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坐到城堡最高处, 卿衣有和上次很不一样的感受。
她裹着披风,握着费奇最细的小拇指, 慢慢走到边缘处,向下张望。
真的好高。
有种她站着的这个地方不是城堡, 而是这个世界的最高峰的错觉。
还有种只要风稍微大点, 她就会被吹落下去, 然后像蚂蚁那样慢悠悠地飘到地上, 而不是直接摔死的奇妙感觉。
幸好她没有恐高症,不然她连让费奇抱抱举高高都是问题。
卿衣在边缘处坐下来。
她小小地晃着腿, 哼着歌,跟系统说这就是她在这个世界里的高光时刻。
系统提醒道“你抓紧大佬的手, 千万别掉下去了。”
这一掉下去,再被风一吹,发动全城的人都不一定能找得到她。
卿衣说“我抓着呢。”
嘴上这么说, 手里也把费奇的小拇指握得更紧。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力道变化, 费奇其余四根手指原本为了方便她握成了拳, 这会儿全部伸开,拦在她面前,护栏一样,很好地把她保护起来。
卿衣晃腿晃得更悠闲了。
过了会儿,费奇问“可以了吗”
卿衣说“可以了。”
费奇立即把她握在掌心, 抱回怀里。
费奇的怀抱非常温暖, 卿衣捂了捂被风吹得冰凉的手, 暖热了, 收回手的时候,隔着布料碰到装着天使之泪和玫瑰之心的小盒子,她问费奇“为什么又偷玫瑰之心”
偷就算了,居然还把那盏水晶灯打碎。
听说那盏水晶灯是伯爵夫人花了大价钱定制的,说是伯爵夫人的心头好也不为过。结果还没点亮几次,就碎成那个样子,修补都没法修补。
不知道等伯爵夫人回过神来,是不是又得一度悲伤不已,食不下咽,无法振作。
卿衣觉得费奇蔫坏蔫坏的。
“他们那样对你,我想给他们一点教训,”费奇轻声说道,“这只是个开始。”
“开始”
“我打算以后每个月都给伯爵发一封偷宝石的预告信,一直偷到他向你道歉为止。”
卿衣眨眨眼。
这就有点厉害了。
虽然伯爵收养希尔是为了进行利益交换,但希尔在城堡里住了那么久,不仅享受到贵族生活,也学习了很多以平民的身份根本无法学习到的知识,因此说起来希尔的被收养,有点等价交换的意思。
像伯爵对外宣称希尔病逝,也只是为了维护住他的名声,除此之外,伯爵并没有做多么对不起希尔的事,费奇偷走玫瑰之心就已经是对伯爵很大的惩罚。
不过嘛
“我支持你,”卿衣说,“就一直偷,他如果受不了离开这里,我们也离开,不管他去哪,我们也跟着去哪,偷到他肯向我道歉,谁让他说我死了。”
得亏这个时代还没有身份证,不然她这种半黑户又得为身份证明折腾好久。
卿衣想着,还通过系统的搜索给费奇透底,城堡里除了玫瑰之心外,还有哪些比较珍贵可以卖出高价的宝石。
其实这些不用卿衣说,费奇也知道。
作为国内最著名的从未失手的宝石大盗,费奇每次发出预告信之前,都会先通过各种渠道打探他想要的消息,像这个贵族的手里哪块宝石最昂贵,或者那个贵族的手里总共有多少块宝石。
同样的,伯爵的城堡里储存着的宝石数量和价值,他可能比伯爵本人还要更清楚。
但费奇还是很认真地听卿衣说,时不时地点头摇头。
说完了,综合两人意见,卿衣口头做了个列表。
列表从上到下,按照伯爵的城堡里的宝石的具体价值排列,最高的价值仅比玫瑰之心低上那么一点,最下面的就偷不偷都无所谓。
反正假如偷到最后的那块宝石,伯爵还不肯道歉的话,那伯爵也离变成穷人不远了。
想必为了维护贵族的名声和门面,费奇偷不了几块,伯爵就会给她道歉了吧。
卿衣挺看好伯爵的。
再坐了会儿,看下面不断有人从大厅里出来,坐进马车,显然舞会已经结束了,费奇站起来,说“我们也回家吧。”
“好。”
偷走两块稀世宝石的大盗悄无声息地从高空跃下,以比贵族们的马车更快的速度飞奔回平民区。
回到家,费奇点亮灯,把卿衣放到桌面上,随后拿出那个装着两块宝石的小盒子。
卿衣一下子跳出二十厘米远。
这距离比她身高还长。
系统说“你冷静点,这离得够远了。”
卿衣说“我冷静不了。”
这才变小后的第九天,完全没有要变回去的预兆。
