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晚上, 下雪了。
昏黄庭院灯的照耀下, 大片大片的雪花飘飘洒洒的落下来。
伍世青让人将二楼小厅的壁炉给烧上了,又将单人沙发拖到窗户边, 搂着怀瑾半躺在沙发里看雪。
本来伍公馆的暖气就开得足,如今就烧上了壁炉, 何况还被人搂着,穿着一身单衣的怀瑾吃到了人生第一根冰棒。
怀瑾从来没有吃过冰棒, 她娘觉得姑娘家吃冰的不好,她娘没了后,慧平严格的遵守了这项准则, 但人就是这样, 越没有的越想要,越不能吃的越想吃。
伍世青神秘兮兮的拿出一根冰棒,道:“难得慧平不在, 尝一尝。”然后在怀瑾喜出望外的伸手去拿时,一躲,指指自己的脸,笑眯眯的说:“挨一下!”
这搂也搂了,抱也抱了, 时不时的脸碰着脸也不是没有过的,怀瑾看着冰棒,微微的犹豫的一下,便毫不犹豫的将脸在伍世青的老脸挨了一下,然后立马将冰棒抢到了手里。
冰棒是草莓味的, 鲜红的,圆圆的一长条,被一根竹棍穿着,刚拿出来,一点儿都没化,怀瑾过去没吃过,一口咬下去,没咬动。
“硬吧?”
“嗯。”
“不能咬,舔着吃。”
伍世青将人搂在怀里,看着小姑娘喜滋滋的嘬着冰棒,粉色的唇在鲜红的冰棒上上下下的动,忍不住得寸进尺,道:“用舌头舔,你没舌头么?”怎想的小姑娘听了白了他一眼,道:“我娘说了,姑娘家不能伸出舌头舔东西。”
【丈母娘您教得真全!】
怀瑾见伍世青脸上一丝气急败坏一闪而过,觉得好笑,虽然不明就里,但觉得大概就是他想看她的舌头,忍不住问道:“舌头有什么好看的?你没有吗?”
伍世青闻言便道:“没什么好看的,你给我看。”
怀瑾心道平日里见大夫不也要伸舌头给大夫看,这有什么了,便张嘴伸了舌头给伍世青看。然而,丁香小舌从两排贝齿中伸出来,也不等人看清楚,马上脸红的收了回去,却伸出胳膊搂住伍世青的脖子,将嘴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别跟人说。”
然后,也不等伍世青答话,便咬着伍世青的耳朵说道:“卡尔顿太太原本的未婚夫不是这个卡尔顿先生,她原本的未婚夫是一个法国伯爵的儿子,都订婚了,结果那个法国人悔婚了,娶了一个美国的电影明星,你说,这明明是那个男的不对,别人却都笑话她,是不是可恨得很?”
小姑娘显然比头一回被老流氓按在怀里的时候随性多了,老流氓说规规矩矩的,确实也没干什么坏事,顶多亲吻一下小姑娘的秀发,说话的时候凑得近一些,至于时不时的腿上藏点儿东西不给小姑娘看,小姑娘也没弄清楚个中究竟,如此,小姑娘难免放松警惕,学着老流氓跟她说悄悄话的时候一样,嘴巴挨着耳朵边儿,说得起劲。
老流氓鼻子里都是少女的芳香,小姑娘口里的热气只往他耳朵的深处钻,更不要说小姑娘搂得紧了,整个人都挨着他,只觉得顿时全身的血都热了,只想赶紧的离远一些,不想小姑娘见他要跑,搂着他脖子的胳膊一使劲,把他拉了回来。
“我还没说完!”怀瑾噘着嘴道。
“你说!”伍世青挪挪腿,道:“我听着。”
怀瑾接着说道:“那些人可恶得很,说卡尔顿太太被那个法国人占了便宜,卡尔顿太太真是好可怜,然后,这个时候卡尔顿先生便出现了,直接向卡尔顿太太求婚,算是救了卡尔顿太太,不然卡尔顿太太怕是很难嫁出去了。”
伍世青哪里有心思听这些乱七八糟的,略微把小姑娘往上提一提,动一动,给自己的腿找个勉强算是妥当的位置,喉咙里哼了一声,当是应和,然后说:“所以呢?快点儿说。”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怀瑾总算是舍得把嘴巴从老流氓的耳朵边儿挪开了,一双大眼睛瞪着老流氓。
“我不知道你要说什么。”伍世青语气难免有些燥,道:“反正你想说什么快点儿说。”
若是往常,伍世青这般说话,怀瑾难免要跟他谈一谈人生哲理,但今日她忍了,接着娇声说道:“他们俩如今虽然被派到这边儿来了,但两边儿的家族都是很有些名望的,尤其是卡尔顿先生,他的哥哥是议员。翻过年北平政府那边儿不是要换届了吗?早前我资助我母亲的一个同学建了新党,这回便也要参选,我是希望他能上,但到底是资历浅。如今国人乐意听洋人的声音,若是到时候英国政府出声支持他自然是更稳妥一些。”
“所以?”
