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刑满释放

    小天狼星原本天真地以为有了去蒂雪家做客的盼头，在格里莫广场12号的所谓假期可以过得不像往年那么煎熬和百无聊赖。结果却恰恰相反，就像原本被判了有期徒刑，只要盯着刑满释放那天一天天数着日子熬过去就行了，可在法庭上法官给了他一个缓刑的承诺，他就每一天都有期待，每一天又落空。

    要不是了解蒂雪为人，他甚至怀疑她只是在火车上随口跟他们开了个玩笑，转头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又或者她已经邀请了其他人，考虑到他的家庭因素唯独抛下了他，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出于这种担忧，他甚至想写信问问詹姆有没有收到蒂雪的邀请，但在最后关头，不想让这个愣头青一样的行为被詹姆一直嘲笑到葬礼上的理智阻止了他干蠢事。他狠狠地撕碎了那封写了一半的信，第二天吃饭时遛进厨房偷偷摸摸地扔进了火炉里。

    在这种重复失望的情绪催动下，小天狼星的脾气越来越暴躁。老宅里的一切——包括嘎吱作响的楼梯、带着霉味和灰尘的家谱挂布和除他以外的全家人对伏地魔日益高涨的毫不掩饰的推崇的都变得愈发不可忍受。

    所以当听说贝拉特里克斯即将来做客，他能感觉到他的忍耐到了极限。他知道贝拉特里克斯毕业后像她期盼地那样直截了当地投入了伏地魔的麾下，也从父母的闲谈和叔叔偶尔拜访的吹嘘中知道她都做了些什么事，他们把那些恶毒的残忍的堂而皇之的违法行为当做笑话和谈资，这些言论让小天狼星在饭桌上或会客厅被迫听到它们时难免产生生理性的恶心。出于包括这个因素在内的种种原因，他实在不想看到贝拉特里克斯那张脸。

    可惜没人在意他怎么想，他的父母兴致勃勃地指挥克利切准备明天的晚饭，热切地跟雷古勒斯讨论着一些没让他知道的事。小天狼星对此毫不关心，如果有可能他宁愿明天不吃晚饭也不跟贝拉特里克斯坐在同一个桌子旁。但是考虑到还没接到邀请的出行计划，他决定委曲求全，尽量不跟父母撕破脸。鉴于他们如今相看两厌的相处状态，如果他不把他们惹得太生气存心要给他找不痛快，他要提早两个星期离开家是个皆大欢喜的场面。

    第二天的晚饭，如果用小天狼星和詹姆开玩笑时用的计量单位，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憋屈成一个蒂雪·英兰，但他还是低估了贝拉特里克斯的无耻程度。他可以在整个晚饭的过程对贝拉特里克斯的冷嘲热讽充耳不闻，可当贝拉特里克斯觉得从他身上找不到什么乐子转而找他的父母说所谓的正事时，小天狼星这个被充了几个星期气的氢气球终于被轻轻戳爆了。

    “我不同意！”小天狼星重重地把他的刀叉摔在盘子里，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其他人都不悦地朝他看去。吃饭时他的父母和雷古勒斯、贝拉特里克斯坐在桌子的一端，他有意跟他们隔开了一些距离，现在看起来倒像他们是亲密的一家人，而他是个不经意闯入他们家庭聚会的外人。

    “滚回楼上去！”小天狼星的妈妈沃尔布加·布莱克冲他尖叫道，“这里没有你的事了！”

    小天狼星站在原地没动，跳跃的烛光让他的表情晦暗不清，但他们能看出他不加掩饰的熊熊燃烧的怒火。雷古勒斯冷静地看着自己的哥哥，他知道小天狼星愤怒的起因但有些不解。到目前为止，整个暑假小天狼星都没跟他发生过争执。事实上，他们对彼此视而不见，他认为小天狼星跟他一样早已放弃对分歧的争论。

    事实确实如此，雷古勒斯出于某些小天狼星虽然了解但是根本想不通也不理解的原因一心扑在伏地魔宣扬的纯血统治理论里不可自拔，小天狼星能想到的不管是讲道理也好嘲讽也好的方法都用过了，最后他不得不沮丧地承认，他不可能再劝动雷古勒斯。

    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的弟弟雷古勒斯头也不回地走上歧途虽然心里不好受，但小天狼星自问作为哥哥已经尽力了，虽然他尽力的过程没给包括自己、雷古勒斯和蒂雪·英兰在内的任何人带来愉快的体验。

    可就算说服自己不再自讨没趣决定对雷古勒斯的错误不闻不问，但在贝拉特里克斯要把雷古勒斯一把拖入无力回天的沼泽时，他不可能不拼尽全力阻拦。

    “你知不知道你在阻止什么？”贝拉特里克斯也站起来隔着桌子跟小天狼星对视，她想到小天狼星注定受挫，脸上的鄙夷和嘲笑就像火山喷发一样遮掩不住。

    “我在阻止你把雷古勒斯变成一个跟你一样邪恶的道德败的只能在魔法部和傲罗的追捕下东躲西藏的食死徒！”小天狼星爆发道，“他还是个学生！”

