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 K市正式进入夏季。
气温刚刚好, 白天平均气温在二十几度左右。没有了春季的乍暖还寒, 亦没有酷夏的烈日炎炎。
街道两旁的香樟树郁郁葱葱一片,枝繁叶茂。刺眼的金灿灿阳光穿透树叶,错落下一大片斑斑点点的光影。
人们穿着清凉,一道道靓丽的倩影不时穿梭在马路上, 行色匆匆。
近三个月里,秦向晚为着南城项目的事忙得脚不沾地, 每天三点一线地奔波。
公司——南城——自个儿家。
四月初,南城项目便已正式启动了第一个环节:与南城住户谈拆迁款赔付事宜。
南城作为K市的老城区之一,早在上个世纪末, 就被政府规划为重点经济扶贫对象。可直到进入本世纪,却仍旧属于K市较落后的城区。
南城那块儿住的都是K市最底层的市民, 还包括一些外来打拼的外地人。地痞流氓无赖什么样的人都有,所以这具体赔偿金的数额一直都没能谈下来。
秦向晚领着团队花了三个月的时间, 终于和南城一半的住户谈妥了赔偿金,并签署了相关赔付合同。
本以为再加把劲儿, 就可以将南城的所有住户全部拿下。可人算不如天算, 政府却突然要收回南城这块地皮的开发权。要将南城规划新建成公园,并由政府亲自出面, 对住户们实行强制性拆迁。
这样的消息宛如晴天霹雳,将秦向晚整个人都给吓懵了。一开始,秦向晚试图力挽狂澜,找遍所有人脉关系, 看能不能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可都无济于事。说到底,民斗不过官。
后来秦向晚才知道,原来相关政策早在去年就已经有了苗头。
近傍晚,静谧的办公室里。一身浅绿色衬衫的秦向晚站在落地窗前,侧着身子望着楼底的车水马龙,一双美目空洞无神。
一脸明显的倦意,好在妆容够精致,将黑眼圈掩盖在了粉底下。
门外传来一阵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紧接着一身白色制服套裙的年轻女秘书出现在了门口。
“秦总。”秘书轻叩了一下办公室门,然后收回了手,笔直地端立在门口。
敲门声将秦向晚的思绪给彻底打乱,数十秒后,秦向晚侧过身去,看向了门口的方向。
“什么事儿?”
“秦董他找您,让您现在去他办公室一趟。”
“好,我知道了。”
秦向晚心里很清楚,自己终究只是秦家的一养女,不过就是一挣钱的工具罢了。任凭自己有多大的本事,只要让公司损失了利益,造成了大数额的亏空,就会按规矩办事。
没有任何情面可讲。
尽管这事错不在自己一人身上,细论起来,自己那个自作聪明的哥哥要担主要责任。
秦向晚知道,他是秦家的亲生子,在血缘关系这层上,自己永远比不过他。
董事办公室里,一身黑色高定西服的秦向辰正倚靠在沙发上,板着一张英俊的脸。
如猎鹰般的眸子里渗着骇人的寒气,一双笔直的大长腿交叠在一起。
“来了,坐吧。”秦向辰听到脚步声,抬起眼皮看向来人,语气不温不热。
秦向晚未作声,踩着高跟鞋来到了秦向辰对面的沙发边。末了,端坐在了沙发上。
“秦董事,你找我。”
“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想来是为着南城项目的事。”
“你知不知道,因为南城这个项目公司亏损了多少?”秦向辰冷声斥问,忽而提高了音量。
“知道,目前赔偿出去的拆迁款共计为三个亿。”秦向晚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回答,“在取得地皮的开发权上,我们花了四亿五千万。”
“项目被迫终止,根据上个东家当初与政府签署的条款来看,在开发权这块儿,我们只能拿回两个亿。然则在拆迁款这块儿,政府只会按照最低点给。强制性拆迁和资本性个人拆迁的赔付方式不同。所以在拆迁款上,我们亏了近一半。”
