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食骨之井的另一边回来出乎意料的顺利, 完全没有发生什么差错。这让漆原甚至都有点怀疑了,和晴明在一起互相坑害的日子,从来没有这么顺利过。
“我不懂,真的。”漆原碎碎念道, “居然这么顺利?我已经想好了,在井里忽然地震,我们掉到其他奇奇怪怪的地方……或者干脆被埋成化石,突然破开什么终极大怪兽的封印然后一口吞掉我们……”
“???”
无惨震惊万分:“你能想点好的吗?”
“因为晴明这个人有问题。”漆原冷哼,“脑袋方面。”
晴明在他旁边, 怀抱着自己的宝贝折扇, 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我在你心目中真就这么不堪?我好伤心喔。”
“其实比这个还不堪一点。”
漆原老实地补充道。
井外下着细雨, 两个世界的季节似乎并不对等, 不过漆原不知道具体相差了多少。他现在才想起来珠世当时被随便安顿在了这边,不知她现在如何了。无惨倒好像完全忘记了珠世这回事,红眸中阴晴不定,似乎对漆原诅咒他们的行为耿耿于怀。
晴明微笑道:“青色彼岸花的事情, 我会在京都帮你们询问的,或许还有些老古董知晓。”
漆原立即举手, “既然你已经回来,我和你去京都好了。那边的风景肯定比乡下好多了, 还有酒喝。”
“喔,好呀好呀。”晴明欢快地点了点头,“刚好我手头宽裕,请你多喝几顿也无所谓。怎样?去花街都可以哦, 不知道现在的花魁是否与以前一样动人心魄……”
漆原虽然不喜欢脂粉味道,却格外中意热闹的花酒,这点晴明是知晓的。世上的事情,哪里能有肆意醉倒街头更快活?什么天下无敌都是假的,妖怪也有老去、逐渐虚弱的那一天,大概及时行乐比找到永生的方法重要多了。
无惨冷言打断:“你放任他喝酒?”
“你是说他喝完酒会发疯的事啊……没关系,我还赔得起就是了。”晴明抿唇道,“不过你看起来似乎很不喜欢我,鬼舞辻无惨先生。”
漆原眼神微妙:“你赔得起什么?以前你从来不赔,都是拉着我跑的。”
“喂这种底就不要在这里揭了吧。”
晴明不满地反驳,狐狸似的双眼望着无惨,“怎么,莫非无惨先生不乐意?”
“……契约。”无惨说道,“如果他死了,我会很麻烦。”
“我不会死的你放——”漆原欲言又止,“——好吧你死了我也挺麻烦的。”
晴明挑起眉毛,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梭巡,最终他叹息一声,露出仿佛被抛弃的小狗那样的表情,“没想到啊,当初的单身协会里明明只有你一直是我的同伴。”
“对不起,不记得有过这种可疑的组织。”
无惨不满的目光几乎具现化作灼热的火焰,在这样的目光之下,漆原莫名其妙感到一阵心虚。晴明倒还是老样子,唯独在无惨开口时皱起了眉头,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被如此称呼过了:
“狐狸,把你的式神留给我。”
“喂我不叫狐狸,我有名字。总该听过我的名字吧?!”阴阳师惊慌抗议,“不过我欣赏你的基本认知……嗯嗯,为了表扬你,将我的式神借给你也无妨。或者你是想让我许配给你……”
漆原拽住他丝滑柔顺的长发,温声细语:“想变成秃子吗主人?”
“那我消受不起。”
晴明笑吟吟道。他的身影逐渐模糊,忽然变成了一阵炸裂开来的烟雾,留在原地的只有涂画上字符的一张纸人。纸人飘到地面上,很快被雨水沾湿。一个物件被远远丢到漆原怀里,那是已经湿透的一柄折扇。
晴明的声音传来:“别想我哦。”
“……唉。”漆原叹了口气,瞅瞅无惨,“我被丢弃了,惨哥求接济啊。”
“嘁。”
漆原挂上笑容,甩了甩手中的某件物品,那是一个沉甸甸的钱袋:“那我接济你也行。”
“你哪来的钱?”
“晴明身上的哦,刚才顺手摸了一把,他挂钱袋的位置还是和以前一样。”漆原眨了眨眼,“怎样?乐意用赃款吗?”
无惨挑起眉毛,不置可否,不过他走在雨中的步伐明显慢了些,漆原不打算点破。
……
司空见惯的夜里,珠世默默点上熏香。幽幽的花香味扩散在整个房间之内,令她紧绷的心情稍微有些放松。现今她已经是在暗处小有人气的医生,只在夜色中出没,医术高明。每过一段时间,她便会转移一个地方,毕竟鬼不老且部分意义上不死,一直在某个地方太可疑了。
她时常会想,尽管相处很少,但仍旧能看出鬼舞辻无惨是个性格怪异的家伙。丢下他藏起来,是否于他而言已经是一种背叛行为?珠世食用的是血液,而非像其他鬼那样失去理智,这样的行为或许对于鬼来说是异端。
一想到他可能追来,珠世便保持着长久的警惕。然而今天,结束了一整天的药材整理,她的心脏忽然跳个不停,简直就像是有什么危险逼近,在提醒着她一样。
窗外夜色如墨。
这间宅邸几乎没有人会来,尤其是这么晚的时候,不可能出现访客。
那股令人不安的、强大的气息也逐渐逼近,而且其中的味道十分熟悉。珠世点亮烛光,意识到自己的指尖有些微微的颤抖,她稳住心神,低声问道:“是谁?”
