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府离着宫城很近, 只是李璟居住在翊宣宫, 长公主府便一直空置下来。
今天李璟为了能够晚一些回宫,离开醉韵楼之后便去了长公主府。
李淼站在公主府的门前, 问道:“姑母, 即便您打算今后都住在公主府, 也是躲不过去的。”
“……”李璟佯装没有听到,在满府的下人殷勤的笑容下走了进去。
本要立即跟上的李淼, 余光扫过不远处一个工夫打扮的汉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那些人还真是关心姑母的行踪!
“姑母, 这些尾巴就这么留着?”李淼两步跟上李璟,问道。
李璟轻笑着说道:“懒得收拾。”
“这也要懒啊?”李淼撇撇嘴。
“如果换了新人, 下面的人会很麻烦。”李璟说道。
长公主府的管事邓起原是先皇后身边的内侍, 在他四十岁的后得了先皇后懿旨, 出宫去为唯一的长辈养老送终。
原本是想着等长辈故去之后,便回宫继续侍奉皇后, 却是不想皇后病故。最后得了张嬷嬷的引见, 成了公主府的管事。
邓起一直悔恨自己未能见到皇后最后一面, 所以在能够继续服侍小主人之后,将长公主府管理的井井有条。即便是李璟不常回来, 邓起仍旧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李璟有封爵, 自然就有食邑。虽然说每年食邑所收都尽数入了公主府自己的账, 但平日里李璟的吃穿用度都是宫中内库所出,很少走公主府的账,这让身为管事的邓起空有替小主人操持的雄心, 却是没有用武之地。
因此,每每李璟来的时候,邓起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府中稍有变化都会积极的禀给李璟。
“殿下,花园中进引了几株牡丹,过不了多久就能开了。”
“殿下,老奴知道您喜欢吃醉韵楼的点心,年前特意派人去醉韵楼请了师傅交了几手,一会儿端给您尝尝厨房的手艺。”
“殿下……”
李璟对先皇后身边的老人都很有耐心,见着邓起说的起劲儿,便道:“邓管事还是先坐下说话。”
邓起猛地摇头,他一脸正色道:“谢殿下,然尊卑有别,老奴不敢造次。”
一旁的李淼暗暗翻了一个白眼,这位邓管事真的是比张嬷嬷都要来的古板。
邓管事对谁都是一副恪守礼仪小心翼翼的模样,可每每看到他,邓管事便是一副不待见的模样。
怎么说,他也是皇孙,堂堂郡王不是!
不过邓管事在不喜欢又能怎么办呢?谁让姑母就宠着他呢?邓管事在如何见不得他跟着姑母,也只能是干瞪眼。
李淼心里自然也是得意。
况且,李淼也并非讨厌这个老內监,毕竟他对姑母是真的忠心。他自觉大度,不会和一个年长的人去计较。
然而邓起不喜李淼的原因无他,只是不愿意看着自家小主人明明小小年纪,却还要为比自己年长的侄儿费着心力。
就在李淼和邓起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就听李璟说道:“回头把静怡轩收拾出来,多一段时间府里要添人。”
难得从李璟那里得了差事,邓起忙是应下。随后他看了一眼一旁绷着脸的李淼,缓缓的问道:“殿下,不知来人是哪位贵人?!”
静怡轩是公主府内除主院之外最大的院子,瞧着燕郡王那粘人精的表情,邓起心里生出一个不好的预感。
“自然是未来的驸马。”李璟微笑道。
“什么?!”一直恪守尊卑礼数的邓起难得的在李璟面前高声起来。“殿、殿下,陛、陛下还未曾下旨,这……”
“先准备着吧!”李璟说道。
李璟因何突然要选驸马这件事邓起也是听张嬷嬷说了的,同张嬷嬷一样,他也很不赞同李璟这般轻率的处置婚姻大事。
只是邓起不常在李璟身边,即便同张嬷嬷一般都是先皇后身边的老人,可自觉并不似张嬷嬷那般同小主人亲近,所以只能是干着急,却是连劝说的话都没有办法说出口。
邓起瞥了一眼一旁的李淼,想着平日里这粘人精一副离不得的样子,到了现在怎么也不劝劝殿下?
