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世青的电话来的时候, 慧平就在边上, 眼见着怀瑾拿了话筒放耳边儿,马上就撂下了, 也是奇怪,便问:“谁?”
怀瑾扭头一笑, 道:“伍世青。”
慧平问道:“他说什么了?怎么就挂了?”
怀瑾笑道:“我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听他一出声儿我就挂了。”
慧平难免愕然, 道:“怎么可以如此,一声不说,便挂了电话, 太不礼貌了。”
怀瑾却伸出一只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 噘嘴道:“他方才那么凶,指着我鼻子威胁我,还扬言年都不让我好好过, 要给我补习,我气还没消,不想听他说话。”
关于怀瑾是如何不喜欢读书,慧平是再清楚不过的,心道那位爷拿什么出来说事不好, 偏要拿读书的事出来说,真是自找不痛快。她也知道怀瑾这会儿就是气没消,再多说也无用,只是又说道:“你也不要太不给他脸面,他好歹是个老爷, 太没面子也是要恼的。”
怀瑾闻言却道:“我还不给他面子吗?当初在那边也是给我办了入学的,我理都没理,那还是我亲祖父!如今我听他的,每日早起去上学,被他前面的女朋友骂了都没怪他,他如今竟然得寸进尺,还要我上补习!过分!”
慧平却道:“这确实是他不对,但你总归不能这么挂他电话,便是说一句‘我这会子不想与你说话’也要好一些。当初北平那些子人那么烦人,你也没这般挂过电话,怎么对他反而不如那些子人?”
慧平这话说得在理,回头吴妈叫着摆晚饭了,怀瑾下楼进了餐厅,见了伍世青,难免态度要好了些。从伍世青的角度看就是,虽然依旧懒得拿正眼看他,也没有往日笑嘻嘻的可爱模样,但总归与他坐一张桌子边吃饭,也不算是太不能忍受的样子。
原本按照伍世青想的,既然话都不想听他说,电话都直接撂了,那没准就不会下来用饭了,加上约莫现在也知道他这个老流氓癞□□想吃天鹅肉,晚上没准人就直接收拾包袱翻墙跑了。
如今人来了,虽然小脸鼓鼓的,连“爷”也没叫一声,但也算是超出预期。
伍世青拿过怀瑾面前的白瓷碗,舀了一碗松茸鸡汤,又放回她手边儿,道:“这鸡汤很好,先喝几口再吃饭。”
鸡汤熬得金黄,松茸又很鲜美,闻着便香,让人很有食欲,只是烫得很,怀瑾想端碗,还未凑近便觉得烫,心道这老流氓粗皮厚肉的,端着倒是不烫,也不说一声,险些烫着我,倒也没说出口,只是低头拿汤匙舀着喝了几口。
伍世青见怀瑾喝了他舀的汤,难免心更宽了一些,又用筷子撕了一只鸡腿,那鸡炖得软烂,筷子轻微一用劲,整条大腿小腿,连着鸡爪都掉了下来,一起的被放到怀瑾半个巴掌大的小碗里,险些都未装下,汤都快溢出来了,又觉得鸡爪不是什么好东西,用筷子将那鸡爪扯下来,丢他自己的碗里了。
这般给人夹菜,怀瑾过去倒是见过一回,那还是之前在北平,她父亲的姨太太梅仙夹菜,一只鸡端上来,汤煲刚放稳,赶紧的一筷子下去,整个一只鸡腿便被夹到了她儿子魏绍伟的碗里,又回头一扯,将连着鸡腿的一截鸡爪子又放回了汤煲里,然后笑着说道:“我们家绍伟打小吃鸡就只吃鸡腿,别的地方是不吃的。”
当时怀瑾心里便想着,真是谁敢带出去谁丢人的破落户,一辈子都做不了体面人。
老流氓到底是比那戏子强点儿,扯下来的鸡爪还知道丢他自己碗里,没丢回汤煲里去。
夹了鸡腿,却没见怀瑾吃,脸上竟有了一些不高兴的样子,伍世青伸着头问:“怎么?不喜欢吃?”
怀瑾道:“我不喜欢吃鸡腿。”
“不喜欢吃就给我吧。”伍世青听了伸筷子将那鸡腿夹回来,放自己碗里,问道:“你想吃什么?”
