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第二章

    下午，占子然在外散播谣言的人就回报了。

    “都传出去了？”占子然轻咳了两声。

    最近天气转凉，马上入冬，早上起床的时候没注意，喝了几口窗户溜进来的寒风，他只感觉头脑发胀。

    “传出去了，”那人说。

    占子然点点头。

    那人走了，齐乐进来。

    占子然眯着眼靠在椅子上，阳光从窗口溜进来一丝，倾泻在占子然的脸上，苍白的脸孔似乎一吹就会散。

    占子然让齐乐下去弄些吃的，齐乐手里端来一碗热汤。

    吹开热汤的热气，下面是一些绿蔬和鸡丝，上面飘着零碎的几颗枸杞。

    “哎，咱们都穷到这个地步，枸杞都放不起了吗？”占子然喝了一口，自嘲道。

    以往这汤里的枸杞都像是不要钱似得拼命加，现在却像是那清汤寡水上面漂了几颗葱花似得。

    而且他现在特别想吃大鱼大肉，排骨、酱肘子、糯米鸡……

    给占子然看病的大夫却夏乐狠手，每次方子必有大量忌口，主清淡。

    大半年清淡的食谱，占子然几欲飞仙而去。

    齐乐很实诚的点点头：“是的，少爷，厨房哪儿的枸杞就剩下半袋，所以我没敢多放。”

    占子然差点一口汤水喷出来，觉得世态炎凉，不禁有些伤感，不仅吃不起大鱼大肉，甚至清汤寡水都要没了。

    “黎家那边怎样了？”占子然擦了擦嘴，不紧不慢地问。

    “一大早就听说了，黎烨被黎老爷子大骂了一顿，听墙角的佣人说，黎烨被黎老爷子骂了个狗血淋头，百口莫辩。“

    噗嗤，占子然笑出声。

    昨天黎烨压根没对他做太出格的事情，被自己老子骂，还不能还嘴，当然是百口莫辩。

    想到对方被骂的模样，占子然心中舒坦不少，翘起二郎腿。

    “活该。”

    老子手不是这么好摸的。

    “不过黎老爷命令下属去查，是谁散播的，黎烨立刻说你少爷你……”齐乐说。

    占子然笑了笑：“查不到我们这边的，我让他们做的很干净，就算他们百分百怀疑是我干的，没证据，我死不承认，顺带倒打一耙，说是黎烨要我不成，故意诽谤我，也不是难事。”

    齐乐站在一边不好说什么，占子然以往从不想这些。

    记得两年前的占子然，还是连说个谎都会被一眼看穿的小少爷。

    虽然即使如此，占子然却从不知道自己撒谎被人发现，因为会有人惯着他。

    齐乐说：“那倒是，黎家那边查翻天，都一直没查到源头。”

    占子然点点头道：“就算他查到是我，我这边咬死黎烨的所作所为，我府上这么多双眼盯着，总不能有假。”

    黎烨那天带着的家仆没有被带进府里。

    一是黎烨想装好人，不想吓到占子然。

    二是占家虽然落败下来，依旧算是个大家门户，他也不好明目张胆，进屋后身边只带了一个亲信。

    这就让占子然钻了空子。

    齐乐想，外头人总不能信是你占家少爷自己败坏自己名声，把这种消息传出去，这话说出去都没人信，况且黎烨的名声也不好。

    算到最后，对于占子然来说，好像没什么损失，不……

    占子然无所谓笑着说：“反正我名声早就那样，不干不净，多一两件也无妨。”

    齐乐听不得占子然这么说自己：“少爷！”

    “好了好了，你帮我去看看那批货怎样了，”占子然怕齐乐唠叨，打发他走。

    占子然有点苦恼，他生来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就算给他一个完好无损的占家继承，他可能都会给搞砸，更遑论这个百孔千疮的占家。