“所以让人做事总得给点儿甜头,那位卡尔顿先生地位是有的,就是是次子,家族思想老派,次子分不到什么财产,我若是直接送钱,难免有失体面,你在你的生意里寻个不打紧的让卡尔顿先生入股,分他一些红利,回头你的损失,我再给你。”
话说到这里,小姑娘也没咬着人耳朵作妖了,老流氓缓过来一点儿了,扭头一看,小姑娘难得的一脸讨好的模样,见他看过来,立马扭一扭肩,噘着嘴说道:“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你要帮我。”
伍世青不得不说,对比自家大小姐稍微不合点儿心意就离家出走,不高兴了就给人换丈夫,生气狠了连总统都要给撸掉,自己这个顶多也就是给人一个枪子的大流氓实在是显得档次有点儿不够高。
事是小事,说起来这是自家大小姐头一回要他帮忙,别说只是一点儿钱的事,就是再为难的事,伍世青也是要答应的。
伍世青有着自己的人生哲学。这个世界上或许有君子之交淡如水,但伍世青这辈子没机会认识几个君子,所以他觉得若要感情深,就得你为我挨过刀,我为你流过血,所以早年他喜欢借给人钱,欠钱也是一种牵连。
比如,大小姐救过他的命,这就是情分,谁都比不上的情分。
别说什么帮,也别提什么损失回头还给他,这话听着就没意思,不过能开口比过去总是客客气气的强。
伍世青心里是如此想的,恨不得为人赴汤蹈火,但被人搂着脖子撒娇,望过去明眸粉腮,手上是软绵绵的纤纤细腰,不占点儿便宜,简直是妄为流氓。
老流氓眸色渐深,将小姑娘的手捉着放在唇边亲了一口,抬眼对小姑娘说:“亲个嘴,就帮你。”
岂料小姑娘一听,立马一脸冷漠的拒绝:“不行!”
以为自己一定能得逞的老流氓问道:“怎么不行?”
小姑娘举起一个手指,严肃的说道:“亲嘴会怀孕的,结婚前不能怀孕。”
【谁跟你说亲嘴会怀孕?你说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他!】
“谁说的?”
“慧平。”
“她骗你的!”
“不可能,慧平从来不骗我,你才是大骗子!”
“好,她没骗你,她就是傻,还把你也带傻了!”
“你才傻!不准你这么说慧平。”
“那洋人没结婚的经常抱着亲嘴,也没怀孕。”
“那也不是回回都能怀上,好多人结婚了也很多年没孩子。”
【没文化,跟太太吵架每回都吵不赢!!!】
老流氓将手伸进小姑娘的头发里,按着小姑娘的后脑勺便亲了过去。
“别喊,被人听见了!怀孕就怀孕,又不是养不起!”