怀瑾道:“我要吃鸡翅膀。”
于是伍世青将鸡翅膀,翅根翅中连着翅尖一起扯下来,放到怀瑾的碗里。
看着自己碗里又满满当当的一个大鸡翅膀,怀瑾白了伍世青一眼。或许是鸡肉确实鲜美,吃着吃着怀瑾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人亲娘给自己亲儿子夹鸡腿没什么大不了的,什么都没什么大不了,体面不体面的,如此一想,又笑了。
伍世青不知道怀瑾怎么的就笑了,不过反正笑了就好,觉得自家小姑娘虽然脾气来得快,但去得也快,挺好哄的。
其实早前伍世青自己坐在沙发里抽了支烟,也想到了,约莫自家小姑娘就是听懂了吴妈的话,但面上挂不住,拿了慧平出来做挡箭牌。
想明白这些事的伍世青觉得既然自己这点儿心思被人看透了,那么怎么也得说道说道,便打了个电话过去,不想刚喊了个名字就被挂了,被挂了电话的伍世青发了会儿愣,扭头赶紧的去翻了黄历,发现黄历上赫然写着“忌订盟”。
就不是个好日子,便先放一放吧。
主要是伍世青近些日子也忙,年底了,到了结账发分红的时候,东帮本就不是什么正经的商行,过去严大鹏管的时候,简直就是一笔糊涂账,虽然近几年伍世青尽量的让账面上清楚一些,但他们这种帮派的,下面给的各种的孝敬,还有往上面送的各种钱,账面不能做得太清楚,也不大可能清楚。
所幸伍世青比当年的严大鹏勤勉的多,虽然关了大烟馆,但卷烟厂办得好,赚得也不少,总归让上上下下过个好年是可以的。
东帮是严大鹏当年创办的,虽然是在上海发家,但严大鹏是福建人,东帮有许多规矩都随东南沿海,比如年底要办尾牙,日子也是固定的,每年腊月十六。过年的时候车马拥挤,过了尾牙,大多数帮众便直接回老家过年。
这一日正好是怀瑾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天,伍世青接了怀瑾回家,车子开进门,见着伍公馆里上上下下的男人都穿戴好了准备出门,至少一半穿的新衣,即便不是新衣,也是整齐笔挺的干净衣衫,脸上也都是喜气洋洋的。
厨房的老何正拉着裤腰带,让人看他里面的红色底裤,大声的说道:“算命的说了,老子本命年,穿红裤子好,今天老子穿了,晚上一定能抽个大奖……”不想话没说完,边上的人一声“小姐回来了。”老何扭头一看,吓得赶紧提着裤子跑了。
东帮的尾牙上要将所有帮众的名字放到一个盒子里,让各个堂主和帮主上去各抽几个人出来发过年钱,这还是严大鹏在的时候就有的规矩,刚开始据说也就是有一年尾牙严大鹏打牌赢得多了,一高兴出的主意,后来一直延续下来,每年都要抽,还开始设大奖小奖和冲天大奖。
不得不说,冲天大奖这个名字起得很符合一个帮派应该有的文化水平。
怀瑾笑着说道:“去年过年报纸上还专门说了你们这个尾牙,说是头奖有两千块呢,听说这些奖金都是你伍老板自己掏腰包,都说你伍老板好大方。”
伍世青心道这怕不是在骂我,两千块还不够你大小姐逛半天商店的,这般想着,摆手让其他人先走,自己上楼也换了一套新衣。紫棠色的长衫外套着夹棉的赤金马褂,看起来倒是比平日里喜庆了许多。
怀瑾知道伍世青换了衣衫便要走,也未上楼回房,坐在楼下的沙发里,随手翻着一张报纸,伍世青从楼上下来,走到她跟前,想嘱咐几句,却见她闻声抬头,未语先笑,道:“这身穿着好看。”
伍世青听了低头又往自己身上看了看,所幸老脸老皮,有点点泛红也看不出来,倒也是能自然的继续嘱咐:“厨房里掌勺的都走了,晚上想吃什么,让慧平给你做,或是打电话叫馆子送来也可以,总归是要好好吃饭,我那边请了唱戏的唱歌的跳舞的,完了他们还要打牌,往年都要闹到天快亮了,今年怕是也不例外,你好生睡觉,明日……”
话说到这里,刚在房里又翻了翻黄历的伍世青又停了停,直到怀瑾昂头问:“明日怎么?”
伍世青道:“明日没什么,后日带你去江边儿玩。”
怀瑾心里想着大冬天的江边儿有什么好玩的,但回头想想前几日裁缝才给她送了两件新披风,正好可以穿着去,倒也好得很,如此自然连连点头。
伍世青也未再多说什么,回头便出了门,倒是等他出了门,一旁慧平凑到怀瑾的耳朵边上说道:“他定是后日想跟你说些什么。”
怀瑾虽然心思单纯,但听慧平这般说,自然也猜到是要说什么话,再一想刚才自己迫不及待点头的模样,顿时觉得有些丢脸,如此难免又有些恼怒,问道:“他又没说清楚,我都没想明白就答应了!怎么可以这样!我还真以为是出去玩。他要当面说什么话吗?哪有这样的?他不能写个信什么的?”
然而此话一出,便听慧平道:“我听说他除了自己的名字勉强写得能看,其他的字比鬼画符强不了多少,那你若是要他写信,还不如赶紧找个房子,我们趁早搬出去,与他断了干系算了,不然平白熬成老姑婆,可亏了大了。”
原本是极难为情的事,被慧平这么一说,怀瑾又觉得好笑的很,趴在慧平的肩膀上笑个不停,小声的道:“这是我娘不在了,不然就他这样的,我家门槛都迈不进去就被我娘让人拿棍子打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总得来说还是对不起大家,今天掐指一算,已经在家关了两个多月了,确实心情烦躁,加上家里还有没上学的小孩,幼儿园也没个网课,整天的在家上天入地,说是关在家里没事干,一刻都闲不了,确实没办法想娘嫁一样每天都181818,不过我跟了榜,本周到周三晚上12点还要更7千。。榜单是肯定要拼死完成的。
-
感谢在2020-03-21 23:05:27~2020-03-23 21:51: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ena2100、小五君、鲸鲸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ena2100 40瓶;cling 10瓶;树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