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负怀瑾这个事吧, 廖长柏仔细想想, 既然伍世青都上门谈婚事了,假如伍世青真的有做过, 应该不至于不认,毕竟认了也顶多被廖长柏打骂, 做了不认对于伍世青没什么好处,且更失男人风度。
而伍世青也是个机灵的, 方才廖太太突然发难,他未来得及多想,缓过神来再想, 也就猜出来可能是哪方面的误会了。
廖长柏回头小声问廖太太有没有问清楚, 廖太太迟疑着又将怀瑾拉到一边儿正准备再问话,便听一旁伍世青没好气说道:“问她能说得清?再说也是白问,她懂个屁!!!”
这话说得就很不客气了, 主要是语气不太好。
怀瑾立马回头瞪眼道:“你说什么?!”
若是往常,这个时候伍世青定然就让步了,但这会儿伍世青心里还是有气,回道:“说你什么都不懂,黄毛丫头。”
在伍世青看来, 自打怀瑾进了伍公馆,他一个流氓可谓是竭尽所能的让自己像个君子,说是时刻自省,唯恐行为有失不算是过,而如今竟然还是被打, 虽然明知道应该是误会,但还是难免恼火。而廖太太将怀瑾拉去问话,要打消怀疑的话,怕也不是一句两句说得清楚,他若是继续留下,廖长柏难免要作陪,如此状况,他也没心情奉承廖长柏,两人相对也是尴尬。
这般一思量,伍世青拍拍长衫,便对廖长柏道:“我还有些事,这便先走,回头下午再来接她。”说完又对怀瑾道:“你与你师娘说话,我下午三点左右再来接你。”
伍世青向来对怀瑾和颜悦色,便是她离家出走,也未曾这般言行,怀瑾哪里见过他这个样子,顿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待到伍世青说完话,再看过去,竟然见她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来。
怀瑾未见过伍世青如此冷淡,伍世青哪里又见过她哭,顿时也愣了一下,赶紧的绕过沙发,走到她跟前,也顾不上廖太太就在边上,低着头,拉过她的手,小声道:“我是真有事,办完了肯定来接你。”
到底廖长柏夫妇就在边上,伍世青也不好如何,取了手帕塞到怀瑾手里,道:“哭什么?快擦一擦。”
怀瑾接了手帕,却不擦脸,只是抬头道:“你生气了。”
伍世青见她脸上都是泪水,顿时哪里还有脾气,说道:“我哪里会生气,我跟你生气,回头你一不高兴又跑了,倒霉的总不还是我?我还能将你怎么的?我傻吗?”说完又道:“赶紧自己擦一擦,胭脂都花了。”
怀瑾一听胭脂花了,赶紧的低头拿了手帕蘸着脸。伍世青见了便道:“去补个粉,回头都看见你脸花得跟个猫似的。”
这是顶顶要紧的事,至于老流氓生气不生气瞬间就不重要了,怀瑾道了一声“那你回头来接我。”拉着廖太太低头便走。
这自然都被廖长柏看在眼里,廖长柏难免心里暗道也不知道何时,自己弟子与这流氓如此好了,看这状况,只怕即便真有些不妥在里边,婚事却是难得改了,来日方长,实在不宜撕破脸。这样一想,等到两人走了,廖长柏上前与伍世青拱手道:“方才是鄙人与拙荆一时鲁莽,还望伍老板不怪。”
伍世青这会儿脾气已经下去了,赶紧的拱手回礼,道:“不怪不怪,先生爱徒心切,我感激都来不及,怎么敢怪您与师娘。”说完又接着道:“有些事即便是我不说,以先生的智慧应该也早就看出来了,我当时厚着脸皮迫您收她为徒,是想为她找个体面的依靠,今日见您与师娘真心实意护着她,我心里自然高兴,怎么会怪罪。”
廖长柏原本想着只怕要被伍世青为难几句,却见伍世青这样一说,知道他是把这事儿翻篇的意思,这是再好不过了,但廖长柏心里也知道如伍世青这般的江湖人物,素来说一不二,说走总归是要走,方才便是怀瑾流泪,伍世青虽上前好言好语,但也没松口说留下,但今日若是让伍世青走了,往后总是心有芥蒂。
何况廖长柏看怀瑾方才流泪,若是过会儿出来见伍世青不在,怀瑾只怕又要难过,这样廖长柏便觉得怎么也要将伍世青留下来才行。
廖长柏说道:“收她为弟子确实是临时起意,但不能说是你迫我,我与她师娘都是真心爱护她,视她如女儿一般,她虽不喜读书,但确实有些天分,才是我愿意收她为弟子的关键。”然后又说道:“我虽然是看重她的文才才收她为弟子,于她其他事都不在意,但你今日既然是来与我谈她的婚事,她又没别的长辈,我端着她老师的身份,又年长一些,不得不多问你几句话,我看她并非一般人家能教养出来的姑娘,她家里到底是什么情况?父母是否真的都不在了?”
