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樋口一叶想也没想就拒绝了黑泽莲的提议, 甚至还变得十分狂躁。
“芥川大人明天就会恢复了，这个位置永远都是属于芥川大人的，谁也别想！”
她和黑泽莲不欢而散。
黑泽莲看着她纤细的背影, 金色的头发，她的高跟鞋走在路上有种无悔的决绝。
她不适合港口黑手党，黑泽莲摸着下巴想, 樋口一叶如果生活在其他地方, 她身上的明艳都是挡不住的。
但她坚持留在了这里。
原本黑泽莲对芥川龙之介的事不算忧心，但现在却因为樋口一叶而变得忧心忡忡。联系芥川龙之介说出来的话来看, 他很明显是受了陀思的洗脑。
如果是陀思下的手，那么解决方法就不会是被太宰治触碰那么简单了。
樋口一叶虽然对黑泽莲十分不满，但第二天还是很早就起来了，准备陪同黑泽莲一起带芥川龙之介去武装侦探社。
直接用黑泽莲的任意门是最快的, 但她看到芥川龙之介好奇地盯着她的车看时，立刻问道：“芥川大人, 你想要坐车吗？”
“坐车。”芥川龙之介对这个称呼很不满意，“叫我芥川王子大人。”
“芥川……王子大人。”她笑笑, 笑容里有掩饰不住的心酸。
这个羞耻的外号, 也只有她叫得出口了。
黑泽莲看着她因为一夜没睡而熬出的黑眼圈，默默地钻进了驾驶座。
“黑泽君, 我想在中央公园的百货商店街停一下。”樋口一叶坐在后座，弯曲着身体，抱着膝盖说。
“好。”他朝后座递去了一盒牛奶和一袋饼干，“我看你什么都没吃, 早晨吃点东西比较好。”
樋口一叶摇头：“我吃不下。”
黑泽莲眨了眨眼睛, 将牛奶和饼干递给了副驾驶上正在摆弄恐龙玩具的芥川龙之介。
“你哄樋口姐姐吃点东西，我就表扬你。”
樋口一叶微怔, 芥川龙之介却开始谈条件：“光表扬不行，你得亲我一下。”
黑泽莲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滚，你早上连脸都没洗干净。”
“哼。”芥川龙之介很不高兴地把牛奶和饼干扔给了樋口一叶，“你的。”
黑泽莲皱眉：“你这是哄人的态度吗？”
芥川龙之介紧抿嘴唇，直到黑泽莲说了一句“再这样下去，连表扬也没有了。”，他才歪过头，对樋口一叶说道：“我早上把牛奶和面包都吃光了，一口也没剩下，你要向我学习啊，优秀的人从来不浪费食物。”
“谢谢芥川大人。”
“叫我芥川王子大人！”
“……”
黑泽莲从后视镜里看到樋口一叶小口地喝着牛奶，才缓缓地发动了引擎，朝着中央公园的方向开了过去。
虽然是去求太宰治，但港口黑手党并没有拨出专门的款项，颇有点让太宰治做白工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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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泽莲也没有自掏腰包给太宰治送礼的打算——一来是没钱，二来是太宰治想不想帮忙，不看送不送礼。
换作在以往，樋口一叶也决计不会给太宰治买礼物，但这次事关芥川龙之介的未来，她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马虎。
求人就要有低头示好的打算。
她在百货商店买了两瓶名品葡萄酒，太宰治喜欢喝酒，想必不会拒绝。
到达武装侦探社时，刚好早晨九点，已经是武装侦探社工作的时间了。
黑泽莲看着犹豫地扒在门边的樋口一叶，说道：“他们对港黑敌意没那么大的，而且你还买了这么贵重的礼物。如果你实在不放心，我先进去看看情况好了。”
“好。”樋口一叶点了点头，又补了一句，“谢谢你，黑泽君。”
黑泽莲脚步一顿，转过头看着旁边的芥川龙之介，挑了挑眉：“小子，我不在的期间，你千万别给别人带来麻烦啊。”
