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黑泽莲没回江户川乱步家过夜, 实际上他自从出任务开始，已经连续好几天没回去了。
江户川乱步在这点上倒是很随和，因为黑泽莲在固定电话旁贴了很多外送电话的便签。
他做事细致, 根据江户川乱步的口味，将每家店的特色料理也一并写在了上面，以供后者参考选择。
两人之所以能相处得轻松愉快, 是因为江户川乱步不会因黑泽莲总是突然消失而发火, 而黑泽莲也不会因自己经常消失而让江户川乱步饿肚子。
今晚他去了中原中也家，后者打了两个电话给他, 说芥川龙之介一直闹着要找爸爸，家里的佣人和樋口一叶完全哄不住。
“打一顿就好了。”——黑泽莲是这么回答的。
中原中也本人也是这么想的。
但看着只有四岁大的小豆丁，抱着一只枕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时, 真下不了手。
“中也大人，我也是有夜生活的人。”
虽然主动接下了第二天带芥川龙之介去武装侦探社找太宰治的任务, 但并不意味着黑泽莲想要和芥川龙之介二十四小时绑定。
带孩子什么的，他是打从心底拒绝的, 尤其那个孩子还是芥川龙之介。
中原中也不会像森鸥外那样以上司的身份来压他, 但他也确实被小孩子的哭闹声吵得头都大了，只能抛出对黑泽莲来说最大的诱惑。
“黑泽, 我今晚准备开瓶威士莲白葡萄酒。”
黑泽莲听到这句话时，正打着哈欠抱着风衣走在一条无名小路上。本来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在听到威士莲三个字时，瞬间瞪得圆溜溜的。
……威士莲白葡萄酒诶。
“中也大人, 我愿意将夜生活全部奉献给您。”
任意门的异能力在这方面就突出了优势, 只消一秒，他就站在了中原中也家别墅的门口, 按响了门铃。
中原中也望着两眼放光面带喜色的某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对于这个下属，他其实有时候会感到有点……困扰。
不同于性格好懂又极其容易被打发的白仓草，黑泽莲的心思，他一直看不透。
白仓草好色，黑泽莲贪财，在组织里是出了名的。或许是有下属滤镜，贪财好色这个组合，在他看来居然也挺可爱。
他不可能给白仓草找女朋友，但会经常给两人发些红包，考虑到黑泽莲的经济情况，他给黑泽莲发的红包金额比较多。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白仓草每次都会第一时间领取红包并发上好几个“谢谢老板”、“老板红包不要停”的表情。
而黑泽莲却从不领取。
后来他改成了在下属群里发红包，发现领取的人里依然没有黑泽莲。他把红包数和群人数修改成一样的，黑泽莲还是不领。
最后他在年会时主动问了黑泽莲。
“我没有看到。”黑泽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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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中也不信，刚好因为几分酒劲，当场发了一个红包给他，却见对方脸上挂着柔柔的笑意：“领导，你不用扶贫的，我不贫。”
“你都跟太宰那家伙一样了，他到处欠酒钱，你在酒吧里喝白水……”
一不小心，就将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然后黑泽莲脸上的笑意就消失了。
中原中也酒醒了大半，犹豫着自己是不是伤到了对方的自尊心。
他觉得关照下属和后辈是理所应当的事，连白仓草过分沉迷看片，芥川龙之介不太乐意泡澡这种琐碎的小事他都会管。
他的酒柜里塞了喝不完的藏酒，下属却在酒吧里自带杯子喝白水，听上去又好笑又心酸。
黑泽莲幽幽地说：“既然中也大人热衷于救赎，不如彻底救赎我吧。”
……彻底救赎？
“麻烦你说服森先生让我离开港黑吧。你看我和你们，多不相配啊。”
黑泽莲一定是个最不合格的黑手党。无论是从服装上还是行事作风上，都是如此。
