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魏国强案”是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最引发社会各界关注的重大案件。
影响力尤在“彩绘杀人案”之上。
“死者魏国强,男,四十六岁,生前是仕凯集团高层,已婚,无亲生子女,幼年是孤儿,生前没有明显自杀倾向。”
去魏国强家的警车上,余杭眼下有着深深的眼袋,看着“梁甜”,眼中有着淡淡的嫌弃。
“昨天早上他的妻子出差回来,发现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随后报警。
警察进去的时候,人已经昏迷不醒。送医,没抢救过来,死在了手术台上。
医院检查出来是甲二醇中毒。
大致就是这么个情况。”
余杭这些解释,自然不是说给熟悉案情的其他同事们听的。
为了照顾到小女孩脆弱的自尊心,他忍着情绪给说了一遍。
这个实习生,看起来也太弱了吧,瞧着林妹妹都比她壮硕一点。
感觉大声说话她都会晕过去。
去了现场还不是直接吓哭吗?
“梁甜”仿佛没有看见警员们的探究,捏着手乖乖点头。
她脚边的黑色布袋,随着车子的颠簸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窜出来了。
“梁甜”忽然一脚踩在袋子上,还用力碾了碾,脸上依旧堆着甜甜的,文弱的笑容。
众人朝她看过来,她解释,“一只大蟑螂。”
袋子安静了。
余杭恨不得把她扔下车,脑阔疼。
“行吧,你在现场就……就保护好自己吧。”
别把自己弄哭弄晕,这个要求总不会太过分吧?
余杭憋屈地挠自己的板刷头。
警校真会添乱,都忙成这样了,还送个瓷娃娃过来。
碰碎了算谁的……
魏国强身为大集团高管,家里住宅自然豪华。
警车一路到了一片独栋别墅区。
魏国强家门外,来迎接警方的只有两个人。
一名面带哀色的美丽年轻女士,一名帮佣模样的中年女性,两人一前一后站在门口。
资料上显示,魏国强的遗孀乔素雪女士,三十七岁,是一名雕塑家。
与前夫离婚之后,带着一个女儿嫁给了现在的丈夫。
乔素雪穿着一身素白的裙装,浓密卷曲的长发束于身后,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悲伤。
她的气质,甚至越过她的容貌,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臻娴,优雅,美丽,像个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简单的问询之后,警员们开始进入各个房间侦查细节。
昨天早上警察撞开死者房间的时候,魏国强上半身赤果,下半身穿着睡裤躺在床上,脸朝下趴着。
床周围都是呕吐物。
引人注目的是,角落里至今还竖着一把散弹枪。
自从他的妻子打了那个电话,警方凭借着多年的办案经验,立刻就嗅出了这件事情的非同寻常,随即将这幢别墅的情况严密地监控起来。
也就是说,现在看到的这个场景,就是死者最后离开这个房间时候的样子。
左床头柜上,有两个杯子,其中个杯子里有疑似防冻液的绿色液体,已有警员取样。
地上还有一个散落的滴管,其中也有绿色液体。
房间里有很多警员,白遇安在暗处看着接受警察询问的美丽妇人。
缓缓皱起眉头。
眼中冷冷的幽光闪烁,与方才警员们嫌弃的弱小女孩儿判若两人。
这不是白遇安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
昨天中午,她见过这个女人。
在一家临街的咖啡馆里。
乔素雪当时在喝咖啡,嘴角有着得体而美丽的微笑。
这是一个极为懂得如何展示自己美丽的女人。
那个时间,应该是她的丈夫确认死亡几个小时之内。
按照常理推断,伴侣死后,是没有心情喝咖啡的。
这个女人当时约的是一名精英模样的男人,十分钟后不到就起身离开了。
白遇安能认出来,是因为乔素雪和昨天一模一样的着装和发型,和手上那串红宝石手链。
化形丹的小小副作用下,她已经看不清他人真实面貌了。
这不得不使白遇安怀疑,乔素雪现在脸上真切的哀伤,是不是装出来的?
“你也是警察吗?”