芥川龙之介美滋滋地说：“那你先夸我。”
“夸你哪有那么容易，我的要求是很高的。”黑泽莲摸了摸芥川龙之介的头，“先听你樋口姐姐的话。”
“……好吧。”芥川龙之介有点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不会给对方造成困扰。
敲开武装侦探社的大门，迎接他的是武装侦探社的社员谷崎直美。
“是黑泽君呀。早安，欢迎你。”
黑泽莲曾经为谷崎直美和她的哥哥谷崎润一郎画过一幅肖像，因此和谷崎直美的关系还算不错。
“早安，黑泽君。”另一名女社员春野绮罗子也朝他友善地挥了挥手，她正在替趴在窗台上的三花猫顺毛。
那只三花猫是她饲养的宠物，平时也会经常带来武装侦探社。
黑泽莲从口袋里掏出一袋甜心猫吃剩的小鱼干，撕开来递给三花猫。
“小咪，早安，你看上去精神也很不错。”
三花猫“喵”了一声，小口地吃着他手里的小鱼干。
“话说春野小姐，这只猫有没有绝育？”黑泽莲托起三花猫的两只前爪，直起它的身体看了一下后说，“果然是个男孩子啊。”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手里的猫似乎猫躯一震。
“还没。”春野绮罗子想说自己每次打算带猫去绝育时，猫都会莫名的离家出走，便说道，“一直没时间。”
“其实绝不绝育还是看主人的意愿。”黑泽莲问道，“如果春野小姐有需要，我很乐意效劳。”
“那太感谢——”春野绮罗子话还没说完，三花猫突然挠了黑泽莲一下，然后扔下吃剩了一半的小鱼干，一溜烟窜走了。
看上去很生气。
“对不起，黑泽君。”春野绮罗子立刻道歉，“小咪好像真的对绝育的话题有点敏感。”
可是猫怎么会听得懂人说话呢？
黑泽莲望着手背上被挠出的印痕，三花猫下手不重，没挠破，似乎只是有点气恼，但还是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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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了脾气。他轻松的笑笑：“既然是小咪自己的选择，我们就听从它自己的意愿好了。”
“嗯。”
“对了，太宰君还没有来上班吗？”黑泽莲四处望了望，没有在一群人里看到太宰治。
谷崎直美笑着说：“太宰先生还要再晚一点。”
“早过了上班时间吧。”黑泽莲忍不住问道，“你们不扣全勤的吗？”
要是他敢在上班时间迟到一秒钟，森鸥外知道了都得扣他的工资。
“不扣。社长说只要把工作完成就OK啦。”春野绮罗子接着解释道，“我们的工作是弹性制的。”
黑泽莲觉得自己像吞下了两只柠檬，好酸。
同样是老男人，同样是首领，怎么森鸥外就那么死板呢？
正当他化身柠檬精的时候，当事人之一的首领福泽谕吉从自己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黑泽君。”
他很意外会在回来的第二天看到黑泽莲登门拜访。
他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黑泽莲，他看到后者衣着整齐，因为离得近，还嗅到他身上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知道黑泽莲的伤应该已经做过处理了。
“福泽先生，谢谢您昨天给我的苹果糖。”黑泽莲礼貌地笑笑，“人鱼岛的苹果糖果然要比我在别处吃到的更美味。”
侦探社里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黑泽莲疑惑地看着福泽谕吉突然变得古怪的目光。
……难道不能客气的吗？
“社——长——”身后突然传来了超大分贝的哀嚎声，黑泽莲转过头，看到江户川乱步又气又哀怨，仿佛一只炸毛的猫。
