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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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晨潆不是一个喜欢输出的人,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她在进罗家之前的原生家庭,父母都不是那种会愿意花心思花时间去陪伴她照顾她的家长,所以她已经习惯了自己独自去面对所有的事情,习惯了自己默默承担所有的快乐与痛苦。
即便是对着她最要好的朋友小欧,她也通常都只分享快乐的事情,对着罗家人,她也习惯了报喜不报忧。
所以罗景渠对她的态度发生变化这件事,她自然选择了闷在了心里。
一是她根本不会开口,二是这件事根本开不了口。
而他对她的态度,从最开始的轻微疏离,到了现在的几乎视而不见。
小欧其实发现了她最近情绪比较低落,曾试探性地问过她,都被她以“没事”随口搪塞了回去。
“潆潆,你哥最近怎么放学不来接你了?”这天放学,小欧戳了戳她的手臂问。
这问题确实没什么大毛病,可邢晨潆收拾东西的手一下子就顿了一下,眼睫也跟着颤了颤。
“我哥最近工作比较忙,”调整了两秒,她才把眼底那股热潮逼退回去,嗓音闷闷地说,“而且他好像谈恋爱了。”
“啊?!”小欧立刻炸了,“卧槽!怎么就突然谈恋爱了!我还想来一出闺蜜变嫂子呢!他怎么就突然被人抢走了!”
这个“抢”字,让她心里瞬间变得更不舒服了。
她现在本来就对这个话题很抵触,也没心思顺着小欧的话继续说下去,在小欧讶异的眼神中,道了声别就先走了。
一路上,她坐在车上,心情差到连手机都不想看。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等她进了罗家大门,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当头一棒。
只见罗家偌大的一楼客厅的沙发上,此时坐着四个人,其中的三个她都认得,而唯一一个她不认识的,她一猜就知道是谁了。
罗父罗母见她进门,立刻笑着冲她挥手:“潆潆,快来和你景渠哥的女朋友打招呼。”
她人僵立在门口,双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双肩包肩带,牙齿都快把自己的嘴唇给咬破了。
她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注视着她,包括罗景渠。
几秒钟的时间,却像过去了一个世纪般漫长,她终于动了步子,朝沙发那边走去。
一步,两步。
她感觉自己好像赤脚走在刀尖上,脚底全是血。
一阵又一阵钻心的疼。
来到沙发边,她终于迎上那个坐在罗景渠身边的女孩子的目光。
那是一个长得非常大气好看、整个人又具有知性气质的女孩子,是连女生看着都会喜欢的那种类型。
不可否认的是,她和罗景渠坐在一起,确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而这让她的心更痛了。
“你好,潆潆。”
那个女孩子对她温柔地笑,“你就叫我小甫姐姐吧。”
她动了动唇:“……小甫姐姐。”
“叔叔阿姨刚跟我夸你聪明又可爱,”小甫说,“我也想有一个你这样的妹妹。”
她不知道该回应什么,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一下,然后立刻就往后退了一步。
目光闪躲之间,又正好撞上了罗景渠的目光。
邢晨潆恍惚之中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他了,从前,她好像除了去学校上课的时候,一直都在和他说话,一直都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几乎和他形影不离。
可是现在,他们虽然都处在客厅沙发这一块区域,她却觉得自己和他之间隔着一条深不见底的鸿沟。
他注视着她的目光里,都没有以前那样浅显的温柔和宠溺,只有一种平淡又疏离的注视。
甚至还让她感觉到了一丝陌生。
她觉得自己的心口痛到无以复加,这让她没有办法继续再在这个让她窒息的空间里待下去,她只能轻声借口说要去写作业,仓惶逃离了那块沙发的区域。
在她上楼的那一刻,她听到罗母热情地邀请小甫后天来参加她的十八岁生日家庭聚餐,小甫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邢晨潆揉了揉自己通红的眼眶,三两步就上了楼。
等进了房间,她合上门,整个人瞬间滑坐在了地上。
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可悲。
自己那么重视的人被抢走了,她却开不了口去把他抢回来,她也无法拒绝这发生在她眼前的一切。
她不想看到那个叫小甫的女孩子,也不想看到她和罗景渠坐在一起,更不想看到他们两个成双成对地出现在自己的十八岁生日。
可是她的“不想”,没有人会听见。
-
邢晨潆十八岁生日的当天。
晚饭前,罗父罗母先拿了一大堆生日礼物到她的房间来——是每个女孩子都梦寐以求的最新款衣服、包和首饰,她笑着感谢了他们、拥抱了他们,并在罗母的提议下换上了其中一条淡紫色的连衣裙。
他们告诉她,从今天开始,她就是大人了,她可以肆意地去拥抱自己的青春和未来的无限可能,她可以在不耽误学习的情况下,去找一个她真心喜欢的男孩子谈一场恋爱。
她应该是感到无比高兴的,罗父罗母真心待她好,让她生活得像一个小公主,也给了她充分的自由。潘多拉的魔盒今天也已经打开,她正式拥有了去尝试很多从前她从未做过的事的通行证。
一切都是那么地美好。
可她却一点儿都开心不起来。
她从昨晚零点过后,等到早上撑不住睡着,都没有等来一条罗景渠的生日祝福。
