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八章

小说:(沙海)朝暮 作者:伶隐
    黎簇回到宾馆确认齐繁没有回来后,他又折回了吴山居,他来到吴山居时夜色已经笼罩了半边天空,届时他看到了白天的那扇红棕色的大门,白天木门的庄重肃穆在夜晚却翻天覆地的产生了变化,紧锁着的大门有一种说不出的魔力让人移不开眼睛。

    他的视线停顿,那儿有棵歪脖子树,爬上它轻而易举,进入这个地方自然也是轻而易举。

    他跳下树,拍了拍自己因为发力而充血的手,他蹲在树干的后边,细微的喘息声从另一棵树旁传来,他抬眼,两小时前说好吃完散伙饭就走人的梁医生正倒吊在树上,位置看上去岌岌可危,因为那节树干看起来要断了,

    “你下不下来?不下来我走了。”黎簇伸出手,如果梁湾支撑不住,他的手正好可以接住她并且起一个缓冲作用。

    “要不你上来?”

    “那你挂着吧。”黎簇抬脚正要走,梁湾压低声音叫住了他,

    “你一定要接住我啊。”

    梁湾话说完就松手了,虽说他早有准备,可还是承受不住这冲击力,他双膝磕在了石头上,钝痛的感觉蔓延至大腿——膝盖要炸了。

    梁湾从他身上爬起来,坐在地上向他道谢,他的手臂酸痛,咬牙坚持着这阵子的剧痛,

    “诶,你来这儿干嘛啊?”

    “找人,”他单手撑在地上起身,甩手缓解刚才的酸软,他在找吴邪没错,同样的,他也在找齐繁。

    弯着腰利用树木作掩体,他潜到了吴山居的长廊,绸缎般的长廊空荡寂静,长廊似乎没有尽头,一边感叹着吴邪的家大业大,一边探出头继续观察,进而他听到长廊的方向发出了令人脊背发凉的硬物摩擦地板的声音。

    梁湾的眼睛一眨不眨,她盯着那个白天的刀疤男人拖着麻袋,那麻袋被他拖进了一间房间,开灯,刀疤男人的影子投在了纸糊的窗纸上,手起刀落的姿势就像是在宰什么东西,梁湾惧怕的往后缩了缩。

    黎簇还想再凑近一点儿,身后的梁湾抓住了他衣服的领口,黎簇被扯的差点栽倒在地上,他转头,蹙眉,用眼神询问梁湾想干什么。

    她小声说着,“太危险了,别去。”

    “你在这里等我。”他重新整理了衣服,将自己的衣服从梁湾手里抢回来,潜行至那个房间的窗户外边,向里头瞄了一眼,在看到他宰的是一条猪腿后他暗暗松了口气,可接着他身后却传来一阵清脆的响动。

    梁湾也跟着他过来了。还打翻了藏在盆栽后的碗。

    碗?怎么会有碗?

    在白蛇把门打开之时,他拉着梁湾跑了,他们躲进了一间屋子里,那屋子里露着的一双耳朵,还有两颗黑琉璃般的眼珠时,黎簇总算知道为什么会有碗了,夺门而出,狗吠声此起起伏。

    “家里进了老鼠啊。”吴家奶奶抿着茶看着窗外的星幕,放下茶杯后又替齐家小幺夹了两筷子的菜,齐繁看着面前已经鼓成小山包的饭碗,拿起语音转换器。

    黎簇和梁湾被逼无路,假山外就是一个池塘,除非他们跳下去游到对面,石头和刀背摩擦的声音渐渐靠近,梁湾抓着他的手臂不停的颤抖,脸色惨白,黎簇将她挡在身后,他会尽可能的拖住白蛇,这个救过他三次的女医生,今天不该就这样交代在这儿。

    叮。

    蝴/蝶/刀削下白蛇的几缕头发,定在了白蛇身旁的假山上。

    “快走,湾姐…”

    “大半夜的不睡觉你装什么电锯杀人狂?”

    黎簇的声音几乎和这个略显沙哑的女孩儿声一同响起,她的声线低沉忧郁的无法辨认,女孩儿站在假山的那头,他们中间还隔着一个白蛇,他更加无法看清,梁湾扯着他的袖子,连拖带拽的将黎簇从假山后拉走,在出假山的瞬间,在那个昏暗的灯光下,他看到了女孩儿的背影,她走在树木笼罩的阴影里,就像那天晚上——江淼看到沈琼抱着他时,她离开的背影。

    孤独、黯然。

    他不受控制的将女孩儿的背影和她重合在一起,他甩开梁湾拉着他臂膀的手,追了上去,穿过蜿蜒的狭窄岔路,穿过荒凉萧瑟的树影,而那个女孩儿不见了。

    梁湾气急败坏,“黎簇!你还回来干什么?!你疯了吗?!”

