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儿女情长影响练剑

    乔扶听独孤求败的嚣张行径很快传遍了昆山。

    六阁之中,无论是内门还是外门弟子,茶余饭后讨论的都是乔扶听。

    可惜大多数都不算好话。

    “乔师姐厉害是很厉害,可心也太黑了,面对秋师姐都不留情面。”

    秋师姐,秋璇,乐阁大师姐,面容姣好,对待所有人都十分耐心,是昆山弟子一致认可的“最温柔师姐”。

    “那算什么,你是没听说,她打韩师兄的时候,那叫一个狠。”

    “哎呀,器阁的师兄不也是,他最惨,当时那种战况都不认输,这不,今天我瞧见他,脸上肿了好大一块!”

    “是啊是啊,都是同门,乔师姐也下得去手!”

    也有人不同意他们的看法。

    “你们这说的什么话,他们本来就是切磋,会受伤才是正常的好吗?”

    “当事人都没说话,你们唧唧歪歪什么玩意儿?”

    “挺搞笑的,这些人口口声声乔师姐乔师姐的喊,怕不是忘了乔师姐才十八岁,她挑战的师兄师姐们哪个不比她大?”

    “我要是十八岁就这么厉害,我天天横着走,谁敢拦我!”

    ——

    弟子们的议论声,落到了各位阁主的耳朵里。

    “我听说近些日子,凭虚真人的大徒弟,很是了不得?”

    说话的是器阁阁主郑瞿,一位年近四十的中年人。

    郑瞿平时醉心炼器,每天不是忙着调器炉的火候,就是忙着画各种各样兵器的图纸,很少来昆山一周一次的例会,要不是前两天,他叫自家二徒弟来拿图纸回去研究,看到了他右脸一大块淤青,他估计这个时候还埋首于器炉呢。

    二徒弟关琮心眼实、憨厚,被乔扶听修理得鼻青脸肿,就这样,面对他的盘问,还连连说不关乔师妹的事。

    郑瞿越想越气。

    不关乔扶听的事情,难道是关琮脑袋被门夹了,自己凑上去给她打?

    往年他做弟子的时候,柳慎言就热爱打他,现在都是阁主了,柳慎言不好对他动手,好家伙,派徒弟来打他的徒弟?

    郑瞿义愤填膺,说话的语气也不怎么好。

    柳慎言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郑瞿的敌意是哪来的。

    他沉默着不说话。

    他不说话不要紧,那边药阁阁主谭寻发话了。

    “老郑,你火气这么大做什么,”谭寻摸着胡子,笑眯眯地劝:“年轻人嘛,打打闹闹很正常。”

    郑瞿最见不惯他这副和事佬的样子,火气当即就冲上脑门,他一拍桌子:“又不是你徒弟被打了!你当然不在意!”

    柳慎言这才知道,八成是乔扶听揍了郑瞿的那个宝贝二徒弟。

    “老郑,你这话说得不对,”谭寻纠正:“我三徒弟韩烨是第一个同乔扶听交手的,而且我听其他弟子说,当时状况颇是危险。你看,我这不是也没说什么吗。”

    这郑瞿还真不知道,他只听说乔扶听嚣张,但是怎么个嚣张法,还没来得及具体了解。

    被谭寻打了个措手不及的他,一时气闷,说不出话来。

    谭寻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哎呀,年轻人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处理嘛,咱们做长辈的,就不要跟着瞎掺和了。”

    郑瞿还想反驳,就听掌门摆了摆手,说:“谭寻这话在理,观剑会在即,小辈们激动一些也正常,没什么好追究的,要是关琮确实伤得不太好见人,就让乔扶听去看望看望,道个歉,啊?”

