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扬觉得自己背后嗖嗖的冒着凉气,很显然,有人要倒霉了。
“表姐,也就你把傅斯尧说得样样都好。我倒觉得,他在傅家,不过就是挂个名。傅家这样的家世,他一个从小没有爹妈的孤儿,能翻出什么花样?”叶盈往道路的尽头望了望,似乎是在等什么人,“他大概也是知道自己没什么希望,争不过小傅总,所以才去了什么莫名其妙的救援队。这样,以后别人议论起来,至少还能得个好名声,根本就是沽名钓誉……”
“你有种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路边,清甜的女声蓦地响起。
仿古的路灯照亮了一个纤细的身影,沈潇潇背着双肩膀,冷着一张小脸站在路口。
叶盈被先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等看清楚来人,轻蔑的笑笑,“我还以为是谁呢,这不是咱们的沈大小姐么?或者,我该称呼您一声‘傅太太’?”
沈潇潇微微一怔,没想到叶盈这么快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可见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那又怎么样呢?沈家的人都护短,叶盈那样说傅斯尧,就是不行。
车里,陈扬回头看傅斯尧,傅斯尧却摇摇头,示意他噤声。他有点好奇,这小丫头会怎么做,真的会出声维护他?
沈潇潇气势汹汹的走上前,上上下下打量着叶盈。就在包括叶盈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她会一语惊人的时候,沈潇潇撤下双肩包,卯足了劲儿朝叶盈脸上砸下去。
车里,陈扬被惊了一跳,傅斯尧微微一怔,旋即笑了。
双肩包里装了不少东西,加上叶盈毫无防备,直接被撞倒在地上。她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对面小狮子一样的人,惊恐的摸着自己花了三十万垫的鼻子,“你,你居然敢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下次再让我听到你胡说八道,废的就不止是你的鼻子!”沈潇潇捡起地上的双肩包,拍了拍上面的灰,怒气冲冲的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傅总,要不要喊住太太?”陈扬惊恐的咽了咽口水,太太瞧着娇小的一个人,这么暴力的吗?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怪力萝莉?
“不用。”
傅斯尧闲适的靠在椅背上,眉眼间全是笑意。小丫头脸皮薄,不会希望他看到这一幕的。
只是今晚,他似乎又有了新的发现。
——
酒吧里,驻唱操着沙哑的嗓音,低吟浅唱。
孟砚瞥了眼旁边的男人,冲调酒师扬扬下巴,“麻烦给这位先生来杯烈的,一定是要最带劲儿的那种。”
傅斯尧掀了掀眼皮,嗤笑一声,没搭理他。
孟砚和傅斯尧、沈潇潇是发小,也是夜笙如今的幕后老板。见傅斯尧这副模样,孟小公子不乐意了,“诶诶诶,今晚可是你喊老子来的,有事儿说事儿,别摆出个逼王样子,看着烦人!”
调酒师递来酒杯,傅斯尧咽了一口,“没事,就喊你出来喝杯酒。”
“得了吧,你一年多没回来了,这大晚上的不在家抱着媳妇儿睡觉,喊老子出来喝酒?”反常必有妖,孟砚很笃定,傅斯尧绝逼有事。而且,以他对傅斯尧的了解,这事儿,十有八九是和沈潇潇有关系。
“诶,昨天你非要把我店里那经理开了的事儿,我可是后来特意找人问了。怎么?看人小姑娘被欺负了,心疼了?舍不得了?”孟砚凑近他,一副很有经验的模样,“要我说,哄女人嘛,哪儿有那么麻烦,挑个贵的礼物,然后趁着送礼物的时候一顿亲,保证立马哄得乖乖的。效果要是再好点,直接办了就完事儿……”
傅斯尧抬眼,看向孟砚的视线带着明显的警告,混账话被堵在喉咙里,孟砚嘿嘿笑了两声,噤了声。
傅斯尧起身,拍了拍孟砚的肩膀,“行了,酒喝完了,回家抱媳妇儿去了。”
孟砚:?
“记得把账结了。”
孟砚:卧了个大槽!
从酒吧出来,初秋的夜风吹来,吹散了身上的酒气。江面上响起轮船的鸣笛声,傅斯尧撑着围栏,思绪也仿佛跟着这笛声,渐行渐远。
那是两年前的冬天,沈潇潇只有22岁,刚刚大学毕业,而他当时还在IAR,尼尔苏大地震救援工作结束后,他有十天的假期,便回云城去看望老爷子。
那一晚,爷爷和他在书房里谈了很久,说的全是当年的旧事,是他也不知道的事。第二天,爷爷便带着他,亲自去沈家拜访。
傅斯尧记得,那天的云城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小姑娘莽莽撞撞的从外面跑进来,一张小脸冻得红扑扑的。一进来,就冲着沈暮山喊道:“爸爸,哥呢?沈析那个小兔崽子欺负我!往我脖子里塞雪!”
沈析是沈潇潇的弟弟,她还有一个哥哥叫沈越。
话一喊完,沈小丫头才发现屋子里有客人,局促的站在门口,“傅……傅爷爷。”
又看向他,支支吾吾的喊:“斯尧哥哥。”
他点头,笑着问她,“被欺负了?”
