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卿衣吃完药, 俞流收回手,却没立即走, 而是就地盘坐, 似乎要等卿衣沐浴完毕。
卿衣咽下最后一点甜, 对他道:“我正想该如何去寻这些……多谢盟主。”
俞流说:“你同我无需客气。”顿了顿问, “你不怕我给的是毒药?”
卿衣笑吟吟地回道:“盟主都不怕我给的地图是假的, 我又何须怕你给我的是毒药?”
俞流轻轻嗯了声。
卿衣敏锐地察觉他比走之前要话多一些。
难不成走在江上被风吹了那么一吹,把他给吹明白了?
比方说明白她是他第一个女人,他也是她第一个男人, 以两人各自的身份, 并非说不负责就真的可以不负责的;又或许明白她强迫他在先, 他却也没动手杀她所代表的具体含义?
努力以正人君子的思维方式想了这些后,卿衣又想, 或许他见色起意,已经对她一见钟情了?
回想起以往, 卿衣莫名觉得一见钟情应该就是正确答案。
她暗道这人果然一如既往够闷骚,便听俞流说道:“我还有话想要问你。”
“盟主但说无妨。”
“刚才的药虽出自神医谷, 但事无绝对,倘若你真的有孕……”
“那就打掉。”卿衣想也不想地答, “圣宫之人, 绝不可以有孕。”
圣宫里是没有父母子女一说的。
纵观圣宫建立至今, 包括圣主在内,所有人皆是孤儿,到死也没见过父母一面。
即便有人突然找到了父母, 按照圣宫的规矩,也须得在七日内杀掉父母,如不然,与父母同死。
而除此之外,像明乐,资料上说她原本是有父母的,一家三口过得十分和睦。一日圣主途经她家,无意中发现明乐在武学一道上极有天赋,圣主见猎心喜,便杀了明乐父母,强行让明乐符合圣宫的入门条件。
——这便是圣宫被定为邪门歪道的根源所在。
“盟主恐怕不知,我中的这药,乃是圣宫中人下的。”卿衣道,“圣宫于我,并不安全。”
所以她绝对不可以怀孕。
一旦怀孕,但凡被谁发现了点蛛丝马迹,到时她的下场可不是死那么简单。
俞流年纪轻轻就能成为武林盟主,不仅仅是武功高强,自然也不乏头脑聪慧。他稍微一想,便想出问题所在:“十年已到,有人想当新的圣女?”
卿衣点头。
明乐九岁被定为圣女,至今已近十年。
这样久的时间,正该是圣女换代,然则圣主不仅没提出换代,还有意让明乐继续在任十年——这可不就挡了别人的路?
而明乐武功之高,圣宫里仅圣主是她对手,如此便无法进行暗杀;又内力之深,可以护住心脉,除非那种见血封喉的剧毒,否则寻常毒药也无法让她即刻毙命。
这么思来想去,竟没有什么简单有效的法子能拿来对付她。
好在圣宫对圣女要求良多,照着要求仔细琢磨,竟也琢磨出个妙计,那就是给明乐下春.药,让明乐**。
没了贞洁的圣女,可不是圣主想偏袒就能偏袒得了的。
“我现下处境十分危险,”卿衣对俞流说道,“还望盟主体谅。”
俞流说:“我知道了。”
他没再提这事。
过会儿又问:“谁给你下的药?”
卿衣道:“盟主怎么想到问这个?”
俞流道:“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他瞧着还是那么个“我很正派”的样子,语气却很冷淡,似乎一旦得知对方名字,就要立即拔剑杀过去。
卿衣有点想看正派盟主化身修罗的那一幕。
她便道:“盟主可听说过圣宫的秋姑娘?”
俞流沉吟一瞬:“秋姑娘……秋桑?”
卿衣说:“就是她。”
由于圣宫只有圣女,没有圣子,因此圣宫里女子居多。
其中地位较高,有资格参与圣女换代者,便被称为姑娘。
秋姑娘秋桑,正是给明乐下春.药的幕后黑手。
不过……
“秋桑目前不在圣宫。”卿衣道,“我本也不该在圣宫的。”
她这一说,俞流想起来,他被她掳来圣宫之前,她好似刚从别的地方赶回来。
他便问:“所以你不担心有人发现我?”
卿衣说是。
以明乐的能力,本就不敢有人暗中窥视她,卿衣来了后,就更不会出事。
话说到这里,卿衣侧了头,开始洗头发。
俞流看着,也不知心里作何想法,竟自发伸手帮她浇水。
卿衣顿时就笑了。
他好像,已经开始把她当成妻子那样对待了?
俞流自己要帮忙,卿衣也没不让。洗好头发,**的一把被她挽起来,衬得那手肤色更白,几欲晃人眼。她回头问:“盟主还有话要问吗?”
俞流说:“有。”
卿衣作洗耳恭听状。
俞流便问:“你喜欢圣宫?”
