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踏入东宫,沈芙远远就见东宫庭院前堆满了许多箱子,正纳闷,就听王公公在一一禀告明细。
除了皇帝赏赐,皇后也意思意思地送了些许以表安抚。后宫许多妃嫔见此也跟着送了许多,其中淑妃送得更为大方,似乎知道她沾了身腥,特地表清白。
宫中耳目多,早已将那夜所有细节传遍。
并未有拒之门外的道理,贺兰昭只淡淡道,“统一登记在册,收在雪球专门的金库里。”他低眸,就见雪球似乎听懂了一样,蓝眸怔楞地盯着他,好似在怀疑真假,“喵?”
“怎这样瞧着孤?”贺兰昭拨弄雪球耳廓边的细小绒毛,那处偶尔微有淡苦的草药香气,听说那处是猫独有的腺体,贺兰昭正沉思着,身后有侍卫上前禀告国舅爷登门。
贺兰昭转动轮椅进了书房,顿了顿,半晌颔首允了。
沈芙见贺兰昭有想放她下去溜达的意思,但一听国舅爷三字,沈芙急忙扒住贺兰昭的手臂,“喵呜。”我再待会。
贺兰昭抽手的动作一顿,微微勾起唇:“就这么离不得孤?孤当取名年糕才对。”
沈芙耍赖撒娇打滚,蹭蹭男人手指,又蹭蹭男人胸膛,嗲声得甜腻:“喵呜!”
国舅爷姜茂瑞在侍卫的引路下,一踏进太子书房,就见太子怀里果真有只白猫,嗲声咪叫得紧。
太子似乎还未发现他的到来,又或者是故意冷落,此下正单手撑头,平静地伸手逗着猫玩闹。
姜茂瑞下意识皱眉道:“太子怎就养起猫了?不是向来讨厌这种毛茸茸的小家伙。”
说着,见外甥脸色并非特别愉快,姜瑞茂话语微顿,心下了然地语重心长开解道:“别为跟宝儿多计较勉强自己。舅舅知道,宝儿他是不成器还爱胡闹。”
贺兰昭闻言,幽深的黑眸看向话里似乎在谴责贺兰宝的舅舅,反应平淡地开口,“不勉强,是孤喜欢。”
沈芙微微歪头盯着国舅爷,即使已然是四十岁出头的中年人模样,但气质儒雅,身材偏为文弱,比起国舅爷这一身份更似清高的文人。
沈芙之所以撒娇留下,只是单纯记得在原文里这国舅爷是唯一给予过幼年贺兰昭一点温情的长辈,故而好奇国舅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结果姜瑞茂一进门便是隐约呵斥的语气以及身上的细微情绪变化,都令沈芙敏|感地觉得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
“喵呜。”沈芙仰头,只见贺兰昭的神色温和,权当是她多心了。
姜茂瑞认真看了一眼外甥,还真面无勉强之色,但心底也只信了三四分,他面泛愁容:“行了,昭昭已经越来越不爱跟舅舅交心了,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太子你总爱跟在舅舅身后,甩都甩不掉。”
贺兰昭似笑非笑,黑沉的眼眸深不见底,语气极淡:“孤记得。”当然记得。
“喵。”见贺兰昭情绪过于平静,沈芙悄悄掏爪圈住贺兰昭的一根手指,再慢慢挪动其他手指。
只要她动作够慢够小心,贺兰昭就无暇再意她的小动作。
沈芙白色尾巴尖还未得意地翘起弧度,啪嗒又落了下去。
只见贺兰昭面色不变,却是直接反手包握住她作乱的白绒小圆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幽微的黑眸晦暗。
怎么感觉,他们的关系远不如原文里所说的和睦融洽。
沈芙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贺兰昭,头顶冷不丁被男人抬手重重揉了几下,竖起的小三角耳朵被迫压成平耳,沈芙只好偏头钻出男人的手掌底下,歪头用眼神控诉贺兰昭:“……喵呜。”
“舅舅,”贺兰昭看了眼费力用毛茸脑袋拱他掌心的雪球片刻,而后撩起眼皮,“直接说正事。”
姜瑞茂笑了笑,“舅舅前边的话哪里不是正事。”说着面色一正,“昨夜事情舅舅都听说了,凶手查出来吗?东宫定要强加人手,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孤还在调查。”贺兰昭轻飘飘掠过话头,有意无意提道,“贺兰宝让舅舅来的?”
姜瑞茂并未隐瞒,坦然道,“你们兄弟俩,一个被禁足一个险丧命,我这做舅舅的还用别人让?不管怎么说,宝儿是你血浓于水的胞弟,不要中奸人之计离心了啊。”
“喵!喵呜——”沈芙低低凶了一声姜瑞茂,张嘴露出两颗小尖牙,虽奶气但胜在情绪饱满,这舅舅是真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净是来恶心人,滚滚滚。
我的金大腿,由我来守护(?)