小姑娘像是没想到他会有这样一问,有点呆呆的看向他。
“走,带你欺负回去。”他领着沈潇潇出了门,几下便将沈析摁在雪地里,随便她欺负。
后来回到傅家,爷爷告诉他,沈家并不想提当年的事情,也希望他们能够保密。但与此同时,沈夫人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让他娶沈潇潇。
这突然的提议,的确让他惊讶。可第二天,他便约了沈潇潇出来。不久之后,两人领证结婚。
这场婚姻,看似草率,可傅斯尧很清楚,不管是傅家,还是他,从来都没有把沈潇潇当成摆设。但让她受了委屈,却是不争的事实。
“陈扬,和主办方说一声,明晚的慈善晚宴,我会准时参加。”
孟砚的话,也并不都是混账话。傅斯尧收起手机,那就先挑个贵的礼物吧,哄不哄得好不知道,但傅太太在傅家到底算什么,他得明明白白告诉那些人。
——
“所以,你真的动手打了那个姓叶的?”
另一间酒吧里,简宁边喝酒边吃煮花生,在听沈潇潇说到她用书包砸了叶盈的鼻子后,简直想拍案叫好。
“喂,你快说说,她那鼻子是不是垫的?之前就有网友发过分析贴,说绝逼是整的。”
“宁宁。”沈潇潇幽怨的看着简宁,“我喊你出来喝酒,不是要跟你讨论叶盈的鼻子是整的还是垫的。”
“那是……”简宁假惺惺的试探着询问:“后悔了?觉得君子动口不动手,应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她知道自己错了,并主动去给傅斯尧道歉?”
“你傻不傻。”沈潇潇白了她一眼,“我要是那么做,我就是真的傻。能说出那种话的人,你还指望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然后深刻反省?”
沈潇潇趴在桌子上,没精打采的晃着酒杯,“可是,这一书包下去,我是爽了,可砸坏了叶盈的鼻子,她下个月肯定进不了组了,岂不是要拖我家木木的后腿?还有宋枝,估计以后少不了被她为难。”
简宁看着沈潇潇,知道她这些话不是胡说,肯定是过了一遍脑子的。可今晚这小姑奶奶丧兮兮的把自己拖出来喝酒,应该不是为了贺林森和宋枝。
“嗳,沈潇潇。”简宁戳了戳她的手臂,“你可跟我发过誓的,再喜欢傅斯尧,就让自己一辈子嫁不出去,孤独终老。”
沈潇潇:“……”
沈潇潇别别扭扭的调整了一下姿势,小声嘀咕,“我又没说我还喜欢他。”
简宁哼笑一声,“是是是,你没有。叶盈下午在化妆间那么说你,也没见你这么激动得要去打人,转头人说傅斯尧几句不好,你就受不了。你这叫什么,你这叫……”
简宁抬眼去看,便见沈潇潇有些出神的看着酒杯。
沈潇潇想起两年前的那个冬天,傅斯尧约她出来吃饭。她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约饭;她也以为,自己年少时对傅斯尧的那点心思,随着年龄的增长已经渐渐淡去。
直到一顿饭吃饭,服务生端上甜点。法式舒芙蕾,和着酸甜的草莓酱,质地轻盈,像云朵一样。
沈潇潇正吃得美滋滋的,便见傅斯尧将一颗糖推到了她面前。草莓味的奶糖,包着粉色的糖纸,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零食。
“沈潇潇。”傅斯尧喊她的名字,“你小时候说的话,还算数吗?”
男人弯着唇角,眸色温柔,“这颗是我的,送给你吃。”
那是她小时候常对傅斯尧说的一句话。每次她把自己心爱的草莓奶糖偷偷塞给他,都要蛮不讲理的告诉他:“这个是我的,你吃了,你就是我的。”
这颗是我的,送给你吃。
你吃了,你就是我的。
冬日里的阳光暖暖的照进来,甜软的舒芙蕾在唇齿间融化,沈潇潇怔怔的望着对面的男人,整个人仿佛都如坠云间,变得不真实起来。
原来,那些被压抑的心思,一旦有光照进来,便会不受控制、争先恐后的涌出来。
两年前是这样,两年后,似乎也是这样。
回忆戛然而止。沈潇潇含了一口酒,辛辣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如果不是后来知道这是她妈妈的提议,她大概会一辈子都浸在那天的幸福里吧。
她偷偷喜欢了很多年的人,拿着她最喜欢的草莓奶糖,问她愿不愿意收下,和他成为一家人。
“宁宁,我可能要真的孤独终老了。”到最后,沈潇潇喝得稀里糊涂,搂着简宁,反反复复就是这一句话。
——
第二天,沈潇潇是在星湖湾的别墅里醒过来的。她坐在床上,呆呆的看着自己身上的睡衣,大脑里一团浆糊。
【潇兔子乖乖:宁宁,昨晚是你送我回来的?】
简宁的语音来的很快,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沈潇潇,姑奶奶认识你九年,怎么就从来没发现你酒品这么烂!居然还想我送你回家,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沈潇潇卷着耳边的头发:那不是,这九年都没有机会喝醉么……
【潇兔子乖乖:所以,不是你?】
【宁宁:不是。】
【潇兔子乖乖:那是……】
【宁宁:你男人。】
沈潇潇:……
【宁宁:咋啦?】
咋啦?
慧姨不在星湖湾,那昨晚到底是谁给她换的睡衣?!
沈潇潇崩溃的顺着领口往里瞅了眼,居然还特么是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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