    “就要疯了。”年轻人低下头,他身后落下的茂密树枝将他半边身子淹没在黑暗里。年轻人的心事变得琢磨不透。

    “你到底是为什么来这儿的?湾姐。”黎簇缓缓转过头,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他直视着面前的女人。

    梁湾看着年轻人,他的气场陡然间陌生。

    “你说幺儿刚刚骂你,还对你动手了?”吴家老太太坐居高堂,她的一双眼睛盯着正在剥橘子的齐家小幺,她掰下一半橘子,仔细撕下橘瓣上的橘络,眼睛却在看着堂下站着的白蛇,将手中的另一半橘子递给吴家老太太。

    “幺儿,你骂他了?”吴家老太太的重点却不在齐繁动手这件事上。

    ‘骂了。’她按下语音播放器后就将橘子扔进自己的嘴里。

    吴家老太太笑出了声,看向正在吃橘子的齐家小幺,眼里带着宠溺,“幺儿,当初你爷爷来信跟我说你的时候,我就听说过你的嘴巴厉害,后来去四川见了,我愣是没从你这小嘴里听到一句话,怎么?今天终于肯说话了?”

    齐繁点头,还是没有说话。

    “你啊,白蛇,”吴家老太太话风一转,“齐家幺儿十年难开尊口,看来有幸能听到她说话的,这么多年,可能只有你一个了。”

    白蛇抬起头,脸上完全不是‘有幸’的模样。

    吴家老太太乐呵呵的继续向白蛇解释,也是为了开导伙计与齐幺儿之前的嫌隙,她边笑边说道:“齐幺儿虽是齐家的最旁系,但祖上三代往上可考的,可全是棒客。”

    自古川渝之地多悍匪。吴家老太太现在都没有忘记,当年齐老三领着她,站在山头上,东西南北方向来回指,他在数他曾打家劫舍过的寨子。

    “齐老三又和齐铁嘴同辈,如果他还在的话,幺儿也还得喊齐铁嘴一声爷爷呢,唉,”吴家老太太叹气,“可惜,奇门八算终究还是断了,只有幺儿这张嘴,比开过光的乌鸦还灵。”

    “奶奶没有别的意思,幺儿莫怪。”吴家老太太捏了捏齐繁的手,齐繁扯了扯嘴角。

    “齐家的人,没有再来找过你吗?”齐繁顿了一秒,还是点头了。

    “你可以跟他们去的,幺儿,”吴家老太太语重心长的说着,“这也是你爷爷的愿望。”

    ‘我知道的,奶奶。’

    齐繁低下头。

    黎簇向杨好要了齐繁的电话后,三番四次的拨打全是占线的声音,他背上包,关上宾馆的大门,来到前厅,他要再续一个晚上的住宿费,接着他赶往楼外楼,梁湾她要在今天早上回去,他理应去送行,目送她回去后,他还要再去一趟吴山居,找到昨晚那个女孩儿的线索。

    “看不出来啊,小伙子,”梁湾眼睛底下的青黑色明显,更别说一个晚上都没睡得黎簇了,他们俩的面前摆了一份生的鸭肠,血淋淋的还冒着冷气,“你口味这么重?”

    “不是你点的?”黎簇在梁湾开口过后就明白了,这恶心的东西不是他们其中一个人点的。

    “你也没点?”梁湾放下喝早茶的杯子,自动和面前来历不明的鸭肠拉开了距离。

    “我点的。”

    这个声音对黎簇来说很陌生,但梁湾却在听到第一个字时就想到了她是谁,那个闯入她家,想要和张日山‘旧情复燃’的‘前女友’。

    “怎么,不记得我了?”穿着长裙,唇涂艳丽口红的高挑女人坐到了他们的桌子边,他们所在的卡座在高挑女人过来之后,就被穿着劲服的女人们围的水泄不通,这还是一伙娘子军。她坐下后不屑的视线从两人身上依次扫过,最后停在了正泰然自若,喝着早茶的年轻人身上。

    “你特地跑这么远,就为了羞辱我?”

    “羞辱你?一个被抛弃的女人有什么好羞辱的?”高挑女人光明正大的打量着黎簇,目光像是想把他烫出一个洞,她嘴上继续嘲讽梁湾,“你把自己太当回事了,”

    “你就是吴邪从沙漠送出来的人?”高挑女人手撑着下巴,眯着眼睛看向他,“你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嘛?倒是很菜鸡的样子。”

    黎簇放下杯子。

    高挑女人见黎簇不说话,她拍了拍手,围在周围的女打手一拥而上,将两人钳制,

    “你不愿意说没关系,让男人开口的方法,我们多的是,”她的目光深幽,似笑非笑的看着还在挣扎的梁湾,“姐妹,学着点。”

    高挑女人把他们俩带上了车,车上的玻璃看不清外边的光景,而从刚才开始就沉默异常的梁湾,正偏过头盯着玻璃上的遮光帘不知在想些什么,黎簇的真实想法,她已经无法在从他脸上看出来,这个善于伪装的年轻人,如果这次能够平安无事,他的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他们被带到了一栋大楼里,高挑女人走在最后,高跟鞋踏在大理石瓷砖上竟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黎簇和梁湾被压在电梯前,按下电梯开关的女打手站在他们跟前,还差两层,电梯就能到了。

    女打手耐心等待,三十秒后电梯发出一声抵达的声音。

    女打手前脚还没踏进电梯,后脚就被人直接从里踹了出来,梁湾和黎簇被打手们往后一拉,借助这个地理位置,他们俩看清了刚才动手的人。

    一个带着兔子面具,身着宽大帽衫,还在原地蹦哒两下的姑娘。

    这个蹦哒的原因,在黎簇视线下移到女孩儿脚上时,他有了答案。

    ——她鞋子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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