李淼自然是瞧见了邓起那毫不遮掩的视线,想着:我倒是劝了,不然今天满京城里的人都会知道姑母在一百五十个进士之中,选了一个模样最好看的三甲末等当了驸马。
邓起想了想,想着殿下让他收拾静怡轩,那是明摆着不让未来的驸马进主院了,如此心里更是有底。
就见他一脸为难的说道:“殿下,这不眼瞧着要到雨季了,半个月前老奴派人请了工部的人来咱府上检查各个院子。最后工部派来的那位司丞告诉老奴,说静怡轩的廊厅和主屋外檐都需要重新修缮一下。殿下您也知道,工部那里每次修缮准备调配都要费些时日,这短时间里静怡轩怕是不能住人的。”
“不急,等父皇下旨,礼部行完章程,再快也是要……”
后面的话李璟还未说完,就见邓起忙是躬身说道:“老奴以为,还是先将观裕园备着。那里静,适合做学问,老奴听说文人都喜欢竹子,观裕园里正好有一片小竹林,想来那、人家也会喜欢。”
李淼暗暗的在袖中给邓起伸了一个大拇指。也不等李璟说话,李淼迎合着点头道:“观裕园啊?我记得里面的竹子长的是格外的好,位置也的确是较为安静。如邓管事所言,的确是一个适合做学问的地方。”
想来当初公主府刚刚修缮出来的时候,他可是好生的逛了好几圈,公主府的每一个角落他都了解仔细。那观裕园何止是静,除了府中护卫,下人们都很少往那里去。
记得那院子因为少人打理,院子里的竹子没有章法肆意生长,记得去年邓管事还在姑母来的时候禀过,说观裕园里的一个耳房被竹子顶破了屋顶。使得账上出了不少银子用来修缮和清理四处乱长的竹子。
为此,邓管事还向姑母请罪呢!
李璟见李淼和邓起一唱一和的,心觉好笑。虽然她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但在一些非必要的事情上,李璟觉得倒也不妨由着他们高兴。
一个摆件,摆哪里不是摆呢?内宫里有个张嬷嬷,公主府里有个邓管事,这两位年纪大了,有的时候她这个堂堂长公主还得哄着他们。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回头工部来人,让他们把观裕园也重新修整一番。”李璟说道。
邓起忙是点头应下。
殿下有自己的主意,即便是他在院子这件事上违背了殿下,可为奴者不能影响主人的大局,还得是要配合小主人行事。一会儿得是要问问燕郡王,殿下究竟是选了哪家的人?他这里也提前有个准备。
而此时的宫中,皇帝调取了今年春闱到殿试的所有考卷。当然,目的也仅是为了那高季兴一人。
“啪!”
皇帝将手里的卷子重重的拍在御案上,骂道:“这高季兴诗赋平庸,殿试卷中的时务策论更是陈词滥调,毫无可取之处。若非他会试的时务策论的确是论述新颖,颇有一番见地,不然这样的才学,会试竟然能够得中。”
吴勤瞥了一眼案上的卷子,没有说话,毕竟事关科考他自是不敢妄议。只是想到先帝时候那场科举舞弊案,吴勤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可千万别因为这高季兴而查出什么问题来才是,不然又将要牵扯多少人家啊!
好在皇帝虽然免不了疑心重,但也并非是胡乱猜疑之人。两次试题有不同表现也不是奇怪的事,除去临场发挥,更有些是题面恰巧是之前曾温习过的。就如时务策论这一项,学子们在一起高谈阔论之时,亦是会有巧合撞对题面的可能。
只是这高季兴两次卷面展现出来差异过于大了些,这让皇帝很是恼火。
“备选也并非仅有这高季兴一人,璟儿怎么就看中他了呢?”皇帝忍不住疑问道。
吴勤闻言,支支吾吾道:“陛下,听闻那开国男高家虽然已经连着两代没有人入朝了,但京都各勋爵府上,高公子也是有些名号的。”
皇帝眉头一挑,问:“名号?”