“咳。”福泽谕吉尴尬的轻咳一声。
“我问你有没有买人鱼岛的特产，你说走的匆忙忘记买了！”江户川乱步指着黑泽莲说，“原来你给黑泽君吃了，你偏心！”
眼看着江户川乱步有哄不住要暴走的趋势，福泽谕吉连忙说道：“中午我去楼下给你买一根。”
“不行！人鱼岛的苹果糖比楼下的更美味！”江户川乱步气呼呼地说，“是黑泽君刚才说的，我才不要楼下的。”
黑泽仿佛专程上门炫富莲：“……”
他倒是有点讶异，福泽谕吉这么正经的人，竟然也会撒小谎。
武装侦探社的社员们很自觉地低下头，假装没看到这里，继续忙着手里的事。
江户川乱步的嘴噘得能挂拖油瓶。
福泽谕吉微拧的眉心慢慢松开。
“中午我会去买五根，外加两瓶波子汽水，一盒巧克力。”
其实哪里买的苹果糖不是一样的呢？小孩子要的只是在意而已。
见江户川乱步还是有点小情绪，福泽谕吉补充道：“全部都给乱步你一个人。”
江户川乱步这才缓缓睁开眼睛，然后逐渐眉开眼笑。
“社长说话要算数哦。”
“……嗯，一定。”
“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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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今天好热闹啊，是黑手党和侦探社的联谊活动吗？”门口传来了太宰治的声音，黑泽莲朝那里望去。
一瞬间，他的心咯噔一声沉了下去。
太宰治抱着正张牙舞爪拼命挣扎的芥川龙之介，身后是面如死灰的樋口一叶。
——她最后的一点希望也落空了。
黑泽莲默然，心想果然不是人间失格能解决的问题啊。
“哇，好可爱的小朋友啊。”谷崎直美走过去摸了摸芥川龙之介的头，“长得倒是有点眼熟。”
芥川龙之介一看到黑泽莲，就像看到了救星：“爸爸救我！绷带妖人抓我！”
见着所有人视线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黑泽莲头皮略微发麻：“叫叔叔。”
大庭广众之下，拒绝喜当爹。
“爸爸！”芥川龙之介坚定地不改口。
“抱歉，这孩子真不是我的。”黑泽莲认真地说道，“还有，芥川王子，你现在其实……是人生巅峰啊。”
他的执念太宰治，正抱着他啊。
“看上去还挺可爱。”
太宰治好心地替芥川龙之介整理了一下衣领，被后者啪叽一声打在了手上：“放开我，你这绷带妖人。”
“樋口小姐——”
中岛敦见樋口一叶有快晕倒的迹象，因为离她最近，下意识地扶住了她。
但她还是昏了过去。
等到樋口一叶醒来时，芥川龙之介已经含着泉镜花给的棒棒糖睡着了，黑泽莲正站在窗边沉思。
与谢野晶子给她输了一点营养液，黑泽莲这才知道芥川龙之介出事的两天里，樋口一叶几乎什么也没吃。
从求森鸥外求中原中也到求神拜佛，她都试过了。
没什么用。
芥川龙之介的心智完全被困在了那个四岁的壳子里。
这样的人，无法再担任港黑游击队队长一职了。
她觉得最残酷的，无非是森鸥外的那一句：“回到童年，也未必是件坏事。”这句话简直是轻飘飘地将芥川龙之介迄今为止，为港口黑手党所付出的所有努力，一笔揭过去了。
他们会选出新的队长，她会有新的领导，而所有人都会把芥川龙之介当成一个笑话。
他的仇家如果知道了这件事，也许还会来追杀他。中原中也这几天一直护着他，那是出于平时的交情，可他也不可能一直护着他。
原本芥川龙之介的未来笔直的畅通无阻，现在像是长满了荒草，没人看得清。
樋口一叶眼眶一热，滚下了两滴眼泪，砸在了她的手背上。
“对不起，芥川大人……”
黑泽莲没有安慰她，言语上的安慰，一点用都没有。
她需要时间去冷静，去接受。
他缓步走了出去，看到了站在走廊里的太宰治。
像是刻意在等他。