鬼知道她如果一不小心又碰到了玫瑰之心,变小的时间会不会延长。
想到这里,卿衣望着小盒子的目光说是如临大敌都不为过。
于是她悄悄的,悄悄的,往后又退了好些个二十厘米的距离。
直等系统说你再退就掉下去了,她才停下,然后谨慎地从兜里摸出费奇给她做的小手套戴上,小面罩也拉上了,把自己从头到脚地全副武装起来。
系统“”
这叫什么,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系统刚要说话,却又临时思索了下,这话是东方谚语,不适用于这个世界。
于是他给翻译成西方语言,once bitten by a snake,one shies at a ied roe for the next ten years,这下适用了。
听系统语调深沉地讲述他为了入乡随俗是多么的拼,卿衣沉默一瞬,一点都不委婉地说道“可是老父亲,入乡随俗也是东方的成语吧。”
系统“”
系统“是吗”老父亲面不改色,“我成语学得不好。”
卿衣“是,你就古诗学得好。上回你说了两遍fuck,我可还记着呢,赶紧背诗。”
系统“说的是fuck,又不是草。”
卿衣“翻译过来不就是草。快背诗。”
系统说不过她,只好连背两句诗。
草堂少花今欲栽,草色青青柳色浓。
背完了吐槽,没想到都来到了西方世界,他也还是摆脱不了东方的古诗。
卿衣说“东方的诗怎么了,这叫双语应用,博学。”
又说反正这个世界里除了她,也没人能听到他说话,劝他就别挣扎了,和她一样安安心心保持着东方人的灵魂的纯洁不也挺好。
毫无疑问的,系统被说服了。
从这天起,系统再也没入乡随俗地说fuck。
话说回来,卿衣躲这么远,费奇当然也察觉到。
费奇不会傻到询问原因,只让她小心点,别掉下去了。
卿衣说“我知道。”
她回头看了眼,确定自己和桌沿隔着好几个二十厘米,她蹲下来,远距离地看费奇打开小盒子,取出里面的两块宝石。
和镶嵌在项链上的玫瑰之心不同,天使之泪是块裸石。
这块裸石只经过简单的初步切割和打磨,整体比天使之泪大上一圈。费奇把灯台拿近,灯光一照,那光芒璀璨到几乎能闪瞎人眼。
卿衣抬手遮住眼睛。
她现在太弱小,受不住这样的光芒。
索性不再看,转了个方向坐着,问费奇“天使之泪可以卖出很高的价格吧”
费奇说“可以。但是不太容易卖出去。”
卿衣说“因为大家都知道是你从侯爵手里偷来的”
费奇说是。
但凡他偷来的宝石,每次都需要找好几个中间人,不然一看卖方是他,根本没人敢买,就怕刚买到手不久,又被他给偷走了。
卿衣说“家里还有多少钱”
费奇说“还有很多。”
卿衣说“足够在未来十年的时间里养活我和你吗”
费奇说“足够。”
卿衣说“那这两块宝石慢慢卖,反正不缺钱。”
费奇说“你和我想的一样。”
他把两块宝石收进小金库里。
玫瑰之心被收起来,卿衣终于摘下小手套和小面罩,往费奇那边走。
见她过来,费奇拿起纸笔,你一句我一句的,把她在城堡时说的那个宝石列表给默写出来。
接着找出崭新的信纸,开始写预告信。
因为不知道伯爵会在他偷到第几块宝石的时候道歉,费奇只先写了三封预告信。
这里就需要提一下,每封预告信的开头,都和今晚费奇在城堡里临时写的那封一样,“尊敬的阁下,秉承希尔韦伯斯特的心愿”
卿衣简直要笑死。
接连四封信都是同样的开头,伯爵怕是得做噩梦。
为了让伯爵的噩梦持续得更久,卿衣也拿起她的小羽毛笔,在信纸上费奇的落款处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符号。
费奇问这符号是什么。
卿衣说“可以让伯爵做噩梦的东西。”
又说等到下次给伯爵发预告信,能不能把她也带上,她想亲眼看看伯爵是什么反应。
费奇说好。
不过离下次发预告信还要一个月,费奇把信收进抽屉里,和卿衣说明天要出门买制作小城堡的材料和工具。
“我预想中的一些材料,城里买不到,需要去隔壁的城市才可以买到。”费奇说。
卿衣说“所以我们明天要出远门吗”
费奇说“是的。你现在就可以准备出远门要带的东西了。”
卿衣这就让他把她送进小房子里。