讲道理老流氓倒数第一,耍流氓老流氓天下第一。
【慧平!救命!!!】
-
慧平救不了她家小姐,在救水生。
说是救命可能严重了一点儿,水生只是后背被划了一刀,伤了皮肉,没伤着骨头和内脏,但约七八寸长的伤口鲜血直流。
水生是晚上十一点多出门的,他出去的时候慧平知道,但是没有多嘴问他去干什么,毕竟他们俩虽然是一起办差,水生是听伍世青的,慧平是听怀瑾的,未来两人可能算是一家的,现在还不是,打听太多不合适。
但是慧平一直没睡听着动静,两人住的是慧平早前在北平置的一个小院子,不大,一排三间房的那种,若是有谁进出,仔细些都能知道。
大约凌晨两点多的时候,门外有了动静,已经盘腿坐在床上有些昏昏欲睡的慧平立马推门出去看,正好看见水生闪身进了隔壁的房。慧平犹豫了一下,回头披上棉衣,敲了隔壁的门。
门一敲就开了,水生倒是没多说话,直接将慧平让进了门,一进门,慧平就闻到了血的味道。
这个时候外面已经吵吵起来了,听起来是警察在满大街的搜人。
慧平也不多说话,寻常的院子,没暖气,慧平回自己房里搬了火盆过来,不能开电灯,火盆也是个光。又拿了医药箱,给水生处理伤口。
伤口有些深,得缝针,慧平先用酒精给针消毒,道:“没麻药。”水生道:“没事。”
慧平学过一些简单的护理,处理普通的外伤还是利落,没两下就将伤口缝好了,又取了几片药递给水生,回头拿了热水瓶过来,兑成温水给水生,水生接过水道谢,仰头便喝。
“吃药!”慧平道。
水生一愣,道:“药已经吃了。”说完又笑道:“男的吃药还用水吗?”
慧平原本不想说什么,见他这样,忍不住笑骂:“都什么样儿了,还笑!”
被骂的水生摸摸头没再说话,慧平快速的用沾了酒精的棉花擦拭伤口边的血迹,然后取了干净的衣衫帮水生穿上,回头将沾血的单衣丢火盆里的时候,听见水生在身后叹了口气,道:“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慧平实在想不出就这么个状况是怎么能吟出这两句诗来的,便问道:“怎么说?”
水生道:“当年我能跟到爷的身边是因为我小时候读过两年私塾,识字,但打架放枪都不行,爷和齐英总说要我好生练练,我总是不听,子弹那么贵,爷自己都舍不得用,每天给我五发,让我练枪,我都懒,如今想办点儿事都办不好,可不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慧平听了噗嗤直笑,回头白了水生一眼,道:“你快别说话了,古人圣贤的棺材板都快按不住了。”
或许是说笑着亲近了一些,慧平忍不住问道:“你这又是去哪儿打家劫舍了?”
水生道:“我去总统府杀了两个听差的。”
前几天水生接了伍公馆的电话,说是没什么,慧平也没当回事,这会儿听水生这么一说,慧平知道约莫是怀瑾将总统府那些破事跟伍世青说了。
“你……”慧平一时语塞,半天才道:“这种事还要你白爷亲自去吗?”
“原本爷也是说找个专门干这个的去办了。”水生又叹了口气:“爷总是嫌我做事没齐英利索。”
慧平见水生虽然语气好像很难过,嘴角却带着笑,知道他又在打趣,瞪了他一眼,道:“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说完又道:“我看爷也没看错你,看你搞成这个样子,就是不利索!”
岂料这话一出,便听水生道:“是是是!在你们眼里,我就是没有齐英好。”
这么一说,慧平便不好意思了,赶紧说:“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不是打趣吗?”
水生听了却是一笑,忽然压低了声音,小声说:“我其实事儿都办完了,临走了,我想着以后怕是没机会了,去将魏经郧的第三条腿给打断了,这才被发现了。”
魏经郧就是怀瑾那个同父异母,想纳慧平做姨太太,被怀瑾打断腿的便宜弟弟。
只是……
慧平伸头有些不懂的问道:“什么是第三条腿?他还有三条腿?”
水生在流氓窝子里呆得久了,身边的女人多是舞女窑姐,有的开起玩笑来比男人还放得开,完全没想到慧平竟然这么不懂事,也是一愣,然后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可背上是刚缝好的伤口,笑起来是真疼。
慧平见着方才缝针都没抖一下水生一边儿笑一边儿哆嗦,骂了一句:“活该!”然后又问:“到底什么是第三条腿。”
水生疼得龇牙咧嘴,道:“你自己回去问齐英去,别问我。”
作者有话要说:两只不小心跳进狼群的小白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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