秦向晚安静地端坐在沙发上,脸上表情冷淡,机械地陈诉着与南城相关的一切账务,包括所有亏损。
“所以算起来,我们一共亏损了近四个亿。”
“哼,不错,看来你还是很清楚这笔账的嘛。”秦向辰冷哼一声,冲着秦向晚冷嘲热讽着道。
“那你说。”秦向辰俯下身,探着手拿起茶几上那盒香烟,抽出一根香烟含在嘴里。
“我的好妹妹,你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你说要怎么办才好?”秦向辰并没有将香烟点燃,而是叼在嘴里。
“我会主动请辞的。”秦向晚一脸淡漠,小弧度地微扬着下颌线。
秦向晚心里很清楚,就算自己不主动请辞,也会被董事会那帮老家伙给罢免掉总裁的职务。
虽然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和手段,只要将秦向辰在项目上的重大错误给指出来,自己就只会被降职处理。只要自己一天还留在秦氏集团,就还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可秦向晚累了,不想再争了。
当秦向晚明白这一切都是慕瑾计划好的时候,秦向晚突然就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没了意义。自己一向看重的职位、权力,如今看来,所有的这一切通通都没了意义。
“请辞?!”秦向辰蹙眉愣了愣,拿掉了含在嘴里的香烟。
没想到这人竟会主动提出请辞,这点完全出乎了秦向辰的意料。
“对,辞职信我已经写好了。在我来见秦董你之前,就已经将电子档的辞职信发送到了你的工作邮箱里,还劳烦秦董抽空看看。”
“我会在最短的时间里,辞掉总裁的职位,然后彻底离开公司。”秦向晚一字一句着道,语气中故意加重了“离开”二字。
“你说什么!”秦向辰倏地站起身来,以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眼前人。
“你说你要离开公司?!”
秦向辰更不明白了,以秦向晚这般争胜好强的性格,怎能甘心放弃自己辛辛苦苦打拼来的一切。
秦向晚并不是一毕业就空降来总公司担任的总裁,而是凭借着自己的实力,辛苦打拼多年,才坐到了总裁的位置。
大学期间,秦向晚一边念书,一边利用课余时间到公司做兼职。从底层做起,一步一个脚印脚踏实地,辛苦打拼了整整四年,才有的今天。
秦向晚的业务能力和手段,公司上上下下有目共睹。
“对,离开公司。”秦向晚微抬着下巴看着眼前人,肯定着道。
“你......!”秦向辰气得咬紧了后槽牙,颤着手指着秦向晚,已是气急攻心。
秦向辰心里很清楚,在南城这个项目上,自己犯了一个决定性错误。因着秦向晚是主要负责人的缘故,这个锅是秦向晚给自己背了。
秦向辰原本以为,秦向晚会把这事给挑出来,不会这么容易替自己背锅,更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自己总裁的职位。
可很显然,秦向晚一心决定要走。一心要离开公司,没有半分留恋的意味。
“秦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秦向晚缓自站起身来,习惯性地理了理衬衫。不待对方做出任何回应,一个转身,大步流星地出了办公室。
秦向晚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漫无目的地开着车行驶在柏油马路上,兜转了大半个K市。
故意将车窗开得很大,任由窗外拂面而过一阵阵肆意的清风,将发丝吹乱的同时,也将眼角的泪珠一并吹散在了风中。
车里放着秦向晚最喜欢的那首《哭砂》,一遍又一遍,单曲循环着。
【风吹来的砂落在悲伤的眼里。】
【谁都看出我在等你。】
【风吹来的砂堆积在心里。】
【是谁也擦不去的痕迹。】
【风吹来的砂穿过所有的记忆。】
【谁都知道我在想你。】