有那么多种颜色，年少时中原中也也看过他穿过艳丽的和服，但自从加入港口黑手党后，他从里到外全部选择白色。
白与黑是两个完全对立的颜色，在满身黑衣的黑手党里，穿着一身白衣服，看上去确实格格不入。
有人对黑泽莲的服饰大做文章，森鸥外轻飘飘一句“这没什么，我偶尔也会穿白衣服”就揭过去了。
行事作风就更不像黑手党了。
光是经常放走年纪小的人质和目标对象的家属这种事，黑泽莲就和芥川龙之介打过无数回。
但黑泽莲总是捏有两张王牌：一是没人拍到他放走了人质的证据，二是他不会损害港黑的利益，且基本不留隐患，毕竟人都被他送去了国外的乡下。
也正因为没有损害到港黑的根本利益，没踩到森鸥外的底线，所以对他的责罚才总是扣工资、降奖金。
但这两样也足够让他难受了。
黑手党财务给黑泽莲算过，按照他的薪资水平和涨薪速度，乐观情况下，工作到九十岁就能顺利从黑手党离开。
但因为总是发生扣工资的情况，不太乐观，他大概要在黑手党成为百岁老人了。
尽管森鸥外安慰过黑泽莲，并保证他的百岁生日一定会给他大操大办，弄得热热闹闹的，却被黑泽莲一句“到那时首领您的坟头草应该都两米高了”而又被扣了工资。
“算了，中也大人也会觉得为难吧。”黑泽莲眯起眼睛对中原中也说，“或许未来会有什么变数呢，我也不用这么悲观，中也大人请我喝酒吧。”
他不会点中原中也私发的红包，但他馋他的酒。
港黑食堂供应的酒基本上是进货时带的，有些送人档次不够，就直接给员工随餐喝。
黑泽莲只有表现极好时，得到森鸥外的审批，才能从仓库领一瓶好酒，但这种情况少之又少。
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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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每次听到有人要请自己喝酒，哪怕知道是个陷阱，黑泽莲都很难控制得住自己。
“爸爸！”芥川龙之介一看到黑泽莲来了，立刻丢下了手里的枕头，停止了哭泣，飞奔着扑了过去。
黑泽莲用一只手抵住了他的脑袋，阻止他继续靠近。
“冷静点，你这样过分狂热了。”
而且令黑泽莲心情复杂的是，芥川龙之介居然穿了一身白衣，从白衣服到白鞋子，齐齐整整的。
中原中也解释道：“他要学你。”
因为不放心芥川龙之介而跟来的樋口一叶赶紧说道：“芥川大人这样穿也挺帅气的。”
“爸爸，举高高。”芥川龙之介伸出两只短手。
黑泽莲撇撇嘴：“一边去。”
他直接用任意门将芥川龙之介传送到了院子里，然后美滋滋地领到了中原中也家中佣人开瓶送来的威士莲白葡萄酒。
中原中也邀请黑泽莲吃了顿夜宵。
别墅后面的院子，有一个很大的游泳池。游泳池边有一块场地，刚好可以用来烤肉。
黑泽莲趴在桌边，一脸惬意地欣赏着女佣娴熟地烤牛肉。
“没想到中也大人也喜欢吃烤肉，我以为你只会喜欢法式料理。”
中原中也嗤笑了一声：“我以前经常烤，架子都是自己搭的。”
语气里流露出一种天然的自豪感。
“哦？多久以前？”
“加入港黑以前，都是我烤——”中原中也像是想到了什么，话音戛然而止。
黑泽莲喝了一口酒，饶有兴致地问道：“你以前是做烤肉生意的？”
“当然不是！”中原中也张了张嘴，脑子里关于身为羊之王时期的种种回忆一闪而过，最终他只是张开嘴，什么都没说。
黑泽莲看出他不想说，于是也替他倒了一杯白葡萄酒：“喝酒吧，领导。”
两人碰了碰杯。
“爸爸，橘子咩咩！”芥川龙之介凑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黑泽莲手里的酒杯，伸手想摸，“你们在喝什么好东西？”
黑泽莲拍开了芥川龙之介的手：“这是大人才能碰的东西。”
他用了点力，芥川的小短手被拍红了一片。
樋口一叶见状赶紧阻止道：“黑泽君，芥川大人现在的身体只是个孩子！”
“实在抱歉。”黑泽莲改为摸了摸芥川龙之介的头，耐着性子说，“一边去，好吗？”
芥川龙之介摇了摇头：“想和爸爸在一起。”
“我不是你爸爸。”
“爸爸是白头发。”芥川龙之介捏了捏自己的鬓发，“我也有。”
黑泽莲不得不感慨陀思对芥川龙之介的洗脑有点厉害。
他好像对欺骗小孩子有一套心得。