    怪不得占老爷子要立马生一个，占子然没心没肺的想。

    这批货是占子然自己出资进的，他亲自上门找了一个老合作商。

    百般的保证，还写了白纸黑字的保证书，才要到这些货，希望能周转一下，让商行保持继续营业。

    占子然的天赋不在这上面，只能根据各种商业书籍来了解，勉勉强强跟着自家管家学了一些，但是现在还是上不去台面。

    他心里着急也没用，这东西真的看天赋。

    就比如自己上中学时，占子然因为贪玩成绩很差，前几年都学到了后脚跟去。

    结果在最后一年半，突飞猛进，文学和外语方面都成绩拔尖，最后都惊动几个老师，亲自来考他。

    “最后我不是也是高分毕业……”占子然喃喃，可惜想给看成绩单子的那个人不见了。

    占子然坐在书桌前，想前向后，他这些年是没谈对象，可是到底也没喜欢上哪个男人。

    当初他是因为一个冲动，随口胡诌了自己的谣言到处散播，可事实上，占子然到底喜不喜欢男人，他自己是不知道的。

    此刻，他脑子里突然想到昨天黎烨捉住自己手时的感受。

    黎烨不丑，还算是有些样貌，放在才俊辈出的大海城里，也依旧算得上不错。

    可怎么就感觉恶心呢？

    占子然昨日可是用香皂洗了五次，这才堪堪觉得算是干净。

    连长得还不错的黎烨都不行，这恐怕……

    占子然想到了什么。

    垂眸。

    随之而来的，脑海中就是一个声音。

    那是一个清亮的少年音，和一张干净漂亮的脸庞。

    中学放学后，春日阳光格外晃眼。

    占子然在院子里和莫叙一起做功课。

    莫叙略有些青稚的脸上皱起眉：“占子然，你现在不用功读书，将来我说什么你可都听不懂。”

    占子然手里拿着一本画报。

    莫叙又说：“占子然，这个字不是这么读，你到底上课听没了？”

    占子然切了一声。

    莫叙：“Pig不是念屁股，跟我读……”

    占子然不耐烦地放下手中画报：“好好好，屁股屁股，你看看，我的屁股是不是又翘又挺……好不好看？”

    画报上，恰巧有个妩媚女郎，翘着臀。

    莫叙整个人憋红了脸，不知道该说什么。

    占子然一边转过身，露出自己的腰身，有些紧身的衬衫将他的背勾勒出漂亮的弧度，腰窝有两个浅浅的腰窝。

    白衬衫的下摆与裤腰之间露出一条雪白的皮肤，耀眼的很。

    占子然一边追问：“到底好不好看？”

    莫叙别过眼去，憋了很久，半天吐出两个字：“好看……”

    能从比自己长得还好看的莫叙口中听到“好看”二字，那时占子然得意了很久。

    毕竟在他眼中，莫叙比他好看。

    ……

    占子然依靠在自己的椅子上，差点想着想着就睡着。

    可想到这里时，突然惊醒过来。

    占子然脸上肉眼可见的涨红，要不是身边没人，他可能要钻到床低下去。

    耳朵尖全红了。

    他当时都在说点什么啊！？

    屁股屁股的，那时候他还小，根本不知道风月之事，现在懂了，男人和男人之间得那事儿用的就是……

    回想到这里，占子然捂着脑袋，滔天悔意汹涌而来，只觉得无地自容，恨不得当场自尽。

    死了算了。

    若是这些年在国外的莫叙想到，自己在他心中怕不是个不要脸的浪骚……

    幸亏莫叙远在海外，占子然想，而且现在的他……听说……变化很大。

    这时，刚刚出去帮占子然确认货物的齐乐推门进屋。

    “找人确认过，那边的老师傅说货物在路上，明天就能抵达海城，让我们不要着急。”

    确认好货物，占子然松了一口气，能拖多久算多久，先周转过来再说。

    占子然因为刚刚差点睡过去，头发凌乱的很，又因为身体不太好，脸色苍白。

    齐乐担心道：“这几天滋补的药材……”

    占子然挥了挥手，无奈道：“哪里还顾得上，接下来我看不只是枸杞，怕是家里的佣人我都要辞了。”

    自从占子然身体不好后，他便每天都要吃一些滋补的食材或者药膳。

    但是占家亏空后，他就很久才能补一次，导致他虚得很，三天两头就生病。

    占子然有些迟疑的说：“你……”

    “我要跟着你，”齐乐着急的说，接了他的话，不让他继续往下说。

    占子然笑道：“我都要吃不上饭，蔡管家那边我准备给他一点安家费，我本来还说要给你找个媳妇……”

    齐乐疑惑：“少爷，你哪里来的钱？”

    “我的私房钱啊！”占子然气的牙根痒痒，他大学毕业后，偶尔会帮忙做一做翻译或者给报社投稿。

    这些都是瞒着别人做，他懒得去解释为什么不跟着占老爷子做生意，非要去摆弄笔杆子。

    这次进货用了大半，剩下的他就想着给管家和齐乐安家，这样他就轻松不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当然，拿出自己的小金库，占子然肉疼了很久。