听廖长柏这样说,伍世青觉得他大概认清了真君子与他这种装出来的还是有些差别。
就怀瑾之事上,伍世青知道怀瑾是瞒着身世不想与他说,他虽然端着姿态也不追问,但私下派人百般打探,而廖长柏也猜到怀瑾身世有些迷雾,但你不说,人家就真的不打听。人作为老师惜才收徒,就真的只看重学业人品,其他一概不理。不然被称之为全中国半数文人之老师的廖长柏若想打探什么,有什么打探不出来的。
廖长柏一番赤诚之言,而且言明是以怀瑾老师的身份问话,伍世青若是拒绝,便太失礼,何况对于怀瑾家世,迟早是要摊开的,早说晚说倒也无所谓。
这样伍世青自然也不能再说什么有事要走,只能说道:“既然您问了,我也不敢隐瞒,有些事她恐怕也不好意思与您说,让我来说,倒是更好一些。”
廖长柏虽然也对自己弟子的身世存疑,但他为人坦荡,较伍世青这样的流氓无赖要单纯得多,也就是看出怀瑾有些满人习惯,怀疑她父母是前朝贵人,再没想到其他,这般问话不过是为了挽留伍世青,寻的由头,见伍世青这样说,竟然似乎很是有一番文章的样子。
不管怎么样,伍世青不走了,廖长柏觉得好得很,立时便请坐看茶,笑着道:“你跟我说一说,我心里有个数。”说完又道:“过会儿等她们两个出来我们先吃午饭,吃了午饭可以打几圈,今日有好事,我们又是自己人,不在乎输赢,就打大一些,可以打个十块钱的。”
伍世青见着廖长柏这喜上眉梢的样子,心道这位廖先生的牌瘾还真是如外面说的大,时时刻刻都要找机会打牌,不过等他把他家小姑娘那比话本还精彩的身世和经历说完,只怕这位生气起来连东帮老大都敢打的廖先生今日就没心情打麻将了。
这边儿伍世青和不是岳丈,更胜岳丈的廖长柏说着话,另外一边儿司徒啸风却在家里见到了一位托关系找上门的客人。
这位客人是个美国人,密斯特西威特,送了司徒啸风十把汤普森□□,他的翻译对司徒啸风道:“西威特先生听说司徒参谋长与东帮的伍老板的相熟,不知道您是否认识霍尔小姐?西威特先生想您将他引荐给霍尔小姐。”
“霍尔小姐?”司徒啸风坐在他的大圈椅里,夹着雪茄,架着腿,皱眉问:“谁是霍尔小姐,跟老五有什么关系?他认识?他老五还认识洋小姐?”
“不!霍尔小姐是个中国人。”那位西威特先生的翻译赶紧说道:“霍尔小姐是已经过世的霍尔伯爵的继女,是有英美国籍的中国人,目前住在伍老板的府上,西威特先生想跟霍尔小姐谈笔生意,苦于无人引荐,便想请司徒参谋长帮忙。”
司徒啸风听了这话一愣,伍世青府上总共没几个人,女的更是少,司徒啸风再清楚不过了,总不能说的是小莲吧,然而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有些迟疑道:“你们说的是……金怀瑾?”
那位金色头发,肤色惨白的西威特先生听到司徒啸风说出金怀瑾三个字后,也不等翻译说话,立刻从椅子里站起来连连点头。司徒啸风见了他的样子,像是听了个笑话,毫不客气的嘲笑道:“你们开玩笑吧,你们找她谈生意?她多大一黄毛丫头。”
然而那位翻译却马上说道:“并不是开玩笑。”
在来拜访司徒啸风之前,这位翻译显然已经向他的雇主请教清楚了今日要说的事,倒是不用再询问他的雇主,便说道:“霍尔是英国最古老富有的家族之一,霍尔伯爵又非常擅长投资,霍尔小姐继承了霍尔伯爵全部的财产。”
这位翻译的态度太笃定了,但司徒啸风还是有点儿不能相信,毕竟按照他原本想的,金怀瑾十之八|九就是伍世青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落魄的遗老孤女,虽然确实漂亮有味儿,但也就那点儿事,然而听这个美国佬所说,哪里落魄,分明是有钱得很。
司徒啸风不得不想到当初他送怀瑾一双几百块的鞋,人真是看都懒得看一眼。
然而,司徒啸风还是又问了一遍:“你们确定没认错人?你们洋人认错中国人不是常事吗?”
那位翻译立刻便回道:“肯定是没认错的,英国银行那边有一位专员是负责霍尔小姐的,原本那位专员在北平,现在来上海了,专门为了安排霍尔小姐的财务,我们也是因为有熟人在银行,见到她签的支票,才知道她在上海,住在伍公馆。”
这么一说,是不可能有错了,司徒啸风道:“霍尔小姐我是认识,只是之前不知道她洋名姓霍尔,回头我与她说一说,再回你们的话。”
翻译将司徒啸风的话转述给西威特先生,那位西威特先生自然是一副感激不尽的模样,倒是也不耽误司徒啸风的时间,回头便告辞了。
等到这位西威特先生领着他的翻译出了门,司徒啸风低头沉吟许久。
司徒啸风本来就是个通透之人,过去没多想也就算了,如今有人点了他,加上他本就关系橫通,人脉广,前朝的事新朝的事,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一些,思量一下,许多事立马便能想明白个七|七|八|八。
他抬头对他的副官说道:“魏瑞霖的大儿子魏建雄的原配不是前朝的格格,后来离婚了的?前两年说是有个女儿找上门了,后来都说魏瑞霖准备将她嫁给梅骏奇?你看能不能找到一张她的照片,如果找不到,问一下样貌什么样。”
那个副官立正敬礼,大喊“是!”。
司徒啸风又说道:“你亲自去,打听到消息了马上给我打电话,不用等到回来了报告。”
作者有话要说:久等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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