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本以为自己这么说, 柳书言便会如同方才一样替她解答疑惑, 可她没想到柳书言闻言后却只是轻笑着小幅度摇了下头, 似是有些无奈道:“这个皇上不曾主动告诉过我, 我也不曾多问。或许, 先晋王和皇上有他们自己的难处吧。”
“其实,皇上不直接将沈泰处置,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沈知本还想多问些什么, 便听柳书言又道, “皇上不在宫里,倘若殿下遇到了什么意外, 这京城权力最大的便是沈泰了。他再借着这个时机清除异己,扩充权势,即便是皇上今后回来了,也得忌他三分, 不敢拿他如何。那殿下可知晓沈泰既然有派人来监视我与殿下的能力,又为何不直接将殿下暗杀, 岂不更方便直接?”
这个问题,沈知倒不曾细细思索过。从前她只能想到沈泰在今后可能会对她和沈天和不利,却不曾想到即便只是如今, 沈泰仍有直接让她再见不到旦日朝阳的能力。
她微微皱了皱眉,猜测道:“大抵是因为, 即便晋王兄通过这个办法得到了皇位,也不免会惹人猜忌怀疑。名不正言不顺,难得忠诚良将, 也难得民心。”
“正是这个道理,”柳书言肯定道,“若是沈泰这么做,必会留下后患。若是他日此事败露,即便皇上和殿下已经管不了了,还会有别人拥立一个更加名正言顺之人来讨伐他。沈泰需要对付的不是殿下一个人,而是站在殿下身后的千千万万人,他需要一个让他们不再支持殿下而是支持他的理由,并不是只需要除掉殿下那么简单。师出有名,更易得胜,自古权势之争,大都是这个道理。”
“皇上对沈泰也一样。沈泰之所以会成如今之势,便是因为先晋王旧部认为皇上这皇位并不是他应得的,他们忠诚于先晋王,便想要辅佐沈泰,让他替先晋王夺回皇位。他们尊崇的不是沈泰这个人,而只是要借他之名成己之愿罢了。所以皇上要对付的也不单单只是一个沈泰,而是站在他身后的那些人。死了一个沈泰,只会更加激起那些人的怨恨愤怒,最终只是得不偿失而已。”
“所以……”
“所以殿下不必再想着与他暗斗,也不必收敛起自己的锋芒。殿下可以与他明争,用自己的实力告诉他,你是虢国的太子,是未来的帝王,是可以自己管理好朝政,可以造福天下苍生的。你,并不逊色于他,也并不怕他。”
柳书言满眼坚定地看着沈知,沈知也明显感觉到她藏在被窝里的手被柳书言反握住了。
“殿下,你可有信心?”柳书言柔声问她。
原来自己曾经做了什么,自己心里在想着什么,她都知道啊……
即便曾经本是无心皇位,可如今她想要保护父皇,想要替皇叔和父皇守住他们这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也不得不打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了。
“嗯,孤会的。”她也如柳书言那般坚定地回望向她,抿了抿唇,“那贵妃,若是明日谣言传开了,孤可要替自己、替贵妃一并辟谣了?”
说到此处,柳书言倒是将手上的力度松了些:“大可不必,向来宫里的传言若是不能摆出确凿的证据,往往都是越描越黑的,殿下又何必多费口舌?殿下便不去理会,权当是沈泰一人自作多情好了。等殿下自我提升,有了一番作为,再不堪的谣言也会不攻自破了。”
“嗯,孤都听贵妃的。”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交流,现下,沈知已经算得上是近乎完全相信柳书言了。
不过柳书言和沈知说了这么多、聊了这么久,现在倒是有一个问题摆在了两人面前。
其实沈知早便有些乏了。从前她的作息时日都异常规律,就算近日夜里都熬了些时辰,但也从未这么晚过。方才柳书言说了许多重要的东西,她可以强打起精神一一记下来,可久了,她也不免有些累。
她撑着自己的眼睑不让其眯上,虽然确实是忍住了,但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眯了眯眼打了个呵欠。
说到底,她也不过才十五岁的年纪,便要承担重任,不免让人有些心疼。
此时柳书言的手已经被沈知捂得很热乎了,她轻缓地将自己的手从沈知的手中抽出来,放回自己这边,才轻声问道:“殿下困了?”
“若是贵妃还有什么事情要同孤说,孤也可以再坚持一会儿的。”柳书言的手拿开了,沈知便将手伸出被窝里来,揉了揉眼睛,嘟囔道。
六年了,这六年来,沈知从未在旁人面前这幅样子过。
从前的沈知在没人的时候,便很是喜欢窝在卫千儿怀里撒娇。卫千儿虽每每都教训她要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不要老是这般粘她,但终还是抵不过沈知的“死缠烂打”,每一次都还是由着她去了。
自打沈知彻夜跪在卫千儿灵柩前的那个夜里开始,她便学会了收敛,学会了伪装,学会了装傻,学会了克制,也学会了将自己的情绪埋在心底,不与外人道。她太懂事了,以至于就连她最亲近的杜沁宁,她也不会事事与她说,她会怕杜沁宁为难,也会怕杜沁宁为了她牺牲太多,她承担不起。
可是如今,她那扇紧闭了六年的窗,仿佛忽然间被人开了一条缝,日光从缝里透进来,让她心中的那片黑暗明亮了起来。
沈知与柳书言虽然还不算太过亲近,她还在她面前保持着她自我保护的躯壳,可柳书言知晓她脆弱狼狈的一面,她待她好,她们有着共同的目标,从今往后沈知至少可以在为难时寻求柳书言的帮助,也可以在她面前时放下所有的戒心,露出自己较为真实的一面来了。
“若是殿下困了,那便明日再说吧,反正事情很多,也不急在这一时。”说着,柳书言顿了顿,又问道,“殿下出东宫时,在旁人眼里可是已经睡下了?”
闻言,沈知点点头,忽而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又摇了摇头:“别人应当是的,但孤走时沁宁还未回来,她应当知晓孤还未回去的。”
听到此话,柳书言眸子微不可察地动了动。默了几息,就在沈知快要以为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之时,柳书言才又伸出手来,替沈知掖了掖身前的被子,道:“那殿下便先在此处歇下吧,明日天亮之前我再唤殿下起身回宫去。”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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