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 84 章

    简飞扬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 魏潇然晚上都睡得不怎么好，梦里反反复复出现的，都是对方的身影。

    有时候是他们初识到后来在一起的点滴；有时候是那天在顾宅里, 简飞扬说以后再也不会来纠缠他的画面；有时候是他再一次碰见他, 彼此相安无事, 简飞扬依旧对他笑对他闹的模样。

    每次梦见简飞扬满眼星光的朝自己走来, 他心里总是胀的满满的，可是一睁眼，意识到那不过是自己的幻想, 整颗心就又变得空荡。

    他想起刚认识那会儿, 不管自己走到哪儿，总是能各种偶遇对方, 可是分开之后，除了在电视新闻上，他一次都没有再看见简飞扬了。

    现在想想, 也许那时候不是偶遇，只是他愿意见自己, 而现在；他不愿意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自己就一次也见不到了。

    这夜, 他依旧梦见了他，然后还没靠近, 人就醒了过来，魏潇然从床上坐起来，没有开灯, 看着身侧的位置发呆。

    不知过去多久，突然，他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响了起来。

    魏潇然拿过来看了一眼，当即整个人都清醒了，他接通电话，道：“裴助理。”

    “魏总，您睡了吗？”小裴在那边试探的问了一句。

    魏潇然看了下时间，凌晨两点二十分，他顿了下，道：“没睡。”这么晚了，难道是小简出了什么事了？

    刚这么想着，下一秒就听小裴道：“魏总，您能来看看简哥吗，他都喝了一夜了，还不愿意回去，总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魏潇然握住手机的手紧了一下：“你们在哪？”问完这句，还没等人回答，他已经从床上下来了。

    魏潇然这时候什么都没想，随便取了套衣服穿上，就顺着小裴发过来的地址找了过去。

    那是一家高级会所，魏潇然进去包厢的时候，里面没其他人，就简飞扬和裴助理，简飞扬趴在桌子上喝酒，看着整个人已经不太清醒了，而小裴则站在一边一副束手无策的模样。

    “魏总，您可来了！”看到魏潇然时，小裴眼睛陡然亮了一下，他像是看到了救星似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结果起身的动作带倒了酒瓶，引起一串稀里哗啦的脆响。

    “干……什么你，吵死了！”简飞扬听见那声音，拧着眉头含糊不清的抱怨了几句，然后又低下头继续喝。

    小裴慌忙的去扶酒瓶，一边说着道歉的话安抚简飞扬。

    魏潇然紧走几步过去，按住了简飞扬的手，在简飞扬下意识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看清了对方的脸。

    他好像比之前又瘦了好多，面上泛着红，嘴唇却又是苍白的，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很差。

    “小简，别喝了。”魏潇然放轻了声音道。

    简飞扬呆呆的盯着魏潇然，半晌，却是扭过了头去，喃喃自语道：“看来是真喝多了，都出现幻觉了。”

    魏潇然听见这句话，心里陡然一酸。

    “小简……”他只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简飞扬后背僵直了一下，再扭过头的时候，他用力的揉了揉眼睛，然后那双迷离的眼眸中渐渐露出震惊的表情，“魏潇然？”

    魏潇然不自觉收紧了握住简飞扬的手：“是我。”

    简飞扬得到他的肯定，面上神情却是一瞬间柔软下来：“魏潇然，你怎么会在这里？”

    “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魏潇然说着，将他手里的酒杯拿出来放回桌上，然后去揽他的肩。

    简飞扬起初很安静的任由他扶着，但是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把将魏潇然推开了。

    魏潇然愣了愣，打算再上去时，简飞扬指着他道：“你来干什么，谁让你来的？”

    魏潇然说：“我过来看看你。”

    “谁他妈要你看，你来看我有多狼狈吗？”简飞扬说着，晃了几下，一屁股跌在了门口的地上，他挣扎了几下，没爬起来，魏潇然要去扶他他也不让，最后干脆靠在门边的墙上叉着腿不起来了。

    “我告诉你魏潇然，老子好得很，老子才不是那什么一棵树上吊死的傻逼，我当初是眼瞎了才会看上你这么个老男人，但是……但是没关系，我现在想通了，老子这么帅，想睡谁不行，我当初犯贱才会眼巴巴的送去给你丫的操……”

    魏潇然听他一句句的骂着，心里愈发不是滋味，等人骂累了，他走过去，一手环过简飞扬的后背，想将他抱起来，但是简飞扬这会儿也是犯了倔脾气，只是一个劲儿的推他：“你放开我，谁他妈要你抱，老子又不是女人。”

