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对汪清鸯明显极其优待。
四十多岁的人了, 眼神里却还写满纯真, 一副天真不知世事的模样。
尤其是这么伸着手,朝青鸢哀哀哭泣的模样,像极了无助的孩子,除非是铁石心肠,不然就不可能不心软。
而与之相对应的却是青鸢, 一样的貌美如花,不同的则是青鸢的眼神里却是写满了饱受岁月摧残的沧桑。
瞧着即便穿着粉嫩却丝毫不违和,依旧如少女一样娇憨的汪清鸯,青鸢忽然觉得, 一切是如此的荒谬——
三岁时,母亲病亡,七岁时汪父把青鸢托付给本家一个姑奶, 外出打拼。
即便汪父每月都会按时寄钱过去,可人口众多的姑奶奶家, 青鸢这个拖油瓶依旧是最不受欢迎的存在。
所谓人情冷暖, 尝遍了寄人篱下之苦的青鸢, 好不容易在十岁时等回来了爸爸, 还有一个三岁的小女孩。
那会儿青鸢才知道,其实三年前,父亲就已经组建了新的家庭……
之所以带了幼女回老家, 不过是因为对方不知道什么原因,选择了离婚。
彼时汪父还有一身的病,明显瞧着根本活不了多久了。
可即便这样, 青鸢还是很高兴——
她一人已经太久太久,很多时候,青鸢多想爸爸还在身边,那她就不用总是跟破旧的布娃娃,甚至桌子凳子述说自己的思念了……
现在爸爸终于回来了,甚至还带回来一个可爱的真娃娃,即便很多时候病弱的父亲只能躺在床上,青鸢却要忙里忙外,可她依旧开心的夜里睡觉都会笑醒。
十岁的小人儿,一边要照顾爸爸,一边还要逗哄小妹妹,可青鸢依旧每天都是笑着的。更是不止一次祈祷,让爸爸的病快快好起来,让妹妹健健康康,那样爸爸就可以带着她们姐妹去公园玩了……
可惜她的声音太小,上帝并没有听见。还是在青鸢十五岁那年,带走了汪父。
汪清鸯成了青鸢生命中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亲人……
甚至青鸢把汪清鸯当成了生命中的救赎。
为了让妹妹过好日子,青鸢什么都能忍。
青鸢可以忍受旁人泼过来的一盆又一盆污水,不管怎样受轻贱,都能微笑以对,却不能忍受汪清鸯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甚至有一次,因为争取一个角色,陪甲方金主爸爸喝酒时喝了个胃出血,正在输水时接到汪清鸯打来的电话,委委屈屈的说她摔了一脚。
青鸢当即就不顾阻拦拔掉针头就朝家跑。
到了家里才知道,不过是磕的红了些罢了,不是她回家的快,说不定连一点儿痕迹都没有了。
青鸢却是没有丝毫着恼,捂着肚子艰难的爬上救护车时,还庆幸幸亏汪清鸯摔得不重……
曾经青鸢最骄傲的就是,即便爸爸走的早,她却靠自己的能力,给汪清鸯撑起了一方晴空……
可这会儿瞧着栅栏外那个爱爱哭泣的女子,却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当年的自己,怎么就那么蠢呢?所以说会走到死路上去,也是顺理成章的吧。
“姐——”看青鸢站在一步之遥的栅栏后,却始终静静瞧着她,别说过来安慰,根本就对她的悲伤无动于衷,汪清鸯抬起迷蒙的泪眼,顿时委屈的不得了,“姐,你是不是怪我这些年都没去找你?我去找了啊,真的,我找了好久,可是,可是,都找不到你……”
青鸢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眼神依旧毫无波澜:
“我没有怪你,还有,你哭的让我很烦躁,所以,要么不哭,要么你先离开,哭够了再回来……”
明显没有想到青鸢的答复是这样的,汪清鸯直接傻眼了——
面前这个,真的是最爱自己的青鸢吗?
青鸢她怎么可以这么对待自己?