“尚可。”
“如若让你跟我走……”
“我不会跟你走。”卿衣又是想也不想地拒绝。
俞流问为何。
卿衣想了想说:“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圣女,每日勤练武功,从不间断,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杀掉圣主,换我自己当圣主。”
打从明乐进圣宫的那天起,圣主就告诉明乐,他杀了她的父母,他期待明乐报仇的那天。
彼时明乐年纪小,对仇恨懵懵懂懂,但也知晓何为孤儿,何为死亡,是以她勤勤恳恳地努力至今,人生目标极其明确,谁都别想让她改变。
换成现在是卿衣,卿衣也不想。
为了人生目标而奋斗——
这妹子多优秀啊。
怎么可以硬生生扭转这份优秀呢?
所以:“我不会有孕,不会离开圣宫,更不会选择嫁人。”卿衣说,“盟主还有别的想问的吗?”
俞流摇头。
他已然明白她的态度。
同时也明白,这位圣女,与别的女人不一样,她是特别的。
尽管如此,俞流也还是没走。他继续帮卿衣浇水,动作体贴又自然。
直至卿衣从池中起身,水珠滚落,他取过一旁的浴巾给她,才道:“我走了,三日后再来看你。”
卿衣道:“慢走。”
俞流这便要离开了。
不过临走前,他把一支极为小巧的玉做的笛子给了卿衣。
“有事就吹这个。”他说,“我会立即赶过来。”
卿衣接过,送到唇边吹了两下,没有声音。
但见俞流点头,还准确说出她刚才吹的那两个音,卿衣懂了,这是专门定制的,一般人根本听不到。
她把玩着小玉笛,目送俞流踏着月色离开。
俞流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侍女传话,言道圣主要见圣女。
卿衣听了,换上衣服,草草擦过头发,一边前往圣主所在的闭关地,一边问系统:“圣主不是在闭关吗,他喊我,是出关了?”
系统说:“嗯,刚出的关。”
卿衣说:“我还以为他发现俞流了。”所以才叫她过去。
系统说:“他和俞流旗鼓相当,俞流不故意暴露,他不可能发现。”
卿衣问:“那我什么时候能和他旗鼓相当?”
系统说:“你换的宗师级武学技能,以宗师级的练功速度,可能要过个两三年四五年?”
卿衣说:“这么久?早知道换顶尖级的了。”
不然今晚直接把圣主干掉,她摇身一变成为新任圣主,也用不着防那个秋桑跟她抢圣女之位了。
心下胡乱想着,走到一扇紧闭的石门前,卿衣正待运气推开,却是还没出手,石门自发大开,里头遥遥传来一道男声:“明乐来了。”
“是。”
“进来吧。”
卿衣走进去。
当先是一条石道,黑漆漆的,没有点灯。卿衣也没点灯,她径自往里走,走到深处,才渐渐有了光亮。
抬眼看去,石道尽头是个不大不小的石室,里头布置极其简陋,唯其中一面石壁上挂着幅画,此外便再无别的装饰。
卿衣下意识看了眼那画。
画的是个女子。
女子身穿红衣,俯身嗅花,体态曼妙身姿婀娜,教人想拨开那散落下来的长发,好生瞧瞧她脸容又是何等的美丽。
料想这女子是圣主心上人,卿衣看一眼便不再看。她目光一转,圣宫第一人正盘膝坐在石室最中央处,他年岁已过四十,可瞧着却风华正茂,和寻常年轻人没什么两样。
这便是宗师之上的境界。
说来圣主也算明乐半个师父,卿衣正要拜下去,圣主抬手一招:“明乐来。”
卿衣去到他近前,同他一样盘膝坐下。
圣主道:“不是要年后回来,怎的提前这么久?”
卿衣道:“秋桑对我下手了。”
圣主道:“哦?”
他目光平静无波,好似深潭。
卿衣没说春.药的事,只道:“她等不及了,想逼我拱手让位。”
圣主道:“你想让吗?”
卿衣说:“自然不想。”
圣主道:“乖孩子。”又道,“再近点,让我好好看看你。”
卿衣暗自一皱眉。
这个圣主好像有点奇怪。
但她现在不是圣主的对手,只能依言往前,同圣主之间的距离拉近到堪堪一尺,才见圣主神情微缓,似是终于满意。
这样近的距离,卿衣才下意识提起心,圣主已然靠近,轻轻嗅了嗅。
卿衣心里一跳。
下一瞬,圣主抬起头来,眼睛紧盯着她,道:“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他问,“是谁?”
卿衣嘴唇微动,还没说话,圣主又兀自继续说道:“不是答应过我,此生除了我,不会靠近别的人?明乐,”他目光忽然变得缱绻,“你走的这些日子,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他伸手,想要搭上卿衣的肩。
卿衣这才知道,原来那幅画上的人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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