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流寇

    能让兵士来当护卫, 可不是谁人能够有的。如此一来, 那守将更是不敢有任何的怠慢。

    连平飞看着眼前这个守将虽然满脸的恭维, 然身上见之处都带着伤疤, 面颊上有一处明显就是箭矢造成的一个肉坑, 自然也是不敢轻视这位边关的守将。只见他拱手行礼道:“这位将军, 我等前来陕州无意打扰。边关州城不似其他地界, 若是有什么需要我等注意的地方, 还请将军明言,我等进城之后自当注意。”

    守将听罢, 对连平飞顿时生出了好感。这位北方汉子忙是摆手道:“并没有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 若是贵府公子不介意, 下官可派人一同随行。”看着这行人似乎挺好说话,与其派人悄悄跟着,何不如就让人直接跟着呢!

    连平飞有些犹豫,就听李璟在车内说道:“既然如此,那便谢过将军了。”

    “公子客气了。”守将见他们一行虽然报了家门, 可却是没有说车内中人的身份, 所以便也没有称呼为世子。一切不过是自己的猜测, 若是猜错了可就不好了。

    待他们京城之后,车内柳儿问道:“殿下, 带着让他们的人,万一有什么不想让咱们看到的事儿,这不就能藏起来了吗?”

    “我是平津侯府的公子,又不是前来考察吏治的朝廷官员, 他们有什么好小心的?北境民风彪悍,那守将派人过来也不过是担心有人冲撞咱们,惹出是非,让他不好交代而已。况且仅是一天罢了,我即便是考察吏治的朝廷官员,又能看出些什么呢?”李璟笑道。

    柳儿不解。“殿下,奴婢有些糊涂了。既然如此,那我门又何必特意来陕州呢?”

    李璟从打开的车窗缝隙中开着外面,缓缓道:“北境六州这几年一气连枝,相互胁从,可比起其他州府,这陕州无论从各种方面都比不上其他。这里的人生活的艰难,又在其他各州府的对比之下,时间一长就会生事。一天也许看不出什么,可一个地方的百姓过的如何,在他们的脸上就能看出端倪。”

    柳儿似懂非懂,她不明白为何长公主殿下会突然在意北境民生,但她作为下人,听着主子吩咐就是了。

    李璟知道柳儿奇怪什么,父皇北巡决定带她随行本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避暑还差不多。所以,父皇的目的是让阿淼一起。她是不是连带李璟不知道,但既然来了,那就得有事做。

    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了连带的,李璟忍不住有些失笑。这些年朝堂之上风云变换,瞧着似乎是几位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可细算下来也只有李璟自己知道,在这瞬息变幻之间,自己这方又有了多少暗藏的势力。

    如今西南已经安定下来,东境敌国势大,前任边关守将失地,半年前已经被押解回京。虽然暂由副将领职,可朝中还是在商议究竟由谁来接任。李璟搓着手指,想着:如是她意料不错,怕是舅舅又要被调往东边了。虽然不明白父皇为何要让阿淼随行来着北境,她也不会幻想父皇有意让他们插手北境军方的势力,但一切都要从预防开始。而这北境六州之中,唯有这陕州是一个不安定的存在。

    陕州城内,倒是比他们来之前所想要好很多。正午时候,街道两旁倒也算繁荣。不过城中百姓见他们一行骑兵,都躲的远远的,生怕自己被波及似得。一些胆小的商贩都已经开始收收拾着东西,打算关门歇业。并没有如其他地方,看到有些身份的人都拼命的引进店里,赚上一笔。

    李璟和柳儿下了马车走在街道上,看到此情此景,柳儿不满道:“殿下,这些人是怎么回事?见到我们怎么都躲着啊?”