“莲姬看上去很不开心嘛。”太宰治耸了耸肩，“樋口小姐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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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太好。”黑泽莲想了想说，“但是她会慢慢好起来的，她一定可以的。”
这样一个没有异能力体术也一般的女孩，在关系到芥川龙之介切身利益的问题上，全身都充满了锋芒。
真勇敢啊。
而产生这种不顾一切的勇气来源，是心底有想要守护的东西。
那自己呢？
自己有没有想要守护的东西呢？黑泽莲心想。
……好像没有。
黑泽莲的眼神突然变得很温柔，是一种太宰治从未见过的温柔，仿佛下一秒，他就要掉眼泪了。
他看过黑泽莲的很多面。
一直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有时意气风发，有时安静如鸡，有时张牙舞爪，有时无精打采。
唯独没看过他哭。
即便是在港黑被拷问了快一个月时，也没有哭过。
甚至骨头是越拷越硬，连被港黑干部A在他的骨盆刻字时，也只是边倒吸着冷气边毒舌地评价：“你这个娘炮的字刻得真难看，本大爷幼儿园时艺术造诣就在你之上了。”
黑泽莲轻声说道：“如果今天变成那样的是我而不是芥川君，恐怕没有人会希望我再变回来了。”
估计都没人照顾他，更别提这么拼命地想把他变回来了。
“……也许没这么惨吧。”太宰治回答的也不是很有把握。
黑泽莲趴在窗台上，看向天空。还没到中午，天阴阴的。
“行吧，要是你变成这样了，我会负责照顾你。”太宰治拍了拍他的肩膀，“直到你变回来。”
“不，我觉得那样更不安全。”黑泽莲拒绝道，“身为一个新时代的黑手党，我是绝对不会被敌人暗算的。所以我刚才说的假设不成立。”
太宰治扬了扬眉：“你这个新时代的黑手党好像不太合格，要不要我这个古早的黑手党来教你？”
“哦？愿闻其详。”
太宰治伸出一只手：“首先，黑手党的本质是把暴力转化为经济的行为体。”
黑泽莲歪了歪头，一巴掌拍在了他的手背上。
太宰治白皙的手背被拍的有点红。
“暴力转化为经济哟~”黑泽莲故意拖长了尾音，还学起江户川乱步，调皮地噘了一下嘴。
太宰治乐了：“学的真快，回去就这么对着森先生的脸使用这个方式吧，越有力，工资涨得越快。”
黑泽莲也乐了:“我怕不是工资要涨成负数？”
两人相视笑笑，太宰治又揶揄道：“你现在的理想还是长命百岁啊？”
“不止了，可能要活得再久一点。”
“活那么久不无聊吗？”
“每天都很有意思啊。”
跟陀思的想要净化全世界、森鸥外的守护港黑和横滨、琴酒的效忠黑衣组织铲除所有叛徒相比，他的理想显得太浅薄，也太单薄了。
但至少他自在。
他想要有一望无际的美丽花园，钻进去就彻底迷失方向，到天黑也走不出来。
他想要弹奏更优美的曲子，那琴声能通过空气，传给天上的飞鸟给流云听。
他还想要不错过任何一次的流星和极光，用他的眼睛而非相机记录下那美妙的时光。
他会坏心眼地偷走土拨鼠好不容易找到的坚果，在小家伙急得跳脚时再还给它。
也会在枝头上两只小鸟交.配时，接住从它们头顶因为成熟而跌落的浆果，防止因为这种意外的小插曲惊扰到孕育幼崽的一刻。
生命如此芬芳，到处都洋溢着鲜活热烈的气息。
他想要一直看下去。
想要一直看下去，就得一直活下去。
&a;lt;hr size=1 /&a;gt;作者有话要说：莲姬:与其为我心酸，不如表扬一下迄今为止我所做出的成绩哟，我也是有在努力，在现实和理想的交锋中，找出一条可以走下去的路。
感谢在2020-04-09 22:11:53~2020-04-10 23:07: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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