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曹闵按照柳书言的吩咐将曹闵和那两个收了银子的宫人都带到地牢去后, 又吩咐了人好生看管不得有误, 这才又回了崇教殿去。
虽然把三人在那里, 沈泰只要想, 依旧可以很轻松地寻个理由便将人拿走,但杜沁宁想,既然曹闵已经对沈泰没有了作用, 他又有曹闵爷爷在手也不担心曹闵会乱说话, 所以大概率他是不会为了小小曹闵多此一举的。
杜沁宁步伐要比常人快上不少,所以当她快要到崇教殿时, 隐隐约约便见了前方有两男子在朝她走来。她快步追上前,这才看清原来是柳修筠和薛绛二人。
上前行礼询问过后,杜沁宁才得知他们原也是来寻沈知的。可到了丽正殿,才听宫人所言沈知已去了崇教殿, 所以二人才朝着这边过来了。
三人又闲聊几句后,便一同进了殿里去。沈知本听得着迷, 忽闻柳书言的声音止住了,抬头望去,这才发觉三人正朝着这边走过来。
“臣参见太子殿下、贵妃娘娘。”柳修筠与薛绛一同行礼, 而杜沁宁则直接站到了沈知身后。
“两位不必多礼,快请坐。”柳修筠和薛绛都是朝中重臣, 沈知对他们也颇为尊敬。
“多谢殿下。”两人应下后,便依次在殿旁右侧的案几旁坐了下来。
沈知侧过身去,见杜沁宁依旧站在自己身后, 半日不动,便劝到:“沁宁你也坐,这里没有外人,不必拘礼的。”
听到沈知这话,杜沁宁本想回拒,但一瞥眼见柳书言也点了点头,她又将话咽了回去,谢恩后,坐到了柳书言身侧的位置上。
“丞相与姑父今日进宫,不知所为何事啊?”薛绛是沈知姑姑九江公主的驸马,按照辈分来说,她还要尊称薛绛一声姑父。
“殿下,昨日宫里进了刺客,可臣无能,并未将刺客拿下。”说着,薛绛顿了顿,刚才坐下的他又起身重新朝着沈知跪了下去,神色有些深重,道,“所以,臣今日是来请罪的,还请殿下降罪。”
见状,沈知也立马起身,上前去将薛绛扶了起来:“姑父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捉贼不利,那是禁军无能,怪不得姑父。姑父只需回去加强皇城的护卫力度,再严加训练即可,用不着行如此大礼,这可是折煞孤了。”说话间,沈知微蹙着眉,眼中关切的神色显得极为认真。
明耳人都听得出来,沈知话中也带了几分责怪他训练不力的意思,可薛绛在沈知的搀扶下站起了身,还得连忙谢恩道:“多谢殿下不罪之恩。”
挥挥手后,沈知又示意他坐回原位去,自己也坐了回去。一坐下,沈知立马便将话题转开了,寒暄道:“姑姑近日可好?孤已有许久未见过她了。”
“挺好的,殿下若是记挂,改日臣再携公主进宫来。”薛绛以为沈知只是随意跟他客套,便随口应道。
“那是孤多虑了,许是孤最近觉得孤寂,这才多了这份心吧。”说着,沈知眸中竟显出了些许惆怅,“近几日孤并未去太子学,整日待在东宫里也没什么人可以说话的。昨日孤又换了太师,以后跟着太师求学的便只有孤和沁宁二人了,倒是会比往日更加冷清。”
沈知说到这里,聪明如薛绛,早已听出了她话中的不对劲起来。虽然他平时见沈知不多,也知道沈知是个话不多的人,今日她却一反常态,还主动与他说起这些不相干的话,其中必定有什么蹊跷。
可是他并未将心中的疑惑表现出来,反倒还笑面迎合沈知:“臣也听说过殿下节俭,东宫向来人少,也没什么奇观异景可以观赏,殿下无聊也是正常。不过殿下如今已年满十五,何不从宫外选些美人进宫来,平日里也可陪陪殿下?”
“孤还小,现今当以正事为重。再说了,明媒正娶之人,定要是心悦之人,如今孤还没有遇到,也不急于这一时。”说到此处,沈知顿了顿,忽而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眼睛一亮,“孤听闻姑父有个妹妹,如今尚待字闺中。不如……将其唤进宫来做个伴读如何?正好太师是女子,整日与孤和沁宁两个男子单独待在一处也不太合适。若是姑父妹妹一来,这些倒都是迎刃而解了。”
薛绛目光一凝,周围竟都冒出了一股寒凉之气。沈知本以为他要翻脸,可下一瞬,他竟笑了两声,带着些歉意应道:“殿下所说的办法确实妙,可是不巧,臣妹昨日刚离开京城,外出游玩去了,还望殿下莫要见怪。”
这倒让沈知不知该如何回应了,她侧过身偷偷看向柳书言,甚是尴尬道:“这……”
“是吗?驸马好好想想,令妹真的是昨日便离开驸马府了吗?还是说驸马近日公务繁忙,记错了日子?”柳书言笑着,可笑中的锋芒却让沈知见了都不禁为之一惊。
弦外之音,不言而喻。
薛绛猜不透柳书言是什么意思,他还是装作听不懂一般,反问道:“贵妃娘娘话中何意?莫不是在说臣欺瞒殿下不成?”