姜瑞茂不悦地看向贺兰昭怀里那只突然朝他释放敌意,护主无比的雪白蓝猫,只觉刺眼。
在那双锐利猫眼的盯视下,它的蓝眼竟有一瞬转变为阴测测的幽光,不见瞳仁,一下在姜瑞茂眼里变得邪门可怖,姜瑞茂霎地吓了一跳,声调微提,“这,这猫的眼睛……”
“嗯?”贺兰昭抚着雪球正因为气愤而起伏着的柔软脊背,耐心顺毛。
姜瑞茂面上挂不住,随手指了个侍女前来沏热茶,眼睛有瞬落在那侍女眉心的红痣,以及手腕处露出的那一截白皙肌肤,视线微微随之而动,扬眉道,“东宫的侍女真是一个胜一个赏心。”
贺兰昭意味深长地觑了一眼姜瑞茂,平淡道:“是么。”
姜瑞茂对此见怪不怪,若有所思地看向碧落问道,“叫什么?”
碧落正欲退下,就听姜瑞茂出声问及她的名字,看了一眼视线从始至终都落在那只猫身上的太子,低头恭敬回道,“奴婢唤作碧落。”
贺兰昭问:“舅舅可是看上了?”
姜瑞茂故意道,“若是看上了,太子舍得割爱给舅舅?”
“自然。”贺兰昭颔首。
“喵!”沈芙震惊出声,眼睛不由瞪得浑圆,眼角微翘,显得貌美娇憨。
姜瑞茂失笑,“算了,舅舅更喜欢你这只猫儿,可舍得割爱。”
“喵?!”沈芙夺声喵呜反抗,还不忘朝姜瑞茂翻了一个优雅的猫式白眼。
“它只可是孤的。”贺兰昭言简意赅,但看向姜瑞茂的漆黑眼眸暗含冷意,“舅舅可是来替贺兰宝要猫?时候不早了,孤就不多留舅舅了。”
“喵呜。”你的。
沈芙听着贺兰昭下驱逐令,愉悦地喵呜,一时上头,沈芙飞快地站起身凑近贺兰昭脸边,主动碰了一下,漂亮猫眼弯成月牙弧度:“喵咪!”么啾!
不愧是好大腿,对她够兄弟。
“老婆”能拱手,猫咪不能拱手。
贺兰昭喉结微动,侧脸那处的微冰触感转瞬即逝,如果不是雪球轻颤的胡须擦过,那亲|吻快得就似错觉。
他一个垂眼就见“罪魁祸首”正心安理得地翘着小爪子,睁着潋滟水光的杏仁猫眼,望着他的神情无辜,并不觉得这一举措会在贺兰昭心底掀起了多大的惊涛骇浪。
“喵呜。”沈芙想在贺兰昭怀里挑了一个慵懒端坐的躺姿,小爪子到处在贺兰昭身上试探地踩了踩,只觉贺兰昭的身体愈发僵直,错过了男人平静的黑眸眼底微划过的那瞬疏淡的愕意。
若不是这是只猫,姜瑞茂总怀疑这猫是在故意针对他。
入门不久不是突然警惕盯他,就是低吼,甚至好似清楚他对她的恶意,知道当他的面寻求贺兰昭庇护,就连眨眼都像在嚣张嘲笑。
要是贺兰昭真将这猫的区别反应给放进心了,姜瑞茂不由皱起眉:“……”生平第一次觉得畜生坏事。
“这猫取了什么名?”姜瑞茂欲抿热茶,但茶水仍滚烫,索性又暂搁一边。
贺兰昭不带犹豫,“无可奉告。”
“……”姜瑞茂气笑了,微微甩袖起身,结果宽大袖子扫落那盏热茶,茶盏哐当转了几圈未有摔碎,但滚烫热茶迸溅了他一身华袍,不由“嘶——”地倒吸口气,呻|吟了一声。
“喵哇!”妙啊。
沈芙忍不住蜷起前肢交叉鼓起掌,又奶又乖地扭头朝着贺兰昭说话,眼睛轻眨着:“喵哇喵哇!”妙啊妙啊。
贺兰昭见雪球似乎开心,频频扭头示意他看,男人勾唇低低嗯了一声,揉着她的小脑袋,耐心说道:“孤看到了。”
姜瑞茂拂开上前来的侍女,心头窝火,总觉得就连那猫叫都是在嘲讽他,浑身不自在,临走前肃下脸,端起国舅爷的架子,居高临下地下定论道,“太子,这猫迟早成为你最大的致命弱点。”
贺兰昭不以为然,淡然的面容不悲不喜,只抬眸静静反问道,“孤的腿疾,难道不是最大的致命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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