    后半句是他对柳慎言叮嘱的。

    柳慎言点点头,应下了。

    掌门齐恒裕年事已高,座下并无弟子,所以素来对六阁中所有弟子都秉承着统一的爱护,对他来说门内和睦是最好不过的。

    掌门都发话了,郑瞿也不好继续追究,瞪了柳慎言与谭寻各一眼,拧着下巴上几根胡须,不作声了。

    柳慎言收到了郑瞿的目光,眉头微皱。

    掌门只以为是小辈之间的闹腾,他可不这么想。

    自己教养了十四年的徒弟,什么秉性,他能不清楚吗?

    莫不是还在为山河剑与裴冬一事耿耿于怀,又不好向裴冬撒气,便抓着无辜的同门当出气筒?

    柳慎言用从前对乔扶听的理解去猜测,自然离真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他怎么想也想不到,自己的徒弟会在眼皮子底下换了人。

    所以他又一次冤枉了乔扶听。

    唤回他思绪的是掌门苍老的声音。

    “再过二十几天就是观剑会,届时各大宗门都会有弟子前来参加,作为本次观剑会的举办方,我们可一定要将观剑会办得体面盛大。”

    下首四人纷纷应是。

    只有乐阁阁主虞潇然面露难色。

    “这次观剑会虽然由我们举办,但以我昆山晚辈实力……恐怕难取得好的成绩,”她道:“到时候免不了要遭其他门派的人耻笑。”

    掌门长叹一口气,说:“这也没有办法,到时候只能我们多费点心思,安抚小辈们了。”

    虞潇然却有些不甘:“想我昆山堂堂第一大派,竟然要受他们耻笑,便是只有一名弟子进入前三甲也好……”

    她突然目光灼灼地看向掌门:“掌门,离观剑会还有段时日,不如我们打开剑冢之下的……”

    “虞潇然!”

    一直默不作声的柳慎言突然开口,打断了虞潇然的话,平日没什么情绪的话语中夹上了浓浓的怒火:“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虞潇然却没被他吓到,反而咬牙道:“你这么生气做什么!就算是要去,最大的可能也是你座下的乔扶听去,天大的好事,白给你还不要!”

    柳慎言森然道:“这种好事,我剑阁消受不起。”

    “我同意柳慎言的话。”

    片刻前还对柳慎言吹胡子瞪眼的郑瞿此时一改敌对的态度,赞同道。

    虞潇然的脸色当即沉下去了。

    “你们真是死心眼……”

    “行了,”掌门打断道:“此事休要再提。”

    虞潇然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咬着牙沉默了。

    “观剑会十年一度,错过了这次,还有下一次,”掌门道:“莫要被一时得失冲昏了头脑。”

    他状似警告地瞟了一眼虞潇然,才继续之前的话题。

    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将观剑会一事的具体细节互相交待清楚,便散会各自离开。

    掌门叫住柳慎言和谭寻,问:“书阁和丹阁又没来?”

    柳慎言只点点头,掌门便让他离开了。

    剩下的谭寻脸上没了笑眯眯的神色,苦涩道:“她又病了,起不了床。”

    掌门轻叹一声,从怀里摸出一张药方,道:“这是我托人从杏林带来的,你回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效用。”

    谭寻收下药方,离开了。

    丹阁阁主已经缠绵病榻二十年,期间谭寻寻遍大江南北,也找不到可以使之痊愈的药,掌门这张药方,对他来说,心理安慰的作用更多一些。

    ——

    这是一周中柳慎言第二次找乔扶听。

    就是他刚刚收乔扶听为徒那会儿,也没这么勤快。

    毕竟柳慎言头衔众多,不仅要处理昆山的事情,还经常要外出,一年中有半年不在昆山。

    此时,他坐在乔扶听面前,欲言又止。

    乔扶听大概能猜到他为何事前来,为了使自己不被骂得太重,便尽力表现得乖巧一些。

    她先是请柳慎言坐下,跑去泡了一壶最好的茶,又找来水果,恭恭敬敬地端上,就差跪坐到师尊大人面前给他捏腿了。

    柳慎言看她满脸写着“我超听话”的样子,一下子想说出口的责问也给憋了回去,沉默了半晌,说:“你去看看器阁的关琮,听说被你打得脸都青了。”

    “啊?”乔扶听回忆了一下和关琮切磋时的场景,犹豫道:“可是……弟子没打他的脸啊?”

