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是外人, 说什么惊扰不惊扰的, 倒是薛姑娘开心才是最重要的。”沈知虽是笑呵呵地应着, 但是她心中却始终对这个答案保持着几分怀疑。倒不是因为她信不过杜沁宁, 只是若薛若雨真的单单只是因为触景生情,又如何会又摔又砸的?这举动分明就是万分生气才会有的反应。
不过既然杜沁宁已这么说, 薛若雨也没有反驳, 这件事也算是暂时搁置下来了。沈知表达了只要薛若雨没事就好的态度后,四人又围在圆桌旁,闲聊了一些有的没的的事情。后来因着有下臣来寻杜沁宁办事, 几人这才散去了。
薛若雨整个过程都没有说过两句话, 虽然她看柳书言的神情也看得出来比在东宫里时要好上了不少, 但是她还是依旧不怎么愿意理睬柳书言。杜沁宁暂且离开后,她便也随着起身自己回了房, 也没有什么话好留给柳书言和沈知的。
她无意, 柳书言和沈知也不强求。二人出了杜府,便也结伴朝着宫里走去了。
“今日无事,孤送贵妃回去吧。”临到东宫门口, 沈知丝毫没有要就此进去的意思, 反而道。
柳书言也不拒绝, 任由沈知并肩跟着她进了太极宫。等到了一条无人的小径上, 她这才开了口:“殿下以为今日之事如何?”她这么问,显然也是猜到了事情不会就如表面上这般简单的。
“孤方才去长乐宫问过姑姑了,薛姑娘去长乐宫时,姑姑大抵是还在欲堂殿里面和淑妃一起的。孤猜想薛姑娘……应当是路过之时看到或是听到了什么, 这才回去之后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对于这件事,沈知也是不打算隐瞒柳书言,只是对于薛若雨究竟探听到了什么事,她依旧还是有些难以启齿。犹豫了顷刻,沈知终还是决定以一种委婉的方式告诉柳书言,“不知道贵妃知不知道姑姑和淑妃之间的事……她们几年前便是互相喜欢的,如今薛绛已死,姑姑又迁回了宫里,她们便和好了。所以在自己宫里无人时,或许……会做一些较为亲密的事情,就恰好被薛姑娘看到了。”言外之意,薛若雨大概就是因为看到了自己嫂嫂和旁人的亲密,而感到羞怒的吧。
听到沈知的话,柳书言一如既往的平静,淡淡道:“她们之间的事,臣妾知道的。臣妾方才听闻曹公公说起此事,心中所想的也是与殿下无二。”
这下倒轮到沈知面露讶异之色了。
姑姑和淑妃都与贵妃不熟,贵妃又是如何得知此事的?难道是贵妃也在路过欲堂殿时偷听到了那些声音?
想起这些,沈知眼珠子都不禁在打转。柳书言见状,竟伸手轻轻刮了刮她的鼻梁,似是在责怪她的走神,又道:“殿下在想些什么呢,这般入迷?公主和淑妃仗着这后宫清冷无人,不分昼夜黑白,颠倒鸾凤。臣妾身为习武之人,耳力甚好,欲堂殿又隔我蓬莱殿不远,臣妾听到的东西,自是要比殿下还要多上一些。”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贵妃方才听到姑姑和淑妃的事情的时候竟然那般冷静,一点都不惊讶。
不过听到柳书言话中的“颠倒鸾凤”四字,虽然沈知此前从来闻所未闻,但是不知怎的,她竟一下便知道了那是什么意思。加上方才因着柳书言的动作而残留在沈知鼻子周围的桃花香味,即便二人现下还在说着正事,沈知也还是没控制住地红了耳根子。
“如……如此,贵妃觉得应当如何处理此事为好?”沈知尽量克制住自己,不让自己表现得太过异常而让柳书言看出些什么,这才顺势反问道。
“虽然这件事情很可能是如殿下所说的那般,不过既然殿下也不能十分确认,那我们便也只能静观其变,看看若雨之后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动作。殿下近日无事可以多去杜府寻寻沁宁,也好趁机看看若雨的情况,若是她真的有什么异常行为,我们届时再做打算也不迟。”说着,柳书言也不禁长叹了一口气,却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沈知知道她在叹息什么,因为她,薛若雨对柳书言前后的态度变化那么大,到如今也不肯与她多说几句话,柳书言心里应该也是很难受的。只是她从不表现出来,沈知也不知怎么才能安慰她,让她好受些罢了。
默了半晌,思虑半分后,沈知终还是开口有些惆怅地应了下来:“如此也好,今日之事,还是有劳贵妃多加费心了。”
*
近日各方相安无事,除了有些担忧薛若雨的状况之外,在旁的事上,沈知也没有太过费心。倒是她最近处理朝政之事愈发顺手了起来,诸位大臣与她磨合后的默契也在以可观的速度增加着。
这日早朝,将前日诸多奏折上的事情议完后,沈知正准备宣布退朝,却没想到柳修筠忽而站了出来,请示道:“殿下,臣还有一事要奏。”
“丞相请讲。”听到这话,沈知很自然地便应了下来。她并不担心柳修筠会说什么大事,因为若是事关重大,他应当都会拖柳书言先与她商议的。
不过这次,柳修筠却出乎了她的意料。他道:“皇家子嗣两代稀薄,而殿下贵为太子,如今已年满十五,又是皇上膝下独子。臣以为,殿下当考虑考虑册立太子妃一事了。”
册妃?怎么连丞相也关心起这件事来了?