从小床底下扒拉出小箱子,卿衣比划了下,这箱子高五厘米长七厘米的样子,和她一比不算小,但和她的衣服一比
卿衣不由问费奇,这箱子够塞她一条裙子吗
她每条裙子的用料都是实打实的,摊平了放衣柜里还成,叠起来放箱子里就估计不太行。
果然,费奇很诚实地说不够。
他找来个干净的扁平盒子,让她挑两套方便出门的衣服放进去。至于那个小箱子,就装她的小鞋子小梳子之类的。
卿衣装好,转头见他坐在床边盯着她看,她说“你不准备吗”
费奇说“我在那座城市里有住处。”
卿衣在心里啧了一声。
不愧是鼎鼎有名的宝石大盗,房产好几套。
怀着这样的心思,坐进前往隔壁城市的马车里,卿衣被费奇捧着,趴在玻璃窗上向外看时,她问费奇,他是不是在很多城市里都有住处。
费奇说“也不算很多。”
卿衣说“我不信。”
费奇只好把有住处的城市名说出来。
卿衣掰着手指头数。
数完了说“二十多个住处,这叫不算很多吗”
费奇说“真的不多。”看卿衣不信,他说,“我有个朋友,也是盗贼,他在全国各地都有住处。最近他好像就在那座城市里定居,正好我需要找他帮忙订购材料,我带你去见他。”
卿衣说“我不能被别人看到。”
费奇说“你可以偷偷地看。”
坐了一整个白天的马车,临近天黑的时候,他们终于到达目的地。
从马车上下来,明明旁边那家没点灯,一看就是没有人在家的样子,费奇却径直过去,伸手一推,门就开了。
走进屋里,费奇点了灯,往角落一照“你又喝酒了。”
卿衣这才看清角落里有张床,床上一个年轻的男性睡眼惺忪地望过来,正是费奇说的那个盗贼朋友“你怎么来了”
费奇说“我来买材料。你继续睡吧,我明早再喊你起床。”
说完吹了灯,准备离开。
却突然想起住处的事,就赶在盗贼朋友睡着之前,问他在国内有多少个住处。
盗贼朋友眯着眼说一百多。
费奇说“好,睡吧。”
盗贼朋友眼睛一闭,鼾声毫无停顿地响起,秒睡。
卿衣一向很佩服秒睡的人。
哪像她,不靠着她男朋友的胸膛,直接失眠。
这就导致第二天,费奇过来喊盗贼朋友起床,一起去订购材料,卿衣偷偷看了盗贼朋友好几眼。
费奇发现了,趁盗贼朋友走在前面,他低下头,悄悄地问她为什么老是看他朋友,难道他朋友长得比他英俊吗
卿衣万万没想到她就多看那么几眼而已,他居然也能吃醋。
她只好说“你最英俊了,你是全世界最英俊的男人。”
这样就把他哄高兴了。
花一天的时间订购完材料,费奇又花了一天时间爬山,去山上挖了些适合卿衣的小城堡的植物,还捡了些可以用来搭建小山的石头。
再花一晚上的时间和盗贼朋友喝了顿酒,出门在外第四天,费奇带卿衣回去。
接下来他没再出门,一边用家里现有的材料做小城堡的雏形,一边等待订购的材料送上门。
这天看养在花盆里的植物叶子有点干,费奇提了水壶过去浇水。
卿衣被他顺手放在窗台上。
“费奇,”卿衣喊他,“下雪了。”
费奇抬头一看。
窗外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不少屋顶已经被白雪覆盖,这座城市正式迎来冬季。
费奇起身打开窗户,用纸张接了不少雪花进来。
以前卿衣赏雪,赏的都是大范围的雪景,现在她这么小,赏的范围也变小,于是以前不拿放大镜根本看不出具体形状的雪花,现在卿衣边看边感叹,原来真的每一片雪花都不一样。
她让费奇把她的小羽毛笔和墨水拿过来,她想画画了。
费奇说“在哪画”
卿衣说“在这画。”
她拿羽毛笔蘸了墨水,整个人趴在纸上,把离她最近的一片雪花的模样赶在被她呼出的热气融化前画下来。
然后是第二片,第三片。
等到雪花全部融化,她也画了不少。
不过因为羽毛笔很小,画出来的线条就也很短的缘故,卿衣画的雪花非常小,还很分散,并不密集。想要让整张纸都被雪花填满,还需要画很多次。
“费奇,你再给我接点雪花吧。”她说。
于是难得的,这个午后,费奇没有像平常那样立即拿起锤子去叮叮当当地做小城堡,而是一遍遍地给卿衣接雪。
等到外面雪停了,卿衣也画完了。
满纸的小雪花,配合着真实的雪花融化后留下的水迹,看起来有种很特殊的美感。
卿衣让费奇把这幅画夹在他的日记本里。她的日记本太小,夹不住。