    “怕是习惯了战火,下意识的远离自认为危险的人和事情罢了。”一旁的连平飞解释道。

    “陕州虽然接壤边境,但我要是没有记错,这些年来敌军从未有打到陕州城下。这里的百姓为何会有这般姿态?”李璟眉头微簇,就地寻了一个还未来得及跑的茶寮坐下,并让人将跟着他们的那位城兵唤来。

    “城中这些年可是有遭过敌军袭扰?”李璟问道。

    城兵忙是摇头道:“未曾,有镇北军在,敌军虽然来势汹汹,可也过不了关隘。”

    李璟两手一摊,指着早已经空了的茶寮和战战兢兢的茶博士说道:“那为何本地百姓会是这幅模样?”

    城兵咧嘴一笑,一脸憨厚的说道:“怕是百姓看到公子的威仪,生怕冲撞了贵人。而且,公子的护卫都是骑兵,瞧着也是吓人不是。”

    “你是觉得本公子年纪小,很好糊弄是不是?如是你不说实话,本公子立即将你当街斩首,量也不会有人敢多说什么。”李璟冷声道。

    待李璟话音刚落,连平飞腰间的佩刀瞬间弹出一截寒光。

    城兵险些腿软,都是到口子上滚过的,打仗他倒是不怕,可硬生生的被斩首也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儿。“公子饶命,小的……”

    “说吧!你们将军既然是让你跟来了,你就该老老实实的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说出来才是。”李璟唇角一勾,缓缓说道。

    我家将军也不知道您是个要把人当街斩首的角色啊!城兵苦着脸,只得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是流寇。”

    “镇北军不是和各州府联防清缴流寇颇有成效吗?怎么还会闹到州城来?”李璟问道。

    “是这样没错,这几年北境各州府的流寇也都清缴的差不多了。可剩下的那些都跑到咱们陕州地界儿了。咱们陕州地界儿山多,又临近边境。对流寇而言,很适合躲藏。只是他们躲在山里也是要活命的,为了活命就开始搅扰咱们陕州的百姓。前年,有一伙流寇佯装潜入城里,一开始还是偷盗。知州大人满城缉拿,引得他们没有地方躲避,就开始大肆劫掠杀人。也就是知州大人警觉,才没有让失态闹大。可城里的百姓一个个都成了惊弓之鸟,对外来的人根本不信任。”城兵说着更是抬手抹了一把泪。

    “对外来人不信任?”前年陕州城贼匪潜入这件事并未有记录在册,莫不是陕州知州给按下了?“之后呢?人是健忘的,你觉得我会这般容易就相信你说的话吗?”

    城兵一怔,最后磕磕巴巴的说道:“公子,话都说到这儿了,咱也不瞒您了。说来也是奇怪的很,照理来说那些流寇被清理的也应该是成不了气候才是,前年那些流寇潜入城中这件事就透着蹊跷。说是劫掠,但遭殃的百姓不管什么身份都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咱们在清点的时候还发现有些人家虽然被翻了乱,可钱财并未丢失。而且当初知州大人在捉拿盗匪的时候,查到对方人多,担心他们走投无路而殃及百姓,所以并未有封城。那些流寇在明明可以逃出去的情况下,却还是走了极端,着实让人想不通。咱们私下里也曾议论过,有些人怀疑那些流寇说不准是敌国探子潜进来刻意闹事的。自那以后,咱们陕州境内便经常发生一些商队被劫掠的事情,余将军和知州大人都派人清缴过,可进了山就找不到人。所以,咱们这陕州人都被吓得像个兔子似的,看到外面来的人生怕又是敌军探子。”

    李璟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李璟不会全然信了这城兵的话,便让连平飞派人分别去打探。虽然在百姓口中,有些事情被传得更加神乎其神,但和城兵所言出入并不大。

    陕州城并不大,半日之后,也就算是转遍了。守将站在城头上看着离去的一行人,不解的嘀咕:“那些世家公子的还真是闲的慌,大老远的就为了在城里转一圈?”

    他找来方才跟着李璟他们的城卫,问道:“这平津侯府的公子在城里这半天干啥了?”

