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自己,从会所出来后,时间已经接近下午两点。
深深茫然的站在大街上,摸了摸脖子上唯一的家当——用红绳系着的玉佛吊坠,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走去。
七九年的京市,刚刚开始实行改革开放,街上还没有后世京市的人挤人,三三两两的行人,大多穿着颜色鲜艳的衣裳,骑着自行车驶过。两旁的建筑也不是后世京市随处可见的高楼大厦。
陌生的时代,深深睫毛颤了颤,攥紧了手里的白玉吊坠。
首先,应该先去找一家酒店订好房间。然后,买火车票去沪市找爸爸妈妈。
至于之后的事情,深深暂时还没想到。
玉佩可以去酒店问问能不能换成钱,身体从早上醒来后就一直很疲倦,必须要先找到一个休息的地方。
顺着这条街往下走,现在是一天之中天气最热的时候,路上都没有遇到除了骑自行车之外的人。她现在脑子还乱成一片,反应迟钝,只记得不停的往前走。
走了一会儿,深深慢吞吞的想到,这个时代,住酒店一定很贵,而且她没有身份证,应该找便宜一点的小旅馆。
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阿嬷,热心的带深深到了不远处的招待所。
深深道谢后走了进去。
窄窄的木门开着,有一个三十来岁的阿姨坐在柜台后面,鼻子上架着副眼镜,看见深深后跟没看见一样,扫了一眼就继续对手头上的账本。
深深有点不知所措,踌躇着怎么开口用玉佩在阿姨这里换点钱。
“住宿?”看这个女孩子站着半天不说话,田玉莲对着账本,头也不抬的问。
“嗯,”深深揪了揪衣摆,鼓起勇气问:“阿姨,我没带钱,能不能先用这块玉佩抵房租?”
她说谎了,其实是身无分文没有钱。
闻言田玉莲放下手上的账本,狐疑的打量了深深几眼。
长得还挺乖巧的,不像骗子。
“要不,您知道哪里可以当玉佩换钱的地方吗?”深深硬着头皮开口。
田玉莲看了看对方紧张的抿了抿嘴唇的动作,问:“身份证明有吗?”
深深低了低头:“阿姨,我忘了带。”
她从小到大都是个乖宝宝,性格内向,还没有这么明目张胆的撒过谎。很心虚。
但幸好,田玉莲没有再问她什么问题,也没要求她要身份证明,很利索的就答应了帮她介绍当玉佩的地方,还周到的给热水壶里灌满了热水,马上给她开了一间房。
躺在床上,深深望着天花板松了一口气,鼓励自己就算孤身一人落到了一个陌生的时代,也一定要好好对自己,努力努力好好的生活。
不然爸爸妈妈会心疼。
世界上好人还是很多的,比如路上的热心阿嬷,招待所面冷心热的阿姨。
深深睡着之前还迷迷糊糊的这样想着。
然后她就进了公安局。
田玉莲早看这个小姑娘就不正常,长得倒是挺灵气,但穿的那是什么衣服,花里胡哨的,问个身份证明,一看就是在撒谎!都是经历过那个草木皆兵的年代的,田玉莲自认也算是有一双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这小姑娘在心虚!没问题她心虚个什么劲儿啊?拿不出身份证明,这不就是文件上写的身份存疑吗!一稳住深深,田玉莲马上就去公安局报警,理由就是发现了可疑人物目测是要危害群众安全!
片区的警察集体出动,然后抓回了一个脸上写满了“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懂”的深深。
警察问了几句,就放她自己待在拘留室里。深深透过拘留室的栏杆往外望了望,脑袋搁在膝盖上,手臂抱住小腿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警察打开门通知深深:“李深深,你家人来接你了!”
看小姑娘靠在墙角可怜得不得了的样子,警察摇了摇头,劝道:“小姑娘家家的,在外面遇到危险怎么办?父母也是为了你好。”
家人?什么家人?爸爸和妈妈?
深深跟着警察走到大厅,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看见深深,快步走过来牵着她的手,嘴上还一声声的喊着:“姐!”
一对穿着体面的夫妻也跟着疾步走过来,看着她,表情激动,动作却并不如白裙少女那样亲热。
深深低头看着手腕上挽着的手,语气迟疑:“不好意思,那个,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李月明顺着深深的视线看向她们挽在一起的手臂,表情不自然了一瞬间,快得几乎看不出来,又亲亲热热的凑上去,撒娇的摇摇深深的手臂:“怎么可能认错人?我是李月明,你是我姐李深深啊!”
她精心养了十几年的皮肤,从小到大谁不夸她皮肤又白又滑,但和李深深的手臂摆在一起,就是被比得显出几分黄气!
深深很确定这是她自己的身体,脖子上还带着妈妈去庙里给她求的开过光的玉佩。她垂下眼眸,犹豫了一下,决定占个小便宜,先顺着李月明的话出了公安局,再给这家人解释清楚。
李月明又转头问李父李母:“爸!妈!这是不是你们女儿?是不是我姐?”