本以为柳修筠在朝堂之上提起这件事,柳书言应当也知晓,可当沈知悄悄望向柳书言时,见到的却是柳书言看向柳修筠也略有一丝惊讶的神情。看来柳书言也是没有想到柳修筠会忽然来这么一出的,既然没有什么相应的计划,沈知自然还是要拒绝的。
不过在如此正式的场合说起此事,沈知也不可能随意以年纪还小就搪塞过去的,她还是装作仔细考虑一番后,才回应道:“丞相说的是,可是自古婚事乃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如今父皇征战在外,孤又如何好自作主张,与人私定终生呢?孤也知晓丞相是为了孤好,不过还是……等父皇班师回朝之后再议此事吧。”
“臣并非想让殿下立马便定下此事,臣的意思是殿下可以着手物色一些合适人选,等圣人回来,再稍稍商议便可定下,也节约了不少时日。”看柳修筠并没有咄咄逼人的意思,看样子也应当只是随口一提,沈知也放心了不少。
不过他说起等沈天和回来商议便可定下,沈知又不禁想到了前日沈含冬与她说的那些话。恰好此时柳书言也在殿上,她便一时没忍住往她那边瞧了一眼,恰巧,柳书言此时也在看她。
四目相对,柳书言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从她面上的神情根本看不出她究竟赞不赞同此事,心里又究竟在想些什么。沈知泛了泛眸子,眼中生起了一层雾气,心中也生出了一股此前从来想都不敢想的念头。
沈知的目光在柳书言身上停留得稍微久了一些,一些眼尖的大臣也是很快便捕捉到了两人的互动,开始有些惶恐起来。毕竟关于两人的流言,在宫里能大面积地传得开,时间久了,自然也是能传得出去,传入诸位大臣的耳朵里了的。
之前大家对此都还只是半信半疑的,顶多也是当沈知对柳书言有一些依赖之感,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愈发觉得沈知和柳书言的互动有时会逾越了后妃与太子间、或是太子太师与太子间的正常距离。特别是现下,说起册妃之事,沈知已经两次看向了柳书言,颇有在征求柳书言意见的势头。
“孤知道了,多谢丞相提醒,孤会考虑此事的,有劳殿下为孤费心了。”沈知收回目光,又和颜悦色地看向柳修筠,这才应了下来,却也并未表态。
下了朝后,柳书言随着沈知一起回了东宫,二人又在宫里四处漫步,才边说起了朝堂上柳修筠提起的册立太子妃一事。
“殿下可考虑过之后的事?”柳书言好似无意间说起,却直直地戳进了沈知的心里。
她又怎么不知道这件事推脱得了一时,但不可能永远不面对?不管怎么说,她最后总要在许多办法中抉择出一个最为合适的。
沈知点点头:“方才在回来的路上想过了。”
闻言,柳书言停下脚步,四处看了看,确认无人之后,才做出一副洗耳恭听态,继续问道:“哦?如何?”
“孤不想册妃……不想耽误别人一生的幸福,只为了来圆一个当年善意的谎言……或许等边关乱除、朝政稳定后,孤可以寻机会向天下所有人昭告身份,若是可以,这应当是最妥当的办法了。即便是不能或是等不到公布真相的恰当时机,孤也可以对外声称不举,这事总归是有办法解决的。”话中几分真假,沈知只说了她想法的一大半,剩下的一个念头,她是怎么也不能说出来的。
听到沈知的话,柳书言一时没忍住轻声笑了出来:“不举?”身为一朝太子,要告诉全天下她那方面不行,也是亏她想得出来。
“嗯……”看柳书言如此忍俊不禁,沈知也不禁开始怀疑起了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不举……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当就是男子不能与女子生孩子的意思吧?反正我不是男子,说不举,好像也……没什么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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