想起了刚刚在楼上看见的脚印。
魏潇然方才没多想,如今细思起来,那脚印和简飞扬的脚差不多大,而且他没记错的话,简飞扬这双鞋子下面的纹理,和他刚刚在地板上看见的,有些像!
“你……”魏潇然本想问刚才楼上的人是不是简飞扬,但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委婉的问了一句,“你刚刚,一直都坐在这里吗?”
简飞扬沉默了下,说:“不是。”他讲这句话的时候,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魏潇然,似乎是想从对方的眸子里捕捉什么一般。
然后,他从魏潇然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一晃而过的呆滞。
突来的沉默,让简飞扬一颗心纠了起来——他希望魏潇然能同他说点什么,可又害怕他说出什么自己不想听的东西。
而最终,魏潇然还是开口了,他道:“你都听见了?”
“……”简飞扬面上闪过一抹僵硬,旋而却是问道,“听见什么?”
说这话时,简飞扬的表情是茫然的,可那摁在沙发上的手却不自觉收紧了几分,心绪缭乱的同时,又为自己的怯懦逃避而倍感唾弃。
他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将彼此之间的关系摊到台面上来说。
相处的这半年时间,魏潇然很多时候觉得简飞扬的情绪是很好懂的,可在某些方面,他又很看不透对方。
比如现在,简飞扬应该是听到自己和父亲的对话了,若是他在意,魏潇然觉得按照对方的性子,必然是要闹上一番的,可现在,他却表现得很平静。
反之,若说他不在意的话,那坦白的承认就好了,又为什么要装作一副浑然不知的模样。
他不愿意说,为什么不说呢?自己似乎也不想说,那自己又在顾忌些什么?
一晃神的功夫,魏潇然在脑子里想了很多,而他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不想打破如今的现状。
那么,小简他……也是这么想的吗?
简飞扬不愿意在这里吃饭,魏潇然便带着他从酒楼出来了,站在门口,魏潇然看了看他们停的一前一后的车,问向简飞扬道:“要一起走吗?”
简飞扬低垂着脑袋,踢了踢地上的一个易拉罐,心不在焉道:“你自己回去吧,我约了朋友。”
魏潇然闻言,沉默了下,说:“那你开车注意安全,还有……别忘了吃午饭。”
简飞扬没回话。
魏潇然等了一会儿,又说:“我送你?”
简飞扬突然抬起头来:“你就不问我去哪?”
魏潇然本想说这是你的自由,但又觉得这话太过生疏,半晌,他说了句:“你希望我问你吗?”
这话讲的半是玩笑半是认真,话落后,魏潇然自己都有些不明白自己这么问的含义,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显然不是简飞扬想要听到的答案。
简飞扬什么也没说,一言不发的走到自己的车边坐了进去。
车门关上的那一刻,他面上的堪堪维持的平静一瞬崩裂了。
简飞扬摘下墨镜,那双眼睛有些红,还有些湿,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一般。
可他没有哭,只是抬手胡乱的抹了把脸,然后将车开了出去,他下意识想加速,视线瞥见后视镜里男人站在路边的高挑身影,刚要踩下油门的脚又收了回去。
简飞扬漫无目的的开了一条街,停下来的时候,给傅鈞打了电话:“过来喝酒。”
傅鈞嘴里抱怨着不乐意,但人还是去了。
见了面就指着手上装逼的名表让魏潇然看:“我说祖宗,你瞅瞅现在几点了,这吃的午饭还晚饭啊?”
简飞扬端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大口,
傅鈞蹭过去盯着他脸瞧,半晌问道:“你这怎么了,遇上什么事了,刚电话里我就听着不对劲儿?”
简飞扬又端起了杯子,这回直接把剩下的半杯酒一口闷了。
傅鈞见他还要倒,一把摁住了他的手:“你慢点喝啊,我这还没开始呢,你别就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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