瘪了瘪嘴,差点儿再次哭出来时,又想到青鸢的警告,大大的抽泣了一声,赶紧又把眼泪咽了回去,却是呛得自己剧烈的咳嗽起来,一时浑身都是颤抖的。
“清鸯——”袁玉林快步走过来,直接把汪清鸯揽在了怀里,看着青鸢的眼神失望至极,“青鸢,你变了……只是你可以恨我,怎么能这么对清鸯啊?她可是你,唯一的妹妹啊……”
“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清鸯过的有多苦?不知道多少次,清鸯梦里叫着你的名字哭醒过来……她记得你每一个生日,每一个忌日……因为不知道你葬在那里,生生跑遍了整个华夏,每一个庙宇都祭祀遍了……”
“当年你那么爱着她,包容她,现在却这么对她,你不觉得自己太残忍了吗?”
“曾经的事情我们都有错……可就是有错,你有错,我有错,清鸯她有什么错?不是因为你苦苦拜托,不是为了全我的面子,清鸯她本应该有属于她的另一段全新的人生……青鸢,清鸯才是你的妹妹啊,你忘了当初,你们怎么相依为命吗……我只是不想看你被有心人挑唆,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啊……所以青鸢,睁开眼,好好看看,不要那么固执了好不好?”
说道动情处,袁玉林眼睛一下湿了,汪清鸯更是伏在袁玉林怀中,哭的难以自抑。
“有一句话叫‘秀恩爱,死得快’,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有?”
汪清鸯的哭声就和被人按了静止键似的,再次卡在了那里,瞧着青鸢的眼神明显很是受伤:
“姐……”
至于袁玉林,头上更是青筋都要迸出来了:
“青鸢,你真就,这么狠心?”
“袁天放的生日是二月初九对不对?”青鸢却是牛头不对马嘴的回了一句。
“不错,”袁玉林声音却是充满着感慨,低语道,“和你正好是一天……本来按照预产期,应该是一周后,可清鸯说,你就是二月初九生日……为了纪念你,清鸯非常坚决一定要在二月初九这天去医院剖腹生下天放……”
“……这也是为什么,那天我见到你,跟你说,天放,他也是你的儿子的原因……”
再没有人比袁玉林更清楚青鸢最大的心结,那就是这个女人,无比渴望着想要有一个家……
不管她因为什么样的纠葛,跟广城苏家的人扯到一起,可只要抓住这个软肋,青鸢她肯定就会心软。
青鸢果然陷入了沉默,再抬头时,眼睛里似是有泪光一闪而逝。
“青鸢,回家吧,别再任性了……”袁玉林深情道。
“袁天放的生日是二月初九,而你们结婚是前一年的五月……”青鸢一字一字道,“袁玉林,汪清鸯,是不是我真的蠢得像个白痴,才让你们觉得随随便便找个理由,就可以糊弄过去?”
“还有汪清鸯,你说这么多年来,一直放不下我……好像,从我重回帝都,到现在,也有两三天了吧,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回来……不对,你肯定会说,因为受刺激太大,所以卧床起不来了……”
汪清鸯顿时噎了一下,青鸢后面的猜测可不是她想要说的?转而又觉得十分委屈:
“姐,当初不是你跟我说,一定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你还说什么都没有我的身体重要啊,知道姐姐回来,我真的太高兴了,还很担心,才会起不来……”
“还有你说天放……”汪清鸯说着,明显更加难过,“您也知道玉林的妈妈的性子……当初因为你的事,婆婆对我也很是不喜,我又太想帮你了……要是不圆房,婆婆就不会接受我,不接受我的话,我就不能帮你……”
“是吗?那既然圆房了,不是说你那婆婆已经接受你了吗?你又帮了我什么?帮我在被众人口诛笔伐的泥淖中越陷越深,甚至被指责吸毒?”
“我……”汪清鸯脸色一下煞白,啜泣道,“姐,我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就成了那个样子……他们怎么会那么狠心,非要盯着你……”
“不过后来,我和玉林把那些人全都告了,他们也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甚至因为这个,他们还骂我以权压人……”
“……那是在我死后吧?你这么说,我真觉得自己对不住你们的很呢,竟然没有从棺材里面爬出来向你们两口子表示感谢……”
“还有,以权压人这四个字用的真好啊……你不说,我真的以为袁家就是什么普通人家呢,原来,还是有那么一点权力的啊……”
“算了。”袁玉林忽然开口,脸上的清愁和哀伤也跟着消失的干干净净,“清鸯,我们走吧。这个人,根本不是那个爱你的姐姐……青鸢她早就死了,站在这里的,不知道是从哪里爬出来的恶鬼……”
“你说的对极了。”青鸢粲然一笑,“从前的青鸢确实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我也不觉得,和二位之间,有什么旧好叙的,二位也倾情表演了这么久,也累了吧?还是趁早,滚吧。不然,我真的觉得,自己会吐了!”