    他这么大个人，挣扎起来魏潇然还真有些拿不住了，只得将人放下，想了想，他商量道：“好，我不抱你，那我背着你，好吗？”

    简飞扬愣了愣，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陡然变得安静下来，在魏潇然扯着自己手臂将他弄到背上时，也没有再反抗。

    魏潇然以前背过他一回，记忆里还挺沉的，但是现在，他几乎没使太大力气就背着人从地上站起来了。

    小裴在后面看着他们重叠在一起的背影，心中莫名的不是滋味。

    这两个人，分明都还这么在意对方，为什么突然就走到了这样的地步。

    魏潇然直接把车放在了会所外面，然后坐简飞扬的车走的，到简飞扬的住处时，对方已经睡着了。

    大门打开，就一个黄色的大身影从门里窜了出来，是开心。

    开心看见魏潇然抱着简飞扬进来，就绕着他们不停的转圈，大半夜的，看起来兴奋的不行，还是小裴看见魏潇然被他缠的走不了路，才将他赶开了。

    魏潇然上了楼，把简飞扬放在床上，用热水给他擦洗身上，擦到腿的时候，看见他膝盖上缠着厚厚的一层绷带，绷带上面晕染出一片残红，看着是伤得不轻。

    魏潇然心里好奇，却没敢动，避开那地方给他收拾好了，出去的时候问小裴，小裴说是彩排的时候没看清，从舞台上跌下来摔的。

    小裴说到这里，猛地想起什么，一拍脑门道，“对了，简哥晚上还没换药呢，我去给他换一下。”

    魏潇然听得心里不由发紧，看着小裴急匆匆的在客厅里找出药，拿着上楼，不由也跟了上去。

    魏潇然没想到，小裴说的摔了一下，竟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很多——简飞扬的膝盖上缝了好几针，而且伤口还有些裂开了，渗了血，一大片虬结的伤口血蜈蚣似的盘踞在他那白净修长的右腿上。

    像是一件完美的瓷器突然摔缺了个角，又像一副传世的名画被人染了污渍，看在眼里，叫人心头膈的发慌。

    小裴一边给简飞扬上药，一边无奈的念叨：“又流血了，这样子什么时候能好啊，就是好了，肯定也得留疤，哎！”其实这药，本来也该去医院换的，只是简飞扬工作忙，而且又是公众人物，天天早晚往医院跑那也不现实，所以小裴就特意学了一下手法，每天按时给他上两次，技术上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简飞扬平时百无禁忌，还总喝酒，这伤口就好的特别慢。

    魏潇然看简飞扬睡着了，还紧紧地拧着眉头，甚至额头都渗出了大颗的汗水，就知道他一定疼极了。

    他最怕疼了，平时打个针都不敢，伤成这样，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从房间里出来，小裴好几次看向魏潇然，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却又一次次的欲言又止。

    魏潇然看出了他的意图，主动问了出来。

    “魏总，您和简哥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啊？”小裴总算将藏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魏潇然一下沉默了。

    小裴见他不说话，犹豫了一下，继续说：“简哥那天去找你的时候，我看他挺高兴的，还带了花和礼物。”

    “礼物？”

    小裴点了点头：“对啊，是在C城专门叫人定做的，可是出来的时候，他整个人就不太对，回去路上还把给您的礼物直接丢了。”

    魏潇然想起那天的场景，心里也不是滋味。

    “简哥最近挺不好的，魏哥，你们之间的问题，真的不能解决吗？”

    要只是什么实质上的问题，那还好说一点，但很显然他们之间的情况太复杂了，复杂到魏潇然都不知道要怎么去说。

    这夜，魏潇然没再回去，他也没睡觉，就坐在简飞扬的床边照顾他，开心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上来了，蹭在他脚边的地上趴着，不一会儿也睡着了。

    魏潇然看着简飞扬的睡颜，不由就失了神，然后像是一晃眼的功夫，天就亮了。

    简飞扬晚上睡的不安稳，这会儿又睡沉了，魏潇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然后离开了房间。

    他下楼的时候，恰好碰上小裴也起来，小裴看了看他身上的穿着，还有下颌长出来的青茬，愣了下，问道：“魏总，您昨晚没睡吗？”

    魏潇然说：“你以前都叫我魏哥的。”

    小裴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我那时候不是不知道您身份吗？”

    “不过是份职业而已。”魏潇然说，“还和以前一样吧。”

    小裴挠了挠头，又点了下头：“好，好的。”