    柳慎言以为她不承认,皱眉道:“不是你打的,难不成是他自己磕的?”

    那也说不准啊……

    乔扶听满腹疑问,又迫于柳慎言淫威,不敢说出口。

    柳慎言看了看她腰间挂着的剑,发现是她以前用的一把再普通不过的青锋剑,问:“怎么不用山河剑?”

    乔扶听回答:“山河剑不太好使。”

    “嗯?”柳慎言有些惊讶,稍稍一想,反应过来了,有些古怪地问:“它不听话?”

    乔扶听诚实且沉痛地点了点头。

    “……”

    柳慎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安慰还是还责骂,冷嘲热讽他更是做不来,最后噎了半天,只说了一句:“日后练手,来剑阁找我,莫要再去欺负旁人。”

    这倒是意外之喜。

    柳慎言是天下第一剑修,能时时去找他练手,就算是单方面挨揍,也是赚的。

    乔扶听忙不迭地答应,又发觉自己过于活泼,不太符合以前乔扶听的性格,于是又故作沉稳地“诺”了一声。

    她这番神色落到柳慎言眼中,他看着初时觉得有些好笑,想了想,又怜惜起来。

    这一点点的亲近都可以使她这般高兴,可见往日他确实做得不够好。

    虽然乔扶听之前有错,可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心性不稳。

    他拍了拍乔扶听的头。

    乔扶听顿时僵硬得像云起台的木桩。

    没办法,她一想到原著里乔扶听原主是被柳慎言亲手抽了道骨,赶下昆山的,就有些发毛。

    ——

    发毛归发毛,话还是要听的。

    柳慎言前脚走,乔扶听后脚就去了器阁。

    把守器阁大门的是个小道童,远远看到一道熟悉的纤瘦身影,吓得连连揉了好几遍眼睛,确认是乔扶听无误之后,表情当即就垮了。

    “要命了……她怎么又来了!”。

    小道童将阁门一关,势必要将这煞星挡在门外,捍卫器阁师兄师姐的性命安全。

    乔扶听看到小道童一头钻进器阁大门,就知道八成要吃闭门羹,还没来得及阻止,门就“嘭”地关上了。

    她只好敲门:“师弟,你开开门,我是来找关琮师兄的。”

    小道童的声音闷闷地从门后传来:“师兄说他不在!”

    “……”

    乔扶听十分耐心:“你别担心,我今天没带剑,不是来打架的。”

    小道童才不会信她的鬼话,仗着隔了一道门,乔扶听打不到他,底气都比往常更足一些:“没有剑,拳脚也能揍人,师姐说了,你们剑阁的人都整天想着打架,可怕得很!”

    “……师弟误会了,”乔扶听解释:“我今天就是来道歉的,我还带了丹药来。”

    可能是她的语气颇为诚恳,门后沉默了一会儿,拉开一道缝,道童的声音细细传出:“那你把药给我看看。”

    乔扶听真的带了丹药,她从门缝中递给小道童,片刻过后,器阁的门打开了。

    小道童涨红了一张娃娃脸,嗫嚅道:“对不起,师姐,关师兄在阁中,我这就去喊他。”

    乔扶听点点头,在阁外的亭子里坐下。

    器阁的弟子人数也少,但比起剑阁来说还是要多的,她坐了一会儿,走过了三个器阁弟子,看到她坐在亭子里,无不露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匆匆跑开。

    就连始作俑者乔扶听自己,都有点尴尬。

    好在关琮很快从器阁中出来了。

    出来的人脸上黑漆漆的一片,闻这气味,应该是炭灰。

    他看到乔扶听,顿时慌张得手足无措。

    “乔、乔师妹,怎么是你?”