说完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转身,高跟鞋踩在鹅卵石路上,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
汪清鸯怔了一下,瞧着青鸢潇洒而又决绝的身影,忽然掩面痛哭出声:
“不,不可能的,我姐,不可能这么对我……”
下一刻更是身子一软,就昏了过去。
“清鸯,清鸯——”袁玉林惶急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青鸢却是连转头看一下的兴趣都没有。
抱着汪清鸯离开时,袁玉林状似无意的回头看了一眼,隔着落地窗,能瞧见广城苏家的人和那个苏音,正闲散的相对而坐,言笑晏晏的模样,明显不是一般的开心,顿时气得一股怒火直往顶门上涌……
苏悦一直在周家别墅里呆到陈娅的电话打过来——
因为周围坐的都是长辈,苏悦一开始还有些拘谨,等离开时,却已经恋恋不舍了——
小祖和小祖公,是什么宝藏情侣?
一开始还想着这俩辈分这么高,不定怎么端着呢。
毕竟苏悦可也和其他修道者家族的长辈相处多,对方时时刻刻都不忘散发王八之气,一副尔等都是凡人不配与我平起平坐的霸道模样。
小祖和小祖公别说架子了,分明就是一对儿逗比!
尤其是叔祖,特别爱笑了呢,要知道从前苏悦都没见苏雪霖笑过,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叔祖竟然笑的这么好看!
这样的好心情,一直保持到坐上保姆车。
“啧啧啧,不愧是帝都排名前三的高尚小区。”瞧着即便是大门都透着低调奢华的北宸府,陈娅不住咋舌。
“周董的家是不是用夜明珠照明,马桶都是金子镶钻啊?”
苏悦真要给她逗乐了:
“不然,下次我带你过去看看?”
“真的?”陈娅好险没从座位上跳起来,“对了悦悦,你有没有替我跟瑾少要签名?”
别看不混娱乐圈,可凭着那张颠倒众生的脸,欧阳瑾可是比明星还红。
比方说陈娅,就是欧阳瑾的粉丝,每天都要到周家太子爷的微博下面逛一圈的。
“要了,要了。”苏悦也很是无奈,恍惚间想到,要是陈娅瞧见祖公的颜,不知道会不会第一时间就爬墙啊?
“啊呀,瑾少的字也写的这么好看吗?a……”竟是直接在欧阳瑾的签名上亲了一口,“悦悦你这样乖,又是事出有因,我就不骂你了……”
“骂我?”苏悦就有些奇怪,“我好像没做什么吧?骂我干吗?”