李母犹疑的看了深深的长相一眼,确实和他们家人长得像,又想到女儿说的看见这姑娘心里就感到亲切,一下子就想到她走失多年的姐姐,可能是姐妹间特有的血脉联系,露出一个笑,朝深深点了点头。
李父也点点头,叫了一声:“大丫!”
李月明见状,高兴的笑了笑,捅了捅深深的手臂:“姐!快叫爸妈啊!”
他们这边动静大,全公安局的警察都盯着,深深吞了吞口水,忐忑的叫了一声:“爸?妈?”
深深进了公安局后,警察稍微盘问了几句,看得出来就是一单纯的小姑娘,也没有过多的难为她。现在看着这一大家子重归于好,面上也乐呵呵的,安慰了深深几句,就笑眯眯的把他们送出了公安局。
出了公安局,深深踢了踢脚尖上的一块石头,拉住李月明,郑重的开口:“那个,我不是你姐姐,你真的认错人了。”
李月明拍拍她的手:“你真是我姐!从小走丢了,今天才找回了,不信我问你,你左耳耳垂上是不是有颗红痣?”
“还有你脖子上,是不是系着个玉佛?”
“你从小是不是在沪市那边长大的?”
“你怎么知道?”深深抬眼看了看李月明,忍不住挠了挠手臂。
“都说了你是我姐了!公交车来了,回家说!”
这会儿是下班高峰期,公交车上挤满了人,深深看着两旁快速向后划过的建筑,心里面实在是没有底。
手指在车上的玻璃窗上敲了敲,反正最坏的结果也不会坏过蹲派出所了。
下车后,李父李母一家人拎着深深朝胡同里走,一路上遇到了不少认识的邻居,看见深深都好奇的朝李父李母问:“李姐,月明挽着的是谁家的姑娘啊?”
没等李父李母说话,李月明就亲亲热热的向周围的人介绍:“这是我姐!亲的!”
有年纪大的就想起李家确实有过一个大女儿,忙不迭的恭喜:“这是你大姐?找回来了?这可是大喜事啊?”
“看着就是你们李家的姑娘!和月明一样俊哩!”
这胡同里大多都是工人家庭,李家李父是在政府里上班,虽然熬了几十年资历也就是个小科长,但大小算个干部,总比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强!而且李月明也争气,从小就爱学习,又懂事又聪明,是小一辈里拔尖的那一拨。所以胡同里的邻居态度都很和善,想着能结个善缘,以后遇事要求人的时候也多条路子。
李家是个独栋的小平房,刚推开门,李月明忙从柜子里取出袋饼干,又倒了热水,递到深深面前:“姐,你饿不饿?饼干吃不?”
一天没吃东西,闻到饼干的香气,深深咽了咽口水,干巴巴的“嗯”了一声。
李月明也不在意,把手里的热水饼干递给深深,又去催着李母做饭。
深深啃完饼干后,饭正好做好,李月明又率先给深深盛了一大碗饭。
饭是米饭里掺着点红薯,很香甜,桌上有四菜一汤,炒菜和汤里都各放了几片肉片。
深深端着碗,正想继续解释她不是他们家女儿,又被李月明拿话堵住了:“姐!你先吃饭,你身体不好,等会儿早点去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李母也赞同的劝她:“大丫,听你妹妹的,月明对你多好!”
稀里糊涂的吃饭上床,深深躺下才感觉全身疲惫到了极点,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隔壁房间里,深深睡下后,李母到了李月明的卧室,狐疑的问:“这真是你姐?”
“妈,你放心!从小到大我说的事情哪件错过?”
这倒是,月明从小就聪明,说她爸职位会升,不出一个星期就真升了,而且现在京市的房子多紧张啊,要不是有月明,他们家就只能住单位分的筒子楼,哪住得了这么大的房子。久而久之,李母遇到什么拿不定注意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问一下女儿的看法。
看出了李母的动摇,李月明又继续说:“妈,那就是我姐,我姐左耳耳垂上有个红痣,你不信明天去看!”
大丫才生下来的时候耳垂上是有一颗红痣,她倒没记得那么清楚是那边耳朵。
“还有那个玉佛,我姐身上也有!”
李母脸上将信将疑的表情一变,显然是信了李月明的话:“真的?你真看到你姐有个玉佛玉佩?”
大丫生下来就是给她婆婆带大的,大丫一周岁的时候,疼她疼得不得了,非得从陪嫁里挑了块玉佛给大丫,私下里给他们说是新生儿最是容易吸引一些秽物,得带点佛气压一压。
这事儿涉及到封建迷信,李母是谁也没有声张过的。
看李母信了,李月明把自己不要的衣服收拾出来,才带着好心情上床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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