    小竹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蹲着捡炼法器用的炭,听说有人找,以为是采买的弟子回来了,也没问是谁,就直接出门了。

    早知道是乔扶听,他……他……最少也洗个脸吧!

    他满心懊恼,连连用袖子擦脸,可他的袖子也是脏兮兮的,一身内门弟子的白袍都给染成了黑袍,往脸上一蹭,不仅没有把污渍擦掉,反而黑得更均匀了一点。

    整张脸就剩亮晶晶的眼睛和牙了。

    乔扶听看不下眼,想拿手帕给他擦擦脸,找了找却发现只有一块平时用来拭剑的软布。

    她看了看布,再看了看关琮的脸。

    拭剑布都比他脸干净。

    她把布递给关琮,关琮更慌了,摆着手结结巴巴:“男、男女授受不亲,我不能用师妹的手帕!”

    “没事,”乔扶听说:“这是我用来擦剑的。”

    关琮狠狠噎了一下,不再推脱,默默从乔扶听手上接过,激荡的心情也平复了许多,一边擦脸一边说:“乔师妹找我何事?”

    “我听说,”乔扶听指了指他的脸:“师兄的脸被我打伤了。”

    他的脸擦干净了,清秀的五官展露在乔扶听面前,要不是右颊一块拳头大小的淤青破坏了整体,这张脸应当是很好看的。

    关琮一怔,旋即清秀的脸慢慢涨红,他有些尴尬地低声说:“这不是师妹你打伤的,是我自己……”

    自己和乔扶听切磋之后,心神恍惚,从书架上拿书,没拿稳,砸到的……

    这让他怎么开口啊!

    他含混道:“自己不小心磕到的。”

    乔扶听惊了,还真是自己磕的啊。

    大家都是修士,敏捷程度不比常人,这得多不走心,才能磕到脸啊。

    她只能尬笑。

    关琮默默低头。

    他怎么觉得师妹这笑……不像同情呢?

    “师兄身体可有其他不适?”

    关琮捂脸道:“没有,我的伤真的和师妹无关,师妹不必挂怀。”

    “……好,师兄好好养伤,”乔扶听说:“看师兄还有事情的样子,我就不多叨扰了,若师兄身体不适,又需要帮助的话,可随时来剑阁找我。”

    说完她便要告辞,关琮起身送了几步,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乔扶听看出来了,问:“师兄还有话要说?”

    关琮捏着手中拭剑布,眼神闪烁。

    乔扶听心想,好歹是自己揍了他一顿,他有话不敢说,实在是自己的罪过,便道:“师兄但说无妨。”

    她这句话仿佛给关琮注射了一剂强心剂,关琮抬头看她,又在对上她目光的一瞬间脸烧得通红,他慌忙移开,低下头,深吸一口气。

    看着他火烧似的耳根,乔扶听顿时心中一紧。

    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他声音细若蚊呐,风一吹就要散一般,在空中打了好几个弯儿,才羞涩地钻进乔扶听耳朵。

    “前几天我与乔师妹一场切磋后,每每闭目,眼前浮现的都是师妹执剑的身姿……”

    乔扶听瞪大了眼睛。

    “实在令我心神摇曳,魂不守舍,茶饭不思……”

    等等,等等,这什么情况???

    这人怎么回事???

    抖M吗???

    乔扶听还没理清头绪,就听关琮接着说到。

    “所以我想问师妹,不知道我能不能……”

    不行!不能!想都不要想!

    儿女情长真的很影响大哥我行走江湖!

    “去剑阁找师妹切磋?”

    不可……啊?

    乔扶听脑中叽叽呱呱的声音仿佛一下子被人掐住了喉咙。

    一片安静。

    合着你扭扭捏捏,又脸红又低头的,就是想说我想找你练剑??

    乔扶听一句“卧槽”差点脱口而出。

    她憋了半天,说:“答应我,师兄,以后说话不要大喘气,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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