忽然,白遇安身后响起了一个女孩怯怯的声音。
比起白遇安这颗食人花伪装的小白花,面前这个恐慌不安的小女孩才是真正的弱小。
白遇安身上没有穿警服,手里却拿着和警员们一样的东西,所以这个女孩才这么问。
女孩依偎在墙边,一只脚后退,是一个有任何不对就立刻逃跑回自己房间的姿势。
“还不算,我是警校的学生,我叫梁甜。”
白遇安刚走近女孩,女孩就不住地后退。
“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梁甜”的外表比白遇安自己还具欺骗性,看起来脆弱且易碎。
也许是梁甜本人是真的十分文静。
白遇安跟着女孩到了她的房间。
这是一间朝南的房间,能一眼看到院子里的果树。
风吹过,果树上飘过来阵阵香味。
女孩身上交织着浓浓的不安和无所依持的无措感。
白遇安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白遇安身上沉静的气息让女孩平静下来,“我不是他亲生的女儿。”
女孩望着窗外院子里的桔子树出神,手紧紧揪着身下的床单,“他是继父。”
“魏先生对你好吗?”
“谈不上多好,但也不坏的。”女孩平静地回答,“但我和他关系不算好。”
“放松,放松。”白遇安突然轻轻握住女孩的手,女孩吓了一跳。
“能告诉我案发的时候你在哪里吗?”
女孩抿了抿唇,“我在从培训班回家的路上。等我回到家的时候,就发现家里被警察局包围了。”
女孩的头越发低,似乎想将自己成一个小鹌鹑,“我很害怕。”
白遇安注意到垃圾桶里有一件没拆开包装的新衣服。
顺着白遇安的目光,女孩解释道,“那是他送给我的衣服。我不喜欢。”
所以扔了。
看来这对继父女之间的关系,可能比言语里提到的程度要更差一点。
“他有没有……”白遇安在女孩耳边说了一句话,女孩耳朵立刻变得通红,急切地否定。
“当然没有当然没有!我虽然不喜欢他,可他还是长辈,没有对我做过不好的事情。”
白遇安点头,继续在本子上记录。
普通但不亲密的继父女关系。
房门被打开了,乔素雪走进来。
致歉地看着白遇安后,她也看到了那件垃圾桶里的新衣服,眼眶立刻红了。
“你从前就不喜欢你魏伯伯,如今他都去世了,你还不能终止对他的怨恨吗?”
白遇安眉头一紧。
“我没有怨恨魏伯伯!”女孩叫着站起来。
白遇安还想再问点什么的时候,外面忽然热闹起来。
好像是死者生前的顶头上司,仕凯集团的实际掌权者来了。
“抱歉,我需要出去招待客人。”
乔素雪身上涌现出了淡淡的急切。
白遇安安抚了一下女孩,跟在乔素雪的身后走了出去。
大厅里进来一男一女两名年轻人。
女子手挽着男人的臂弯。
白遇安站的位置听不见三人在说什么,只看见乔素雪将鬓角的头发撩到了耳后,露出了优美白皙的天鹅颈。
那名年轻女子的脸色,瞬间没有那么好看了。
余杭恰巧站在白遇安身后。
跟别的民警说话,“你说这苏令缺最近是不是犯太岁?两件案子都跟他有关系,媒体都给他写成什么样了。”
白遇安皱眉。
苏令缺……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姓苏?
“仕凯集团的日子比我们公安局还难过。
难怪苏令缺会亲自过来,比我们还急呢。”
白遇安忽然重重拍手,一脸恍然大悟。
声音之大,把余杭他们吓了一跳。
“小梁你干嘛?要把自己的手凿穿?”
苏令缺……苏令缺嘛!!
那不是苏家死掉的那个孩子吗?!
如果不是这个孩子死得早,赵俊也不会被找回去,求着他当继承人了。
这孩子不是八岁就死了吗?
真他喵活见鬼了吧……
人类死亡之后,生魂就是要脱离肉身,进入冥府投胎的。
哪怕是一时半会儿不肯走的,或者做了孤魂野鬼的。
没有谁能在自己的身体里,像个活人一样继续逗留人间。
白遇安一看着门口的高大男人。
在她眼中,长相普通的苏令缺,是比鬼还可怕的存在了。
即使在修仙世界,人们对于未知的恐惧也丝毫不比现代社会少。
不管是哪里,都遵循着一定的准则和法规。
苏令缺,是个例外了。
神志还完全清晰?脸为什么不苍白?
白遇安傻愣愣地盯着人家看。
目光撞上了苏令缺望过来的温柔和善的视线。
白遇安只觉得心头发冷,往余杭身后钻。
苏令缺露出了一个不符合平时形象的,压抑沉闷的笑容。
非常短暂,谁都没有看见。
平静的瞳孔中流转着深不见底的黑。
白遇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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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公安局门口,出现了一大批□□示威者。
他们静坐在公安局门口,双目紧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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