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簇感觉自己是条蛇,这样清晰过分的触感简直前所未有,他滑腻腻的身体盘桓在树上,信子里分辨出了生人闯进的信息素。
这是他去找江淼的第三天,他被强制执行了汪家首脑交给他的任务,读取黑毛蛇的费洛蒙以此来破解汪藏海留给汪家后人的计划。
这一针的剂量太大,迷幻的真实让他一时间分不清眼前事物的存在。
猛烈的撞击迫使他从树上掉了下来,紧接着他被人关进玻璃瓶,穿过干净透亮的玻璃,他看见了吴邪略显疲倦的脸。黑毛蛇察觉到了它陷入困境,恐慌沸腾的情绪影响着他,他好不容易从中脱身,黑毛蛇破碎凌乱的记忆里又陡然出现了江淼的身影。
光线昏暗恍惚,他并不能够看清那时的江淼,依稀只能看清她的影子听见她震惊与愤怒交杂的声音,她的声音比现在还要清亮些,“你好端端的问他干什么?”
“好奇罢了。”
“你走到现在,好奇两个字让你得到的教训还不够吗?”
他听到了吴邪意味不明的轻笑,视线再度被强烈的曝光包围。
在下一瞬间,他再次看见了吴邪,他正坐在白净整洁的床上一根一根的抽烟,房间乌烟瘴气,烟头落了一地,吴邪开始咳嗽,他的身体因为咳嗽而大幅度动作,他还看见记忆里一模一样的暗红色窗帘和天棚顶上悬着的华丽吊灯。他知道吴邪和江淼在哪里了。他们在那间酒店里,他和苏万杨好一起住过的酒店,吴邪的记录发生在江淼消失的那一个月。
正如他所想,吴邪不可能无缘无故抓一条蛇带在身边。
吴邪好像很冷,他的身体一直在抖,脸色苍□□神奇差却又在极力保持清醒。这个状态让黎簇当下立马断定了,吴邪提取过黑毛蛇的记忆,汪家人的推测以及他的判断,吴邪现在的健康状况很糟糕,他的身体已经不能再经受费洛蒙的侵蚀。
可是在这条蛇记忆里,吴邪用他那岌岌可危的健康读取了另一条蛇的费洛蒙。它的尸体被扔在了他的脚边。
吴邪的声音被尼古丁腐蚀的嘶哑难耐,“我希望你能读到这条消息,这已经是我能读取的最后一条蛇了,”
“等这一切结束后,我会为把你卷进这些烂事里的行为承担后果,不管你想要我的命也好,想要换取某些东西也好,如果你要,来长沙吴家堂口,但在那之前,我不会停下来。”
“你能读到的这则消息,说明你进入了汪家。汪家人看重你的能力,在没有找到一个更好掌控的人之前,你会是他们的唯一选择。”
画面被撕碎,声音再次模糊,眼前一片黑暗,逐渐清晰明亮声音里,他听见了江淼的声音,
“没有人喜欢自愿送死,吴老板,这里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你还有朋友在等你,你能不能不要死,我没什么交心的朋友,也没有什么能让我遗憾的…”她停了一下,像是想到什么,随即笑了,“张家的事情就由张家人来解决吧,没必要搭上你。”
“你太年轻,你才是没有必要。”吴邪的叹息里落满了无奈的苦楚。
随之而来的碰撞和天旋地转让玻璃瓶外的遮光布散落,在蛇的视线里,他看见了江淼通红的眼角还有离开时故作镇定的神情。
吴邪在原地坐了一会儿,在留意到它倒在地上时,吴邪眼底凛凛泛着冷光,他叼着烟走了过来,把玩着手里的跳刀,
“我不知道你能读到哪种程度,不过你最好是能够忘记你看到的那个女孩儿的脸,”他蹲下来,直视着蛇的眼睛,“你要报仇的话冲我来,你要是觊觎她,”
跳刀入地几分,散落在地上的遮光布被吴邪划开一分为二,烟头被他按熄在遮光布上,刺鼻难闻的塑料燃烧味被他感知,他听见吴邪说,
“这破布就是你的将来。”
遮光布被盖上,再次被扯下来时,依旧是他第二次看清的场景,塞外酒店,晃眼吊灯,病怏怏蜷在床上的吴邪,没了之前剑拔弩张的气势,他异常虚弱苍白的脸让他看上去就是一个普普通通毫无威胁性的青年。
吴邪续上了之前没有说完的话,
“汪藏海的东西我藏在了陈家,”
关着蛇的玻璃瓶外陡然出现了一小截白皙手臂,随后他被人转了个方向,属于江淼的那双黑亮瞳眸在见到它时受到了惊吓,口型像是一声国骂,她没敢靠近,取下腿上刀套里的刀,握在手中。吴邪的声音还在继续,但是画面和声音却不同步,他第一次读取黑毛蛇记忆时就发现了,蛇是没有逻辑的生物,因此它们并不能把已发生的事做出相关联系,所以黎簇只能靠自己去拼凑事情的原委。
吴邪的声音源源不断传进他的脑海,在记下地址和吴邪交待他的事情过后,他看见江淼的身影正一步步向他靠近,蛇信子里分辨出了血腥味。
好甜的血腥味。他的视线和这条蛇一样,紧盯着她不放。是她身上的血吗?她为什么流血了?