    占子然想了想，秀白的指节将零碎的发丝从眼前撩开。

    占子然嘿嘿一笑，对齐乐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贤惠的？文静的？还是那种类型的，呃，妩媚的？”

    齐乐脸色涨红，连连摇头，他说：“我都不要，我就要跟在少爷身边！”

    占子然摇头：“你也“断袖”啊，跟在我身边做什么？”

    齐乐急了：“少爷你明明不是！能不能不要瞎讲！”

    “你怎知我不是？”占子然白了他一眼。

    “啊……少爷你真的……”齐乐有点懵，他一时间还真的不知道占子然到底说真的还是假的。

    齐乐算是和占子然一起长大的，占子然从小有什么秘密一般都瞒不过他，但是他仔细这么一想，占子然从来没有和哪个姑娘有过“谣言”！

    占子然被齐乐用惊疑的眼光盯着，开始不自在，赶紧打断他：“真个头啊，你赶紧下去给我找点吃的，早餐那么一碗鸡汤怎么够，我饿了。”

    听到占子然饿了，齐乐只好闭嘴，下去给他安排午饭。

    从午饭过后一直到深夜，都一直风平浪静，占子然松了一口气，将白衬衫扣子一颗颗解开。

    领子紧贴着雪白脖颈，沾染上占子然身上特有的味道，齐乐将衣服抱出来送洗的时候，还能闻到淡淡的香味。

    齐乐给占子然拨了拨火盆，也在侧房睡了。

    莫家别馆，二楼书房。

    赵止御收拾桌上的书籍，看了一眼躺在摇椅上揉着眉心的莫叙。

    莫叙挽起白衬衫的袖子，露出一截结实精悍的手臂，手臂上的血管微微凸起，他的动作微微颤动。

    白衬衫领口的扣子松开了两个，脖颈的线条沿着衣领画出一道线条延伸下去，随着呼吸，微微上下起伏，衣摆跟着。

    即使在暖气充足的书房，依旧浑身上下散发这凛冽的寒意。

    赵止御是莫叙曾经赵管家的儿子，父亲年纪到了，他就接班，从小就和莫叙一起长大，知根知底，和莫叙年纪相仿。

    赵止御小心翼翼道：“少爷，那个占家少爷今天的流言，打算怎么办？”

    莫叙另一只手里的书本，抬起头来，眼神阴恻恻、冷淋淋，看得人心里发怵。

    “少爷和占少爷年纪都大了，占少爷那边不知为何会总会传出流言，但是少爷这边总不能坐视不理，您若是避而不谈，以后……”

    “你是担心我以后找不到女人？”莫叙冷笑了一声。

    “那倒不是，少爷样貌出众，什么都是最好，当然不会缺……只是总有流言总归是不好的……”赵止御也不太敢管莫叙的事情，只能旁敲侧击几句。

    “你说的没错，”莫叙突然坐直身体。

    赵止御欣喜道：“少爷，您要辟谣？”

    “我记得你今早说过，占子然这两天有一批货要到海城。”

    赵止御今天粗粗找人探听了一下占子然的事情。

    “是啊，怎么？”赵止御以为以莫叙和占子然的关系，莫叙大概要帮占子然一把，买下这批货，帮他渡难关。

    赵止御正欲开口阻止，说这一帮，可就不得了，怕是会坐实了……

    莫叙将书猛然合上，冷笑着说：“你去找几个手脚快的，把他那一批货抢了。”

    倒茶的赵止御手指一颤，差点把茶水倒出了茶杯：“啊？什么？”

    “是我说的不是人话还是你耳朵里塞了骆驼毛？”莫叙冷笑。

    赵止御还是怀疑自己的耳朵，半响才问到：“不，不是，我只是惊讶。”

    赵止御吞了吞口水：“抢货做什么？而且那么多货品抢了要放哪里？！”

    莫叙指了指地下：“你就把货放到院子里，应该够大吧？”

    赵止御有点害怕莫叙的行事乖张了，张了张口，好不容易才说出：“够大是够大，这占少爷好歹和您相识一场，您……”

    “是啊，相识一场，我回国了他不得来看看我吗？你说他会不会亲自上门来看看我这个旧识？”

    赵止御无语道：“那是一定的，”你都抢人救命货了……

    莫叙顺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