去年的生日,他是掐着零点给她发生日祝福的,甚至在她起来吃早饭的时候,他已经让人送了城中最火爆最难预定的蛋糕到她的面前,第一个给她唱了生日歌,给她送了一套她梦寐以求的画笔。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一瞬间感觉很恍惚。
她想,如果她没有被接进罗家,如果她从未遇到过罗景渠,如果她从没有得到过他的宠爱和温柔,她今天是不是就不会这样贪得无厌和失魂落魄。
…
即便她再抗拒,她作为今天的主角,也必须下楼出席这顿生日晚餐。
餐桌上此时摆着插着蜡烛的巨大蛋糕,所有人都围坐在餐桌边,罗母拉着她让她在小甫的身边坐下,对她说:“潆潆,这是你小甫姐姐特意给你挑的蛋糕噢,快谢谢她。”
她听得心一颤,抬眼朝小甫那边望去,避无可避地也触到了罗景渠的目光。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衣,客厅暖融融的灯光衬得他的面容更为俊逸,他看到她的时候,薄唇微微地抿了抿。
他没有笑,目光略显幽深。
她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只能对着小甫温柔的笑脸低声说了句“谢谢”。
罗父这时起身去关了灯,所有人都开始为她唱生日歌,她尽力地笑着,尽力地让自己看起来很高兴。
“许个愿吧。”
等一曲生日歌完毕,她听到一直没有开过口的罗景渠突然开口了。
幸好黑暗之下,没有人可以看清她此时的反应,她紧紧地咬着嘴唇,合上了一瞬间就泛起红的眼睛,然后双手合十。
一听到他的声音,她连手都在抖。
许完愿后,她吹灭了蜡烛,在所有人的掌声中重新迎来了光亮。
没有人知道她刚才许了什么愿望。
-
即便罗景渠对小甫没有什么亲密的举动,但是在他们身边吃饭对邢晨潆来说依然是极度的煎熬,好不容易捱到这顿生日晚餐结束,她早早就上了楼。
进了房间,她没有换下衣服去洗澡,也没有去整理收到的礼物,她只是沉默地坐在梳妆镜前。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已经快要接近凌晨了,她突然“蹭”地一下从椅子上起身,冲到自己的房间门口,然后猛地拉开了门。
然后她惊呆了。
因为她看到罗景渠正站在她的房间门口。
他似乎也没有预料到她会突然开门,脸上的神情有一瞬的讶异,他想要敲门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慢慢地垂下了手。
她张了张嘴,一时都不知道竟然应该对他说什么,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两个弟弟和罗父罗母的房间都在楼下,此刻楼上的整条走廊里寂静无声,他们俩就这么安静地站在彼此的对面。
罗景渠站在她跟前,这时终于开口道:“你刚刚,是要去干什么?”
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在问。
她整个人一下子就僵住了。
她应该怎么说。
她难道说:我疯了,我实在受不了了,我想去告诉你,我喜欢你,不是对哥哥的那种喜欢吗?
沉默了好久,她才回道:“……我想去厨房倒水。”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良久,他侧开了身子。
她忍住了鼻尖的酸涩,抓着自己的手掌心,往前走了一步。
然后,她又停住了。
她侧过头望着他:“那你呢?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罗景渠没说话。
她轻声说:“你是想告诉我你和小甫姐姐要结婚了吗?”
他依然没吭声,幽深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一时有些晦暗不明。
邢晨潆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她深呼吸了一口气,与他擦身而过,往前走准备下楼。
有一瞬间,她觉得她这段时间苦苦忍耐的所有情绪马上就要爆发了,她很想回过头,把自己心里如潜伏的巨兽般的秘密都向他一吐为快。
可她终究还是有理智的,这些情绪最终都还是变成了绝望的眼泪,无声地蕴在了她的眼眶里。
谁知,就在她快要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她的手忽然就被他从身后抓住了。
他抓得很用力,几乎是逼迫着她朝自己转过身来。
在他看到她布满眼泪的眼眶后,他的喉结上下翻滚了一下,然后,他低头看着她,问她:“你为什么要哭?”
她不说话,眼泪却根本控制不住、不要命一样地开始往外滚。
罗景渠似乎也已经忍到极限了,他这时拽着她的手,直接把她带回到了走廊另一头自己的房间里。
此刻,他的屋子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浅浅的月光透进来,他反手关上门,抓着她的手,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
他的嗓子已经哑得不像样子:“你不会想知道我刚刚是为什么要去找你的。”
“邢晨潆,你不会想要知道,你看作是哥哥的我,心里究竟是怎么看待你的。”
“……你知道我刚刚许了什么生日愿望吗?”
半晌,她注视着他,哽咽着说:“我希望,你的眼里只有我。”
他一听到这句话,眼底的火就烧了起来。
就像是支撑着理智的最后那一根长柱应声倒下,所有的理智和忍耐瞬间崩塌。
欲望如海啸般朝他袭来。
下一秒,他将她轻轻地摁在了门旁的柜子上,低头就朝她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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