时间一分一秒地缓步朝前推移着,从黄昏到华灯初上,再到近凌晨。
终于情绪发泄够了,秦向晚将车停靠在了一个陌生的路口。
整个人隐在夜色中,秦向晚慵懒地倚靠在驾驶室的车门上。
垂着脑袋,静静地看着轻握在自个儿手里的手机。踌蹴良久,终究还是按下了那串熟烂于心的电话号码。
***
卧室里,一身白色睡衣的慕瑾正背靠在床头,垂眸翻看着俩人的婚纱照相册。
照片中的秋姌之一袭一字肩的洁白婚纱,身处一大片向日葵花海中。怀里抱着一大捧金灿灿的向日葵。脸上的笑容很是灿烂,秋姌之鲜少这样笑。
慕瑾很喜欢秋姌之的这张照片,目光一直停留在照片上。嘴角不自觉地微勾着,一抹幸福的浅笑溢在唇边。
这入册的几十张照片,每一张都是慕瑾和秋姌之俩人亲自挑选的,挑了整整一个下午。
取景地是英国的剑桥镇和慕家的私人庄园,庄园里种满了一大片一大片的金色向日葵。
一眼望去,宛如一片金色海洋。一阵微风袭来,金色海浪随之翻滚。
“慕瑾,你都看了三遍了。”秋姌之俯身凑了上去,浅吻了一下慕瑾的唇角。
“哦?我怎么不记得。”慕瑾笑笑,这才收起了相册。探着身子,将一本厚重的相册搁在了床头柜上。
今天刚拿到相册,慕瑾就已经翻看了不下三遍,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好了,时候不早了,早点睡吧。”秋姌之柔声劝着,伸手关掉了卧室里的灯,只留了一盏光线朦胧的床头灯。
“就这样睡了吗?”慕瑾勾唇一笑,整个人贴近了秋姌之。
“那还要.......”话刚一出口,秋姌之便被慕瑾给推倒在了大床上。
紧接着,唇上突然覆上来两片湿软的娇嫩唇瓣,一阵香软袭来。
先是极温柔且绵长的亲吻,不消片刻,便演变成了炙热的索吻,彼此倾尽欲念索取着对方。
吻得正尽兴,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慕瑾的手机在响。
慕瑾不管不顾,继续亲吻着身下的秋姌之。用嘴替对方撩开了耳边的发丝,细细的吻密布开来。
一双白皙指尖轻落在秋姌之睡衣的纽扣上,指腹轻抵住扣孔,稍一带力,便轻易地解开了一颗纽扣。
“慕瑾......你先接电话吧。”秋姌之轻轻推了推身上的慕瑾,轻颤着尾音。
慕瑾不得已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不紧不慢地从秋姌之的身上下来,一脸的不尽兴。侧过身去,将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给拿了起来。
当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刻,慕瑾不由愣了几秒,残留在眼尾的燥热余韵一散而尽。
“慕瑾,谁的电话啊?怎么不接。”秋姌之跟着坐起身来,瞧着这人正看着手机发呆。
“是秦向晚打来的。”慕瑾抬起眼帘,扭头看向秋姌之,“想来她大概什么都知道了。”
说话的同时,手机在某一个瞬间彻底安静了下来。
“那她会不会找你算账?”秋姌之轻轻皱了皱好看的眉宇,眸光中充满了担忧的神色。
“没事儿。”慕瑾一边说着,一边将秋姌之给拉进了自己怀里。
“商场本就是这般尔虞我诈,自己技不如人,输了就得甘愿认输。她秦向晚的性格我还是了解的,不至于这么输不起。”
话音刚落,手机就收到了一条来自秦向晚的短信。
【慕瑾,我们好久没有一起赛车了。这个周六有空吗?我们再赛一场如何?】
赛车?自己好多年都没碰了。
上一世,俩人的友谊就是从赛车开始。这样也好,让一切重新归零。
慕瑾不假思索,指腹轻触着手机屏幕,给对方回了一条极简略的短信过去。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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