吴勤咧嘴一笑,说道:“陛下您忘了,琼林宴上那模样生的最俊俏的那位,便是高季兴。”
吴勤话一说完,皇帝的脸瞬间变得铁青。
“吴勤,你说现在派人去将那高季兴的脸给刮了可还来得及?”皇帝咬牙说道。
吴勤忙是摇手拦道:“陛下,万万不可。殿下知道了怕是、怕是……。”
“怕是什么?朕、朕还怕璟儿……”皇帝顿了顿,怒道:“璟儿难道会因为一个空有样貌的庸人和朕生气不成?”
吴勤忙是躬身说道:“殿下孝顺,怎会因为他人与陛下您置气?老奴是想殿下在这么多人里选这开国男府上的公子,自是有殿下自己的缘由,陛下您还是当面问一问殿下的好。”
陛下也是气急了,若是实在是不喜,处置的办法多了去了,又何必去选这种法子。
皇帝冷哼一声,不满道:“当面问?璟儿躲着跑出宫,有要和朕解释的意思吗?”
“老奴已经派人去看了,等殿下一回宫,就立即来禀。”吴勤说道。
皇帝没说话,后一脸厌恶的将那高季兴的试卷推至一旁。
吴勤上前想要收起来,却是听皇帝开口道:“放着,等……”
吴勤刚要抽回手,就见皇帝摆了摆手。“罢了,全收了吧!”
吴勤应了声,快速的将御案收拾整齐。一百五十人的两场考卷,数量自然不少。吴勤将守在门外的小內监唤来,将卷子全部抬走之后,上前为皇帝递了一盏新茶。
“陛下,陛下您疼爱长公主殿下,舍不得殿下委屈了自己,殿下自然是明白的,不然她也不会怕您生气躲到宫外了。”吴勤小心翼翼的说道。
吴勤抽了抽皇帝的表情,见对方神色舒缓,并不似方才那般带着怒意,便稍有些安心的继续说道:“虽然说那高公子才学入不得陛下您的眼,那开国男府上也没有什么有出息的,可也并非一无是处。起码、起码那高家人口简单,没那么多糟心事儿去烦殿下。而且,那位高公子也的确是生的好,跟在殿下身边也是能看的。”
吴勤说的自然是含蓄,但也是说对了李璟选择高季兴的其中两个缘由。
陛下宠爱长公主,若非她是公主,这东宫之位自是非长公主莫属。北巡归来之后,因为长公主遇袭一事,陛下自觉不能为了长公主去降罪真正的罪魁,更是多了一分歉疚。
这也是为什么这几年陛下打压几位王爷,迅速扶持长公主的缘由。陛下是想要告诉那几位王爷,想要再对长公主下手也得考虑自己的势力对不对等了。
吴勤跟在皇帝身边多年,瞧着长公主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就说历朝历代都不允许内宫与前朝勾连,可两者之间又何尝真正断过联系。陛下让长公主殿下执掌内宫,守卫宫城的御林军如今也都听从长公主殿下调配。
不说朝堂之上,军方那里东境有平津侯,北境镇北军即便不属长公主一系,却也因为长公主遇刺一事,也已被其他几位皇子归为长公主这方……
今儿,长公主选了高季兴这么一个人做驸马,皇帝即便是之前有一些心理准备,可真的到了面前,吴勤也是能理解他愤怒的心情。
只是那高季兴也不过是用来打发其他几位王爷,省的他们在长公主殿下婚事上动脑筋,给长公主殿下添麻烦的工具罢了。
等回头长公主殿下想要换,不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陛下又何必太过在意?
皇帝手指在御案上轻轻点着,后缓缓问道:“那高季兴多大年岁?家中可有婚配?”
关于高季兴的生平都在李璟送来的册子里,只是皇帝只顾着生气,没有仔细去看。
好在刘玉之前调查京都各府学子的名册中有这高季兴,吴勤上心也都一一记得,便立即拱手回道:“回陛下,高季兴今年二十,听闻前两年高夫人看上了母家的侄女,但是因为高季兴一直未得功名所以那边一直没有回应。”
本朝有制,勋爵如连续两代无朝职无政绩,第三代嫡支三十岁之前须考的进士方能袭爵,否则削爵。
如此一来,为了能让家族继续他们的荣光,勋爵子弟自是不敢有任何倦怠。而这高季兴便是他们高家的第三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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