“还没做什么呢?”陈娅狠狠的剜了一眼苏悦,“你忘了,今天晚上影视协会那里联合各大影视中心可是要举办一个盛大的庆功宴……”
华国这边送去了两部电影参加国际电影节,结果双双获奖,一下囊括了最佳女主角最佳导演最佳影片三项大奖。
虽然苏悦有些灰头土脸,可总得来说,还是相当值得国人骄傲的。
因而这次庆功宴规格相当之高,不但各路明星云集,还有各家大佬纷纷莅临,作为寰宇选送影片的女主角,苏悦当然不可或缺。
不是看苏悦状态还好,陈娅简直怀疑,是不是受不了打击,故意选择性把这件事遗忘了。
“对了,你家人不是也来了吗?我手里的请柬有多的,你要不要带一个家人过去?”陈娅体贴的道。
“不用。”苏悦直接摇头拒绝了——
多大的大佬,小祖他们面前都不算什么。而且那样嘈杂的场合,家里那几个管保没一个愿意去的。
“那还真是遗憾,有很多明星都要过去呢。”陈娅明显想岔了——
虽然苏悦是从北宸府出来的,可陈娅并不认为,苏悦的家人有资格进去。
毕竟,之前问过司机,说苏悦是和寰宇少东袁天放一起进的大门。
以袁家的身份,当然有资格随便出入。而且说不好,人家根本在这里就有房产。
至于苏悦的家人即便沾了苏悦的光,得以进北宸府暂住,可小户人家就是小户人家,听说要去那样富贵的场合,不定多受惊吓呢。
“不过悦悦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听说周敏的男朋友,那位琼斯先生,也过来了……还要陪着周敏一起走红毯……”
因为这个,周敏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明显又高了不少。
“……不过咱们输人不能输阵,待会儿你好好打扮一下,咱们给周敏来个艳压……”
可也就是背后说着痛快罢了,瞧瞧苏悦疲惫的脸,陈娅根本一点儿底气都没有——
之前电影节时,既要参加密集的各项活动,还承受着太大的压力,苏悦这段时间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等最后的评选结果出来,又因为一票之差输给了周敏,别说苏悦本尊,就是陈娅,也是气的好几天都没睡好。
这样的煎熬之下,即便苏悦皮肤底子之前很不错,现在瞧着,也有些憔悴。
反而是周敏,来时陈娅看过她一张机场照,状态真不是一般的好。
还有好事者打出了一张匆匆抓拍的苏悦的照片,即便有墨镜遮着,较之周敏,依旧差了一截。
“因为怕时间来不及,我刚才过来时,已经给方琳打了电话,让她带着化妆团队,到你家等着,你回去赶紧洗漱沐浴一番,然后好好化妆……”
看苏悦有些漫不经心,气的抬手就拍了一巴掌:
“我说姑奶奶,你可长点儿心吧……人家周敏有后台,你有什么?真是被周敏给艳压了,你哭都没地儿哭去……”
“好了,一样坐了那么久的飞机,姑奶奶你就可以跑到北宸府那样的地方潇洒自在,我却到现在都没歇下来过……真是同人不同命啊……我睡会儿,你要瞌睡了也眯会儿……”
说着靠在座椅上,竟然秒睡了过去。
苏悦打开手包,想要拿一张纸巾过来——
陈娅那儿都好,就是一点,说话一激动就跟下小雨似的。
还有更郁闷的,就是陈娅带过来的有关周敏的消息——
两人从出道就是冤家对头,真是被周敏艳压,苏悦也觉得很不能忍,可有什么办法呢?
把手里的纸巾丢进垃圾桶,要合上手包时,却是正好瞧见里面躺着的两颗棒棒糖——
看爸爸和大哥他们宝贝的样子,难道这棒棒糖真有什么过人之处?
这么想着,拿起来,认真端详了一下,可怎么看都是市面上常见的那种。
可要是没一点儿特殊,也不符合小祖的大佬身份不是?
犹豫了半天,终是小心翼翼的撕开包装纸,送到口中。
舌尖刚一碰着棒棒糖,苏悦眼睛就是一亮——
棒棒糖的味儿道竟然这么好吗?
更神奇的是,好像一瞬间,身体里的疲惫就散去了个干干净净。
甚至整个人都像被送上了云端似的,说不出的美妙,说不出的舒服……
“苏小姐,到了。”随着汽车停好,司机的声音跟着响起。
苏悦还没来得及开口,敬业精神第一流的陈娅已经睁开眼来:
“到了吗?快快快,赶紧下车……”
等瞧见苏悦手里的东西,明显怔了一下,下一刻崩溃的大吼一声:
“苏悦!”
自己看到了什么?苏悦的手中竟然举着个棒棒糖棍,棍的一端,还有一点没来得及吃干净的棒棒糖。
赶在陈娅上手来夺之前,苏悦一口把仅剩的那点儿糖给咬下,又把恋恋不舍攥了半天的棒棒糖棍丢到垃圾桶里。
“苏悦,你——”陈娅气的好像没失去神智,抬手就要去揪苏悦的脸蛋,“吐出来!别跟我说你不知道糖对女人来说就是毒药……毒药?!”
老天,自己看到了什么?眼前这个唇红齿白,一副水润润Q弹少女肌的女孩子真和之前那个脸上写满了疲惫怕是得养两三个月都不见得恢复过来的苏悦是同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4-15 07:48:54~2020-04-15 17:59: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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