……欺骗小孩子。
黑泽莲不免有些伤感，在他和陀思还是小孩子的时候，陀思不仅不会骗人，还比任何人都诚实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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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生于贫困的家庭里，几乎已经快要饿死了，都对这个世界毫无抱怨，甚至还在虔诚的为穷人祈福。
因为他，自己才没有坏下去，还学会了帮助别人。
欢喜和感激是实实在在的存在过的。
可谁能想到，到如今，陀思反而成了当初他自己最讨厌的人。
“中也大人。”黑泽莲犹豫了一下，问道，“如果太宰君的人间失格也不能令芥川君恢复异能，港黑会想出什么办法来救他？”
樋口一叶一下子竖起了耳朵。
“港黑会尽快选出首领直属游击队的新任队长。”中原中也毫不避讳地说道。
“大人——”樋口一叶畏惧中原中也的程度要小于畏惧森鸥外，这才敢说出憋在心里的话，“我们试试找名医，不要这么快放弃他，港黑的医生不够多，芥川大人为组织付出了那么多——”
中原中也静默了一下，然后说：“港黑的每一位成员，都为组织付出了很多。”
言下之意就是不会为芥川龙之介搞特殊化。
“确实。”黑泽莲说，“连我这样的人，都在被迫营业。”
“可是——”樋口一叶艰难地说道，“芥川大人以后该怎么办呢？”
他会从四岁开始慢慢长吗？还是说永远都是这个样子了？到底是谁害了他？
这些，都没有人能回答她。
夏天的夜晚，她却觉得有些发冷，蹲下了身体，盯着地上的一张废纸发呆。
【港黑甜心，被迫营业，门牌号1035636229，欢迎来玩。】
樋口一叶望着那串号码出了神，又听中原中也淡声说道：“放心，港黑会抚养他。”
……抚养。
多么无力又尽力的一个词啊。
她的芥川大人，从港口黑手党的核心骨干成员，沦落到了需要组织来抚养的地步。
樋口一叶觉得满心凄凉，若是芥川龙之介本人看到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大概也会叫港黑放弃他。
“樋口小姐，樋口小姐……”耳边传来了黑泽莲重复的声音，她才缓缓抬起头。
黑泽莲目光中充满担忧，朝她递来了一块白色的手帕。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了已经变得冰凉的眼泪。
“黑泽君，我该怎么办？”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啊。
中原中也已经离开了，芥川龙之介快乐地在游泳池里玩水，这里只有她和黑泽莲两个人。
曾经她因为芥川龙之介，也看不惯黑泽莲的很多行为，现在却只能跟他倾诉。
这感觉糟糕透了。
“黑手党毕竟是混黑的，他们更看重利益而不是感情。”黑泽莲认真地说道，“哪怕是会扶老奶奶过马路的中也大人，他也是个黑手党。这件事上他有他的难处，他要听老森的话，也要为组织考虑。如果组织里都是我这样任性胡来的家伙，那黑手党早就破产了。”
港黑的医生（非赤脚医生森鸥外）已经为芥川龙之介彻底检查过了，并没有查出他变小的任何原因。如果太宰治的人间失格也无效，那证明他中的也不是异能力。
游击队直属港黑首领森鸥外，随时接受首领的指令，身份地位十分重要。队长之位一天也不能空着，因此不可能替芥川龙之介保留着。
这点樋口一叶也明白，理智上接受，情感上难以接受。
“樋口小姐。”黑泽莲摇了摇酒杯，“你就没想过自己来坐这个位置么？”
&a;lt;hr size=1 /&a;gt;作者有话要说：本文不会有任何副CP，樋口对芥川的感情请看作尊敬和崇拜之情。
因为这些天白天没时间摸鱼码字，因此赶不上晚上九点更新，抱歉。但会努力保持日更。
文里的亮点自寻。感谢在2020-04-07 21:00:00~2020-04-09 22:11: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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