    “能为黑魔王大人效忠是我们家族无限的荣光！”贝拉特里克斯攥着自己的餐刀指向小天狼星咆哮道，“你知道有多少人渴望成为黑魔王的奴仆却一生没有机会？而雷古勒斯因为我和卢修斯的举荐，因为我们对黑魔王大人的忠诚和奉献，他可以得到黑魔王的接见，”她骄傲地扬起头颅，语气里充满自得，“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一辈子都遇不到的机会！”贝拉特里克斯冲他吼道，“当黑魔王统一魔法界，他会记得我们布莱克家族对他的支持，他会给我们最高的奖赏！”贝拉特里克斯眼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她沉浸在她设想的光明前景里，小天狼星的父母也是如此。

    “当然如此，贝拉，亲爱的。”沃尔布加激动地握着她的手，“雷古勒斯当然会为黑魔王大人效力，我们布莱克家族是最高贵最古老最纯洁的家族，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你和卢修斯对雷古勒斯的扶持和帮助。到那时，我们布莱克家族、马尔福家族还有莱斯特兰奇家族，将会是黑魔王大人最看重的属下。”

    “你们疯了。”气愤和担忧使小天狼星克制不住地发抖，他倒退了两步又低声重复了一遍，“你们疯了。”他本来想扭头就走逃离这个疯狂的厨房，但他没退出厨房的光线里就又冲上前去抓脸上也露出欣喜的雷古勒斯的手，“你不能跟她们一样发疯，雷古勒斯，这是完全错误的，你还年轻，你不能——”他没有机会把话说完。

    雷古勒斯漠然地揉着手背上被小天狼星抓出的两条血痕，他冷漠地看着从餐厅墙上滑落的小天狼星。

    小天狼星咳嗽着用手撑着身体坐起来，用手背抹了一把脸，不出所料的摸到了满手的血迹。他的脸上有一条长长的流着血的伤痕，贝拉的餐刀钉在他头顶的墙上，它刚刚从他的脸上擦过。

    他缓缓地扶着墙忍着后背的剧痛站了起来，瞪向餐厅另一边的或坐或站的几个人——面无表情的雷古勒斯，洋洋自得的贝拉特里克斯，用这些年来吼叫信里不堪入耳的内容大声咒骂他的母亲，还有把魔杖放回桌上的父亲——就是那根魔杖射出的咒语把他摔到墙上。他们本该是亲人，虽然他从没体会过跟家人相亲相爱是什么感受，但他想正常人家的聚餐上至少不会用咒语和刀子打招呼。

    他的父亲奥赖恩·布莱克严肃地冲他吩咐道：“我们是不是对你太过纵容了，小天狼星？别让我们再重复一遍，回你的房间去。”

    小天狼星站着没动。他的反应无疑是在父母和堂姐的愤怒上火上浇油，他没分辨得出是谁动的手，就又被击飞撞上到了墙壁上。这次更糟糕，虽然没有刚刚飞得远，但他的肩膀结结实实地撞上了贝拉特里克斯遗留在上面的餐刀，虽然是不锋利的刀柄，但他感觉那把刀顺着他的骨头缝戳进了他的血肉。但当他掐着手缓过了那阵剧痛，他站着没动。

    在格里莫广场12号，小天狼星的活力和叛逆就像一颗鲜活的不安分的猛烈跳动的心脏，不合时宜地居住在苍老的腐朽的行将就木的躯体里。这幅躯体不觉得这颗心脏给它带来了生机，只觉得它几乎冲破胸膛的有力跳动时给脆弱的骨头和血管带来的绞痛难以承受。

    他知道他的家族已经彻彻底底地腐坏了，他的父母、堂姐都已经不可救药了，可雷古勒斯还年轻，他不能看他为了这个一戳就破的好看的泡沫搭上他的一生。

    “雷古勒斯。”小天狼星目不斜视地看着他的弟弟，他从没这么认真，不带嘲讽和说教，几乎是恳求道，“你不能答应参加这个会面，你会后悔的。”

    “我不去才会后悔，”雷古勒斯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那是向往和激动，“这是我的梦想，我、我们家族最好的机会，你却自以为是地想破坏它。总有一天你会感激我做出这个选择。”

    “什么机会！”小天狼星大声质问，他几乎是悲愤的，他身体上的疼痛此时都不值一提，“杀人的机会吗？被人当成邪恶的机会吗？给人当奴隶的机会吗？”

    “住手，妈妈！贝拉！”雷古勒斯挡在小天狼星前面及时阻止了想再次给不听话的小天狼星一个教训的家人。他原本不想理会小天狼星，在他看来他的哥哥受到的惩罚和苦难都是自找的。可雷古勒斯发现自己很难把目光从小天狼星脸上的血痕移开。他忍住不跟他再争论，他知道不论他说什么小天狼星都不会听进去，就像他对小天狼星天真无知、盲目乐观的见解嗤之以鼻不屑一顾一样。“我的房间里有些白鲜，我带你去拿。”他垂下眼不再看他。

    “不必了，有这个闲工夫你不如跟你亲爱的堂姐和爸爸妈妈讨论觐见伏地魔的细节吧。”小天狼星眼里仅剩的一点亮光也黯淡了下来，却继而烧起了更浓烈的坚定的跳跃着的黑色火焰。小天狼星顶着疼痛把背挺直，最后看了一眼他的父母弟弟，接着一步一步倒退着从餐厅退出去，从他们眼里的光亮处退进黑暗里，他的声音从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传进来，他像在笑又像叹息，他说，“我多情愿从来没有你们这样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