费洛蒙释放的信息素让他像蛇一样对面前女孩儿露出的细白脖子产生了浓厚兴趣。
想咬上一口。
蛇不断用头撞击玻璃瓶。撞的他都开始眼冒金星。蛇快要疯了。他被信息素影响的也快要疯了。
铛。
刀刃撞击玻璃,他的脑子里陡然出现了短暂的空白,接踵而来的好几次撞击让他几乎头晕目眩,等到理智重新占据,他看见了江淼手腕上纱布渗出的猩红。在看清的下一秒他又陷入了黑暗里,信息素的过度解读让他身体呈现高负荷状态,他现在出现了某些撑不住的先兆——失去意识和心跳频率减缓。
趁着还没完全陷入昏迷,他拼尽力气喊了江淼的名字。他想要汪家人把那个女孩儿带到他身边来。
等到黎簇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落日西斜,大片的红云布满了整个天空,那些带着些余温的阳光撒在床头边女孩儿身上,而江淼正像只仓鼠似的边嚼着腮帮边哀怨的看着他,看他醒了,这才把面包咽下,
“我听他们说,你一边念着我的名字,一边就像恶鬼附身怎么都喊不醒,他们给你留了一把刀,让你向我报仇。”
江淼指着放在床头的刀,黎簇转过头,果然看见床头柜上放了一把刀。他把刀拿到掌心中翻看,冰凉的触感似乎可以传染,同样的也让他面前的江淼心凉了半截,她杵着拐杖从椅子上爬起来,吓退一步,
“不是吧,黎簇,”她慌慌张张的说着,“你真要报仇?我干什么了我?”
“来。”
“别了吧,这个距离挺好的,”江淼往旁边的开阔地移了两步,黎簇淡定的表情给了她一种面前人是吴邪的错觉,她对危险还是能嗅到那么点味道的,可是对于现在黎簇的状态,她可以实话实说,她是真的完全看不透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正当江淼还在想怎么才能走的时候,黎簇有了动静,他光脚踩在地上步步向她走了过来,手里还提着那个要报仇的凶器,她有点怂了,快速说着,也不管说的什么,
“咱们现在只有彼此了,”黎簇的动作停滞片刻,抬眼看向她,她讪讪笑两声,背抵在墙边,
“守望相助,互帮互助,一荣俱荣…一…”谁知道听到话以后的黎簇越走越快,她退无可退,
“别别别,别这样啊。”她下意识伸手挡住黎簇过来的动作,伸手的刹那,还没碰到黎簇,脑门上轻轻的挨了一脑瓜崩,同时飘来的还有黎簇的声音,
“报仇了。”
“你…”江淼欲言又止,她不明白。
“你骗我你死在了古潼京。”往日的酸楚被他一笔带过,他在解释着他刚才报仇的含义,江淼恍然大悟,她正想再说些什么,黎簇接下来的动作却打断了她的话头。
黎簇抓住了她的手腕,在下一个翻手后扣住她的手,将她笼在掌心,他的另一只手抚上了她曾经受伤的地方,那处位置直到现在都还有浅浅的一层伤疤,这是黎簇在黑毛蛇记忆里看见过的伤。
她挣扎着想要收回手,却被他手一带,十指交握,拐杖掉落,她的支撑点落在了黎簇拉着她的手上,由于现在身上还有伤,她凭着自己的话长时间根本站不住,只能一手撑着黎簇的手掌,一手抓住他的训练服,抬头,黎簇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但是视线不对,他看向的位置,好像是她的脖子。
这个状态,她见过,吴邪之前提取费洛蒙也是这样。蛇的费洛蒙会短暂同化他的行为方式,比如她就曾经见过吴邪蹲在房间里看着地上的死虫子看了半个小时。如果不是她妈妈回来,其实江淼是很乐意看见吴邪把那虫子吃掉的。
但是现在黎簇的状态,好像是想咬她的脖子。这种感觉可不太妙。
“黎簇,”她扯住了黎簇的前襟,妄图唤醒他的意识,只不过他听到了声音,却只是微微侧过头,像蛇在观察猎物时那样,那双黑的发亮的眼睛在死死的盯着她。
她真的做梦都想不到会被黎簇咬上一口,右边肩膀靠了个沉甸甸的脑袋,鼻子代替信子在她脖颈间到处嗅探,更让她胆战心惊的是她不知道黎簇什么时候下口。
她想趁其不备推开黎簇,在她动手的前一刻,黎簇踉踉跄跄的退了两步,强迫自己从同化中清醒过来,神情恍惚,不复往常,音调克制又沉闷,
“你说的对…我们只有彼此了。”
“我不会伤害你,从前不会,以后也绝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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