她对费奇说,这也是宝藏。
费奇说“我们共有的宝藏。”
卿衣点头。
大约是被这幅画给触动到,费奇说“该给伯爵发预告信了。我想调整一下顺序,先偷那块叫冰雪的白宝石。”
卿衣说“你的预告信,你做主。”
费奇这就重新写预告信,当天晚上就送去了城堡。
送信的时候,费奇没忘记带卿衣。
看伯爵在听到仆人说又收到一封预告信时,就开始扭曲的五官,一直到拆开信封,读到最后,看到那只有他和希尔两个人知道的符号,伯爵五官更加扭曲,卿衣拽着费奇的领口,笑个不停。
没记错的话,这是费奇光顾的第三次了。
伯爵真的好可怜哦。
过几天,到了预告信上的时间,费奇准时带着卿衣过来,没什么技术含量地偷走那块叫冰雪的白宝石。
偷完也没急着走,因为卿衣要欣赏伯爵的反应。
看伯爵发现冰雪被偷走后,松了口气的样子,卿衣摸摸下巴,很坏心眼儿地让费奇现在就把下一封预告信送出去。
可怜的伯爵要做噩梦了。
卿衣想,不知道伯爵能经受得起几次打击。
后来就听见酒馆里的那位老人说,城堡里的伯爵最近经常做噩梦,一到零点就会惊醒。还说伯爵因为睡眠不好,身体变得很差,整个冬季生了好几场大病,人也瘦了。
周围客人们听着,又是同情,又是嘲讽。
现在谁不知道伯爵被那个宝石大盗给盯上了。
这一盯就盯到漫长的冬季过去,温暖的春天到来,小城堡的制作逐渐进入尾声,伯爵也终于支撑不住,在费奇按照预告信上的时间来偷宝石时,提前守在房间里,表示他想见希尔一面。
费奇听了,没有露面,只说“希尔不想见你。”
伯爵说“我”
费奇说“道歉。”
伯爵说“道歉”
费奇说“你不该说希尔死了。”
伯爵陷入沉默。
显然他怎样都没想到,这个宝石大盗盯他这么久,只因为他曾经对外宣称希尔死亡。
伯爵心情复杂地说对不起。
说完,许久没听到动静,伯爵一看,预告信上说要偷的宝石还在原地,没被偷走,前方那扇紧闭着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宝石大盗已经走了。
伯爵走过去关上窗,心中更加后悔当初做出让希尔色诱宝石大盗的决定。
不管伯爵怎么想,费奇再没去过城堡。
他全部的心神都用在了给卿衣的小城堡收尾的工作上。
尽管已经收尾,但后续花费的时间还是很长。
长到春天过去,炎热的夏天到来,卿衣热得忍不住动手把长裙裁成短裙时,费奇放下锤子,说小城堡完工了。
卿衣迫不及待地让他把她抱进去。
就像他说的那样,小山上有森林有湖泊,位于小山最高处的城堡白墙红顶,里面有花园有水池,还有小剧院和歌舞厅,一切都美轮美奂,像是艺术品。
卿衣在里面待到费奇喊她吃晚饭,才恋恋不舍地出来。
吃过晚饭,她喊“费奇。”
“怎么了”
“我有预感,今天是变小的最后一天。你会永远记得我这个样子吗”
费奇顿了下。
然后说“会。”
他弯腰用唇碰了碰她的头发。
这是个很珍惜,也很安抚的动作。
卿衣一下子就变得平静了。
回想起当初变小的经历,卿衣让费奇把他做的大裙子准备好,她脱掉身上的小裙子,叠好放进小城堡的小衣柜里,用已经很久没有用过的手帕裹住身体,才郑重地关门落锁。
“这样就锁住过去那些愉快时光啦。”她对费奇说。
窗外夜色更加深重。
系统报时,现在是晚上二十三点五十五分。
还有五分钟,新的一天就要到来了。
卿衣坐在费奇的腿上,安静地等待今天的结束。
费奇和她一起等。
五十六,五十七,五十八,五十九
不知道从哪儿传来零点的钟声,一下又一下,沉稳又厚重。
光芒闪烁间,费奇很明显地感受到,那坐在他腿上比树叶还轻的小小少女,一下子就让他感觉到了重量。
她变回来了。
“费奇,”和当初一样,浑身赤裸的她伸手搂住他脖子,脸也埋进他颈窝,“我们结婚吧。”
诱惑如你,
娇美如你,
不论哪一面,
都是如此的惹人怜爱。
你听,
窗外的夜莺又在歌唱。
毋庸置疑,
它唱的是我对你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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