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老把带卿衣去部队报到的时间定在了年后。
说起来距离新一轮的征兵还有半年, 但钟老显然等不到征兵。
如果不是卿衣说她要用这段时间培养瞿再的独立性,免得她前脚一走,后脚瞿再就出事, 钟老恨不能现在就带她走人。
而得知卿衣离开的具体时间, 瞿再没说话, 只爬到椅子上,伸手去够台历本。
够到手后, 他坐下来,开始数卿衣还有多少天会离开。
二十三天。
这么少。
瞿再眉头动了下。
他大约是想像其他人那样用皱眉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无奈这个面部表情对目前的他来说有些困难, 他象征性地动了下眉头, 就又面无表情着一张脸, 重新数了一遍。
还是二十三天。
确定自己没有数错, 瞿再放下台历本, 掰着手指头算, 加上今天是二十四天,不加今天是二十三天。
然后过了明天是二十二天, 过了后天
越算越少。
他眉头又动了下。
最后他抱着台历本去找卿衣。
卿衣正坐在窗台上看书。这次看的是自动武器原理与构造学。
瞿再个子矮, 以他的角度刚好能看到因为被卿衣捧在手里, 从而露出少许的书的封皮。他对着“原理”两个字盯了会儿,才听卿衣问“再再要和我一起看吗”
“不看。”
“可我听说, 很多男孩子都对枪械感兴趣。”
“看。”
瞿再说着, 伸手要她抱。
卿衣放下书, 弯腰把他从地上捞到窗台上, 他便坐在她怀里,和她一起看书。
像乔湾是丧尸王,丧尸王本身就足以抗衡所有攻击,并不像人类那样额外需要武器,因此乔湾对武器的了解仅限于子弹打在身上跟挠痒痒似的,一点都不疼,别的就没了。
相应的,王者级丧尸技能里也没多少和人类武器相关的知识,卿衣只能临时自学。
好在有技能加持,卿衣看书速度很快,且一遍就能记住,堪称过目不忘。起初为了照顾瞿再,她放慢速度,停留好几分钟才翻页,直到中间她看得入迷,半分钟翻一次,连翻十来页,才发觉瞿再一直没出声。
从文字中回神,卿衣低头看瞿再,发现他眼睛是在盯着书页没错,可那明显发呆的模样暴露出他注意力并不在书上。
“再再你不感兴趣吗”卿衣问。
瞿再眨了下眼。
很快,他视线离开书页,停在手里的台历本上。
卿衣跟着看向台历本。
就见他手指头在上面滑动几下,停在今天的日期处“今天。”
卿衣说“嗯,这是今天。”
瞿再翻到下月,指着被他画了很多个框框,险些要看不出数字的日期“你这天走。”
卿衣说“是。”她笑了笑,“再再现在已经开始舍不得我了吗”
瞿再嗯了声。
他眉头动了动,终于挤出个小小的川字,整张脸凝重又严肃。
卿衣看着他这小表情,先夸他居然这么快就学会皱眉了,下次可以学习新的表情,才说“那在我走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再再要不要做点什么,好让我到时候能放心地走”
“要。”
“那再再好好想,想好了告诉我。”
瞿再这就开始思考。
因为瞿再是小孩,加上孤独症,他不管玩什么做什么都很专心的缘故,有时钟老和卿衣说话不会刻意避开他,所以瞿再有听到一点,那就是尽管签了协议,可假使当时的训练或者任务非常重要,卿衣就不能放假,毕竟对于士兵来说,训练和任务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
也就是说,一旦运气不好,瞿再可能会连续很久等不到卿衣回来。
这样的话
“我会对你说很多话,做很多事,”结束思考的瞿再对卿衣说道,“你走之后,每天想起一句话,一件事,可以想很长时间,都是我。”
他表情认真极了。
卿衣没忍住亲了亲他“那我等着。”
于是从这天起,瞿再果然开始说很多的话,做很多的事。
他会在每天醒来对卿衣说早安的时候,加上一句六点好。过半小时后,他会说六点半好,七点时说七点好,以此类推,一直到夜晚入睡,说完晚安,他会加上二十二点好。
等到第二天,他改变了下时间点,变成六点十五的时候说,六点四十五的时候说,第三天接着改变,这么持续到卿衣走的那天,果然比起以往多说了太多的话。
做事也是。
卿衣看书他要一起看,卿衣出门他要一起出,包括卿衣去钟老那个小武馆和人练手,他也会坐在旁边,每每卿衣一拳把人打趴下,他就学钟老那样拍手,渐渐的竟是把鼓掌叫好都学会了。
卿衣对此感到非常欣慰,她的再再越来越趋于正常小孩了。
但她也没忘记系统模拟运算的结果,就问瞿再“我走之后,你会对爸爸妈妈说这么多话,做这么多事吗”
瞿再说“我会努力。”
卿衣说“开学呢,在幼儿园里也会对老师和小朋友们这样吗”
瞿再说“我会努力。”
卿衣说“好。我也会努力每天都和你开视频,到时候我会问爸爸妈妈你有没有努力,如果没有”