    魏潇然说：“我走了，你好好照顾他吧，给他准备点养胃的早点，不然他今天尾该难受了，有什么事……”他本想说有什么事情就给自己打电话，但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简哥还没醒吧！”小裴道，“您不等简哥醒了再走吗？”

    “不了。”魏潇然说着，人已到了门口，却又突然回过身来。

    小裴道：“魏哥，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魏潇然道：“你还记得，他将东西丢在哪里了吗？”

    “啊？”小裴懵了一下，得亏他脑子转得快，竟然在下一秒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道，“就顾家大宅院门外一百多米吧，我记得那有颗大樟树。”

    魏潇然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魏哥，”小裴犹豫道，“您是想去找回来吗？”

    魏潇然不置可否。

    小裴道：“其实我回去找过的，只是那地方太杂了，找不到了，而且现在都过了这么多天。”其实他要不是当时特意留了心，也不会魏潇然刚刚一问，他立马就答的那么清楚了。

    魏潇然再次往外走的时候，屋子里传来狗叫声，没过几秒，开心像条闪电似的蹿了出来，拦着魏潇然不让他走，最后搞的急了，它干脆张嘴咬住了魏潇然的裤腿。

    小裴吓了一跳，忙的上去抓它脖子上的项圈，一边杨着手吓唬它：“开心，放开，快放开……”

    魏潇然看着狗狗焦躁的模样，心里堵的不行，他蹲下身子，轻轻摸了摸开心毛茸茸的大脑袋：“你乖，回去好好陪着你的主人吧。”

    开心像是听懂了似的，呜呜的低叫了两声，然后慢慢放开了咬住魏潇然裤腿的嘴。

    在魏潇然离开的时候，它跟着追了一阵，又回头看别墅的方向。那模样，简直像个父母离异了，不知道应该跟爸还是跟妈的小孩。

    魏潇然出别墅区后，打了一辆车，他先回到昨天的地方取了车，然后开车去了裴助理说的地方。

    但是就像小裴说的，那地方杂草丛生，要找个小物件是真不容易，他用个棍子在地上拨了俩小时，都没看见小裴说的那东西一点的影子。中间还碰上了顾宅里的老园丁开着机器出来修建路边绿植，那园丁大叔是认识魏潇然的，停下机子问了他几句，道：“哎哟，这么大个地方，可不容易找，怎么不小心点呢！”

    魏潇然没说什么，朝着人不尴不尬的笑了笑，等人走了，又继续在那翻。

    眼看着天上的太阳越升越高，魏潇然心情有些沮丧，他一手撑着小裴说的那颗大樟树，另一只手捶了捶自己酸疼的像是快要断掉的腰，心里有些怅然，同时又为自己这迷惑的行为而感到嘲讽。

    事到如今，就算找到了，又有什么意义？

    半晌，他苦笑了一声，慢慢的迈步离开。

    再一次见到简飞扬的时候，是在电影《逆流》的首映上。

    作为这部电影的最大投资方，魏潇然是最初受到邀请的，他原本不打算去，甚至没有做任何准备，但是在电影快要开始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的跑了过去。

    魏潇然怎么也没料到，简飞扬可以将孟小松这个角色演的那么传神，简直是入木三分。

    刚入城时的那种土里土气、看什么都觉得新奇的状态，为了生活奔波时候的无助和茫然，看着母亲跳水自杀时的痛苦无助、歇斯底里……里面有一场戏，他坐在当学徒的水果店门口的台阶上吃饭，镜头切到他的碗里，那里面是一些颜色泛黄的剩菜剩饭。

    但是他像是没看见一样，仍旧大口大口的吃着，刚吃了几口，有一个客人过来买东西，他因为吃的投入，一时怠慢了客人，坐在里面的老板发现了这一幕，过来竟然直接打翻了他的饭碗，主人公那时候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吃东西了，他才找到这份工作，做了一天，晚上才吃上这顿剩饭，碗被打翻的时候，他竟然直接趴到地上用手去捡，然后不要命的往嘴里塞，而那长相刻薄的店老板，就那样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就像看着一条卑贱的狗。

    因为不想打扰到简飞扬，魏潇然用自己的内部票和一个影迷换了普通放映厅里的票，在电影放到那一幕的时候，魏潇然听见周围想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泣声，一边说着心疼一边骂那店老板不是人。

    虽然知道是演戏，但是魏潇然心里也跟着纠疼了起来。

    魏潇然之前还说简飞扬不适合演这部戏，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可以为了一个角色而做到这种地步。