回答她的男声十分好听,却充满了嘲讽感:“看起来你过得不错,珠世。”
珠世的身体忽然绷紧了,因为这是属于鬼舞辻无惨的声音。她的心理阴影总算还是找过来了。虽然除了将自己变成鬼之外,无惨什么都没有做……她祈求的永生带给了她痛苦,必须注视着人类在自己面前老去,但某种意义上,她如愿以偿,注视着自己的孩子成长。因此想到无惨,她总有一种复杂的情绪。
“无惨……”
“哼,居然还记得我的名字么。”
无惨的声音十分冷淡,不知为何,珠世听出了一点不耐烦的意味。
她屏息凝神,觉得有些奇怪。因为有股非常轻的酒味顺着夜色飘来,接着无惨走近了她,脸色黑得吓人。光是去看无惨身上皱巴巴的衣着,只能觉得他现在非常狼狈,鬼将身后拖着的家伙丢进房间,有气无力道:“珠世,我命令你准备醒酒药。”
“……”
珠世愣了几秒。
当然躺在地上的也是她的熟人,当初和无惨在一起、阻止了她对家人攻击的……鬼?与无惨和珠世,或是那些形貌丑陋的低级鬼都不一样,她甚至有点怀疑漆原不是同一种族了。不过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至今还在鬼舞辻无惨身边。
甚至喝得烂醉,忽然被无惨甩到她的藏身之处……
但是当然不可能不接受这个命令,因此珠世认命地翻找起药物来。只是不知道对于鬼,这些药物能起到多大作用。
好在她运气够好,一夜过后,漆原已经悠悠转醒。珠世叹了口气,终于不需要再接受无惨的低气压了——他看起来是真的很不耐烦,而现在这些不耐烦全都被放在了漆原身上,他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了。
这样的无惨,比一开始更像人类了……珠世眨了眨眼,收回这个有些许可怕的想法。
“怎么回事?”漆原万分惊悚地看着珠世的脸,“珠世小姐?无惨你私闯民宅?”
无惨看起来快要爆炸了:“到底是谁喝多了去抓了普通人?你居然……”
“我、我居然?”
漆原一脸茫然。
他朦朦胧胧回忆,和无惨待在一起东躲西藏太没意思,他是偷偷买了酒,也确实喝得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多。好像有鬼杀队的因为什么原因追来?但他忘了,他好像喝多了,拐了名武士来,还把那几个追来的小矮子队员按在身边陪喝酒……因为他们看起来很恐惧,所以自己也没有过多强迫,只是拉着他们讲了许多过去听过的故事,互相分享了多年的心结……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无惨的表情有所柔和,但怒意未曾削减,“为什么要去招惹鬼杀队?”
“???”
漆原如梦初醒,“我没想到居然有一天是你这么问我……以前你招惹鬼杀队不是挺欢快的吗兄弟?”
珠世见他们似乎要吵起来,立即力挽狂澜,递上茶水。无惨虽然气得差点自/爆,但还是接过茶水,动作优雅地抿了一口。可能是受到契约的影响,让他畏首畏尾。无惨实在担心得要命,万一半路杀出个实力超凡的天才人类,砍了漆原的头,自己也要跟着遭殃。
当时教育自己不要作死教育得似乎很有道理,但相处下来才发现……这家伙怎么根本不怕死的啊,他比自己还能作。
“珠世小姐近况如何?他没给你添麻烦吧?”
漆原指了指无惨,换回眼神猛瞪。
女子摇了摇头,“没有大碍。我不需要食用人类,用血液就可以维持生活……不过现在还有很多鬼留在外面。鬼杀队从来没有停止过战斗,近来,他们之中似乎出现了一位传奇剑士。”
“哦?”漆原来了兴趣,“是怎样的人?”
“我不清楚具体情况,因为从未和他真正打过照面。不过他的特征很明显,佩戴着日轮耳饰、头上有斑纹。他是真正的天才剑士。”珠世回忆着听到的一切,“只是挥刀就轻而易举将鬼斩首,他将修炼方法分给队员,因此现在的鬼杀队比以前强多了。”
“喔,那不是很好吗。”
漆原喃喃道,“喂无惨,去和他打一架吧!”
“你是有什么疾病吗?”无惨冷漠道,“不去。”
“你为什么现在变得这么怂,醒醒啊惨哥,你是要成为究极生物的男人。话说你不是学会了那个嘛,打不过就跑,自我分裂,多酷啊。”漆原想起他的绝技,不由得想笑,“……第一次知道时我是真的震撼了。”
世间险恶,又想骗我送人头。
无惨不再理会漆原的怂恿,安静喝光自己的茶。现在他的方针就是咸鱼养老,等待青色彼岸花——甚至于有时候他居然觉得,没有青色彼岸花也不是什么大事,除了不能晒阳光,白天时抓不回乱跑的漆原,这样的生活没什么不好的。
“谢谢。”无惨将茶杯放回原处,“……珠世。”
“卧槽。”漆原发出惊呼,“他居然道谢了。”
珠世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也有几分惊慌,“确实,漆原先生,请问你们遭遇了什么吗?”
无惨忍无可忍,青筋暴起。
“不要以为我听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无惨:以前我没得选现在我……不会送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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