    “属下也不知道,那位公子派人到处去打听,属下也不知道他们问了什么人,问的什么事儿?”城兵可是不愿说很多都是自己说出口的。

    守将没好气的踢了城兵一脚。“让你跟着,你还真的傻跟着什么都不知道啊?滚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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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是要清缴山中隐藏的流寇,那定然是要先行打探消息方可,不然徒劳无功白忙一场。余将军镇守北境这么多年,力保国土不失,不可能犯这种错误才是。”李璟从车窗与连平飞说着话。

    连平飞点头道:“正是如此。殿下,您是怀疑什么?”

    李璟笑道:“连参领不是知道吗?”

    连平飞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道:“依着那城兵的说辞,那些潜入城中的流寇身份并不简单。但殿下您也说了,陕州城潜入流寇一事朝中并无记录,这样便有两种可能。一是陕州知州隐瞒不报,但前提是这件事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说其他州府,余将军作为镇守北境守将也是要向朝廷如实陈述的;二是有人刻意将上报的折子压下。”

    李璟手指一动。“若是如此,也就不奇怪为何余将军他们进山清缴流寇,而不得他们踪影了。”

    “殿下,我们还是快些赶路。”连平飞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李璟点了点头。来着陕州,本是想要看看有什么可以深入的地方,却没有想到竟会牵扯到了京中朝堂。能掩下地方呈报的人,其在朝中的身份并不会低,也不知道父皇有没有察觉,又或者其实早已经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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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阵!”

    李璟看着眼前的情形,觉得自己的运气也实在是太好了一些。光天化日之下,他们竟然在官道上遇到了贼寇。来人约有百人,将他们一行完全包围。

    “娘的,险些让这丫头给跑了。”一个提着大环刀,瞧着似是为首之人摸着满脸的胡子,啐了一口。

    坐在马车中的李璟一怔,忙对连平飞说道:“连参领,他们知道我们的身份。”

    连平飞瞪圆了眼睛,震惊道:“您是说……”

    “我和柳儿如今是男装,而那人方才所言,除非是认错人,不然他们就是直接冲着我们来的。”李璟低声道。

    连平飞面色一凛,向李璟点了点头。他手持佩刀,驾马向前几步。“你们可知你们所拦何人?”

    那个大胡子冷笑一声。“何人?老子想拦谁就拦谁,不过咱也不为难你,将马车里的那个丫头交出来,老子便饶你一命。”

    连平飞手腕一转,亮出刀刃。“如不然呢?”

    “不然?不然老子就要你的狗命。”那大胡子说着,抬手一摆,就见人群中亮出了十几只弓箭,直直对着马车。“而且我们要的就是马车里的那丫头,死的活的无所谓。”

    连平飞大声喝道:“公子,趴下。来人,带一队人护卫公子冲出去,我在此压阵。”

    不管对方究竟目的为何,连平飞可以确认这伙人完全是没有想要商量的意思。所以,只能速战速决,让殿下先一步冲出他们的包围。方才看到情况不对,他已经先放出一马前去报信,但愿能够赶得及时。

    禁军本就是精锐中的精锐,连平飞话音未落,二十人的小队便在马车两旁自行结阵,而其余人等在外围准备撕开一个口子,让车马冲出去。连平飞庆幸自己并未有听从殿下的话,而多带了护卫,但也是懊恼自己为何没有再多带一些人。

    李璟在车内,听着连平飞的话同柳儿一同趴在车厢之内,没有出声。她知道这个时候只有听从连平飞的话,才是最好的。而柳儿知道对方有弓箭之后,更是趴在了李璟身上。

    那大胡子见状,冷笑一声。“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啊!就让你们这些京里的娃娃瞧瞧,放箭。”

    连平飞抬刀挡过只对自己飞来的箭矢,策马往那贼首直冲而去。

    而在外围的禁军随着连平飞的脚步,将马车护在中间,一同向前冲锋。

    李璟在颠簸的马车之中,听着外面传来的厮杀之声,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惊呼出声。

    “不能怕,不能怕!”李璟不停的在对自己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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