    枉他还自诩了解他，现在看来，他对小简的那些了解，不过只是停留在表面而已。

    他知道他脾气暴躁，性子不好，浮躁好玩……却不知道他也有这样细腻、为一件事情如此投入的一面；也不知道，他因为害怕自己的拒绝，而在他们的这段关系里隐忍的咽下了多少的委屈和伤害。

    一部电影看完了，放映厅中的灯光亮起来，但是过了好一会儿，厅里的观众才陆陆续续的站起来。

    “先生，借过一下，先生？”有几个女孩要从他身边出去，出声唤了魏潇然好几遍，他才回过神来。

    魏潇然下意识的偏了一下头，当那几个女孩看见他的长相时，一下呆住了：“你，你你你……大佬，真的是你吗？”

    魏潇然：“……”

    那个女孩咽了下口水，用力的忍了一下，终究是没忍住，捧着脸尖叫了起来：“啊啊啊，大佬竟然坐在我身边，他坐在我身边，坐了两个多小时，我竟然都没有发现啊啊啊啊啊……”

    本来没人发现魏潇然的，但是她这么一咋呼，瞬间吸引了很多的注意力。

    一传十十传百，一眨眼的功夫，这放映厅里所有人都注意到了。

    结果本想低调的魏潇然，就成了万众瞩目。

    他出放映厅时，是被一群人围着出去的，好巧不巧，简飞扬正从另一个演出厅出来，两人撞了个正着。

    同他一起走的，还有吴昊阳、林屹、莫凭栏，几个投资商以及导演等《逆流》剧组的人，甚至陶晋也在其中。

    这群人，本来一大半都认识魏潇然，不认识的也因为魏潇然和简飞扬当时的绯闻而见识了，看见他都不由有些有些发懵。

    吴昊阳愣了愣，跑过去将魏潇然拉进了过来，他们这边有保镖，粉丝们就靠不过来了。

    “你怎么回事啊，不是说了不来吗？”吴昊阳道。

    魏潇然淡淡的笑了下，笑的十分格式化，然后说：“改主意了。”

    吴昊阳道：“那你怎么没去我们那厅，电影你看了吗，你不会混在那群影迷里看的吧？”

    魏潇然不置可否。

    吴昊阳神经粗，问了两句就不问了，同他说起这部电影初略统计的首映票房来，他越说越兴奋，不知不觉，就开始夸起简飞扬来，“这小子还真没让我失望，演的是真好，给我都好险感动掉眼泪了……”

    陶晋听他说个没完，伸手悄悄捣了吴昊阳一下。

    吴昊阳避了一下，等陶晋第二次提醒的时候，他不耐烦的偏过头来，瞪了陶晋一眼：“你老怼我干什么？”

    陶晋道：“你少说两句。”

    吴昊阳还想反驳，看着陶晋的眼神，总算意识到什么，随即呵呵的干笑了两声，转移话题道：“你吃了吗，晚上一块吃饭吧。”

    魏潇然想出口拒绝，话到嘴边，突然抬头下意识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简飞扬。

    让他没想到的是，对方似乎也在看他，这一下，两人的视线就撞在了一起，不过在下一秒，简飞扬就先撇开了视线。

    魏潇然心头陡然窜上一股失落，等吴昊阳再问的时候，他鬼使神差似的答应了下来。

    其实在电影杀青的时候，剧组已经吃过了杀青宴，今天会再聚，纯粹是临时起意，

    去龙腾包了场子，一群人分了好几个桌坐的，但是因为身份的原因，魏潇然毋庸置疑被分到了和简飞扬一个桌。

    说来这桌上做的都是业界翘楚，但要输最大的咖，却是魏潇然，所以他被让到了主位，还被一群人轮流敬了酒。

    魏潇然喝酒向来比较节制的，但是今天，他确乎有些来者不拒。

    当有人接敬酒的时候，他便会淡笑着举杯回应，喝酒的动作也是不紧不慢的，举手投足都带着一种叫人望尘莫及的儒雅风度。

    唯有陶晋注意到他耳朵都有些红了，陶晋主动替他挡了几杯，压低了声音道：“意思意思就行了，你不喝的话，也没人敢逼你。”

    魏潇然却是无意识的看了眼对面，简飞扬就坐在那里，而他的身边，是一个长相精致的年轻男孩，魏潇然之前去给简飞扬探班的时候曾见过一次，脑子里还有点印象，这小孩在《逆流》里饰演一个优伶的角色，在电影里的出镜时常不过几分钟。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催更评，今天加更一下，虽然一起发，但六千也差不多算个双更了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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