她话还没说完,瞿再就急急道“我会的”他小小的手指合并起来,学电视剧里那样发誓,“如果我没有努力,我第二天就说双份的话,做双份的事”
卿衣点头“我相信再再。”
她最后抱住他,亲亲他额头脸蛋,起身走向等在前方的钟老。
走了几步,她回头,就见瞿再站在那儿没动,表情也没变,脸上却有泪水落下。
他哭了。
卿衣只好走回来,给他擦眼泪。
看到卿衣从自己脸上擦掉像是水一样的东西,他问“卿卿,这是什么”
“这是眼泪,人类感到难过、悲伤、痛苦,就会流下眼泪。有时开心、喜悦,也会流眼泪。”卿衣把沾了他眼泪的纸巾叠起收好,又亲亲他,“很珍贵呢。谢谢再再为我哭。”
也谢谢再再同意和她分离。
她的再再,是个天使啊。
不管在哪个领域,初来乍到的新人,总要遭受一番来自社会的毒打。
部队也不例外。
尤其卿衣的外表还是个相当年轻的女孩,让人一看就觉得她应该还在念书这样娇滴滴的女孩子空降过来不说,听闻还享有各种五花八门的特权
大家互相对视一眼,齐齐露出个心照不宣的笑。
望见这反应,钟老也不吭声,更不会去特意提点卿衣。他只语气很平淡地宣布从今天起,卿衣会和大家一起训练,宣布完转身就走,好像卿衣是靠着走后门,而不是他亲自招揽来的。
才走出没几步,身后响起一道口哨声,随即有人问“多大了有十八吗”
钟老听得出,这是队里最刺头的那个家伙的声音。
紧接着就是卿衣的声音“有。”
刺头问“在念书”
卿衣答“没有。”
刺头说“不念书了怎么不去嫁人,干什么想不开来这里啊”
卿衣顿了下。
钟老也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就见卿衣笑起来,白皙娇嫩的面容在一群大老爷们儿的环绕中显得耀眼极了。
以刺头为首的大老爷们儿差点被这笑晃花眼。
“不想嫁人。”卿衣笑着说,“只想揍人。”
乔湾的音色偏冷,不刻意放低时,满满的御姐范儿。此刻卿衣就用着这种声音,笑着弯了弯手“我知道新人空降,老人们总是不开心的。来比一比”
大家再度互相对视一眼。
有意思。
光看这架势就知道,她至少有点身手。
“怎么比”刺头问,“不对,你都会什么咱得比你会的,不然说出去不止是欺负新人,还欺负小女孩,这多丢面子。”
卿衣说“比在我把你们全部撂倒之前,你们能不能碰到我怎么样”
刺头听着,还没做出个表情,卿衣已经一步上前,毫不花哨的一拳直冲他面门。
按理说能进到这支队伍里,资历最浅的也训练了三年以上,像刺头,他更是接受了整整七年的训练,出过许多任务拿过不少头功,别说是一女孩这样冲他出手,就算是近身斗最强的队长,也绝不敢这样。
可卿衣不仅敢,她还就这么一拳把刺头给揍趴下了。
揍趴刺头后,她转身,仍旧笑意盈盈“一个了。谁来当第二个”
她笑容比阳光更明媚。
然而大家望着她,愣是感到全身上下都冷飕飕的,仿佛有比魔鬼训练还要更魔鬼的魔鬼混进来了。
魔鬼笑得更好看了。
友好又短暂的互相认识时间结束,卿衣跟着队伍进行负重长跑。跑到终点时,钟老过来,笑眯眯地问感觉怎么样。
卿衣正在解身上的负重,闻言说“挺好的,大家都很照顾我。”
钟老看看她清爽的几乎没流汗的脸,再看看刺头他们被汗水衬托得外精彩的脸。
是挺照顾的。
“钟老,您不地道啊,”刺头这时说,“您要是提前告诉我们,这回的空降强得不是人,我们用得着挨揍吗”
听卿衣说,她今天这是第一次负重长跑。
第一次都能不喘不吐不晕,轻松得跟散步似的,这他妈还是个人,不,还是个女的吗
刺头望向钟老的目光中满是痛恨。
钟老哈哈大笑“这不是想给你们个惊喜。”
刺头说“对不起,我们只感受到惊。”
钟老说“没关系,我一个人喜就够了。”
卿衣没参与这场对话。
她解掉负重,手往兜里一摸,摸出个手机,放在耳边喂了声“再再吗嗯,我刚结束长跑,正准备去吃饭呢你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啦,是幼儿园的午饭不合胃口吗”
她边说边朝食堂的方向走。
徒留刺头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幼儿园
她居然连孩子都生了
“一个二个的都瞎想什么,”钟老笑骂道,“瞿家知道吗瞿家那个孩子被绑架,她救的。”
刺头他们懂了。
但下一秒,他们就反应过来,她居然能在训练的时候带手机
大家嫉妒得眼珠子都红了。
不过更让他们嫉妒的还不止是手机。
转眼一个月过去,这天训练结束,刺头他们正说食堂上了新菜,待会儿得去尝尝,就听卿衣说她不去。
“为什么不去啊”
“我每月的固定休假时间到了。”卿衣答,“我要回去见我的再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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