“太子殿下乃一朝储君,若是欺瞒殿下,好歹也算是半个欺君之罪。驸马难道不怕……诛三族吗?”
闻言,薛绛本来满是笑意的脸立马便冷了下来,柳书言脸上的笑意却更加浓烈了起来。
“贵妃娘娘,虽然您深得圣人宠爱,但也不该随意污蔑臣等啊。”薛绛依旧坚持着,可眸光中的寒意却已经渗了出来。
这时,方才一直在一旁一言不发的柳修筠却忽而动了动手指,又道:“做伴读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之事,驸马又为何不愿?还是说,驸马想让殿下亲自去驸马府请人?若是殿下真的亲自去了驸马府请人,那可就不是……”
“臣方才已说过了,小妹昨日便已出了京城去,现今不在府中。”薛绛有些发怒,神色中已不见了方才对沈知的尊敬,“丞相和贵妃娘娘这般,莫不是想要帮着太子抢人?”
“大胆!太子前面,岂是容你这般放肆的?”柳修筠拍桌而起,直指薛绛,“实话告诉你,薛若雨已被本相府的人带到东宫来了。不出意外的话,两刻钟内便可到,你又该如何解释?”
听到这话,薛绛也气得站起了身来:“你!”
“好了好了,本宫想,驸马定当是记错了日子。驸马这么文武双全、才德兼备的贤才,又怎会故意做出欺瞒太子如此糊涂的事呢?这弄不好,可不仅是要杀头,甚至还会连累亲人的。”说着,柳书言站起身来,朝两人走过去了些,朝薛绛抛了抛眉眼,尽显妩媚,“驸马,你说本宫说的可对?”
柳书言给薛绛台阶,薛绛不仅不下,反倒还破口大骂道:“妖妃祸国,虢国有你们,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哦?驸马何不想一想公主府的九江公主和小世子,还有即将抵达东宫的薛姑娘,再决定……要不要重新骂本宫一次呢?”柳书言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气得薛绛火冒三丈,说不出话来。
不过柳书言这些话却刚好说到了他的软肋上。夫人没了可以再娶,儿子没了可以再生,想成大事的他,根本不在意这些细节。
可薛若雨这个妹妹,是和他从小相依为命一起长大的。两人一起啃过同一个馒头、一起喝过同一碗粥,他曾发过誓要给她一辈子的幸福,要给她天下最好的东西。她是他的心头肉,这世上最不可割舍的人,他又怎舍得连累于她?
方才他之所以那么激动,也是因为沈知等人的所说所作,危及到了他的妹妹,触及到了他的底线。若是沈知单单要将薛若雨留在宫里当个人质,他也不会这么冲动,可他见沈知说到薛若雨是两眼放光,再加上她说的话,薛绛不能不往不好的方面想去,这才一时冲动做出了顶撞之事。
且如今薛若雨还在柳修筠手里,不管真假,他都不愿意用她的命来赌。
闭了闭眼,缓了缓心口,薛绛终是长呼了一口气:“方才是臣糊涂了,还望殿下恕罪。殿下想要臣妹做伴读,是薛家的荣幸,臣又怎会推辞。只是臣忽然想起来还有要事要办,就先告退了。”
说罢,也不等沈知答应,薛绛便自顾自地出了殿去。
他一出门,便碰上了迎面走过来的三个人,两男一女。而那其中的女子,便正是薛若雨。
见到薛绛,本就面带笑容的她便笑得更加灿烂了起来,小跑了几步扑到了薛绛身上去:“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薛绛回抱着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背,便将她放了下来:“此处在宫里,妹妹可万不能像在府上那般顽劣。”
“知道了哥,你怎么老说我,哼。”一见面就被教训,薛若雨有些不高兴,嘟着嘴嗔怒着撒娇道。
本来还想多与薛若雨说会儿话,但侧头便见殿里头的四人早已听见声响望着这边,叹了口气,薛绛终是道:“兄长还有事要去办,太子想要封你为伴读,你且待在这宫里,莫要惹事,兄长过段时间来接你回府。”
“知道了哥,我行囊都带好了,你放心吧,我不会胡闹的!”薛若雨倒是善变,方才还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说起要进宫当伴读,立马便又笑了起来,还指着她身后随从手中的一大包行囊,像是炫耀般道。
遇到这么个天真无邪的妹妹也是无奈,薛绛叹了口气:“好,那为兄就先走了。”说罢,薛绛伸手摸了摸薛若雨因着闹腾而有些红润的脸颊,又看了看殿里面的沈知,才终是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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