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 95 章

    大军回到凉都, 已是一个月以后了。

    李凉茉于城外十里处瞧见等着的凤鸾车, 缓缓停了马。

    凤鸾车边行出一人,白衣玉冠,笑颜如旧, 气质出尘。

    李凉茉见了, 喜形于色,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现下该做什么, 人已经利落地下了马, 朝邬云跑了过去。

    韩子尧离她有一段距离,瞧见了她要做什么,却来不及阻拦她, 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 她是真的对邬云与旁人不同的。

    他摸了摸心口,有些不自在,这种感觉,似是丢了些什么,空落落的了。

    李凉茉一直跑到邬云面前,眼看自己就要扑到他张开双臂的怀抱里了, 突然间见到从他身后出现的外祖父的脸,听到外祖父重重地一声咳嗽。

    她及时刹住,抬手按在邬云手臂稳住身形,肃着脸道:“有劳诸位迎接本宫。”

    邬云刚欲开口,韩栋便将话接了过去, “公主一路辛劳,扬西凉国威,如今四国北齐落弱,隐隐以西凉为首,实乃公主英明!”

    邬云:“……”

    李凉茉怔住。

    从没想过外祖父会这么夸自己,让她觉得还怪不好意思的。转眼瞧见后面跟着的文武百官,顿时明白了他这是说给别人听的。

    她的位置稳了,太后和陛下的位置才会稳,西凉百姓的日子才会稳。

    她扬起了适度的笑容,雍容颔首,“太师与丞相,及诸位大人,都辛苦了。有你们让本宫后顾无忧,本宫才能为西凉扬眉吐气。回宫吧,有事,明日早朝再议。”

    李凉茉就着邬云的手,往凤鸾车上去。

    韩栋又咳了一声。

    李凉茉困惑地看他。

    后者挤眉弄眼,白胡子险些要飘到邬云身上去了。

    李凉茉还是没弄明白,困惑的目光转向邬云。

    邬云一直瞧着她,对韩栋几次阻他们说话颇为不喜,不过因着他是她的看重的外祖父,也体谅他爱重李凉茉的心,才不与之计较。见状笑道:“太师若是身子不适,便可带着同僚们先行返家,在下必亲自护送公主回宫。”

    李凉茉恍然反应过来,憋住笑,一本正经地配合,“外祖父可是患了眼疾?可有宣太医瞧过?不日巫族使臣将至,巫族六长老精通医术,若是太医瞧过还不见好,届时可请六长老瞧上一瞧。”

    她这一番话透露的消息有些多。

    韩栋刚准备说自己眼睛无事的,注意力就被后面的话给吸引了过去,“巫族使者要来西凉,臣为何何不知?”

    “巫族族长携十二大长老来参加本宫与丞相的大婚。太师现在知道了,相关的事宜,还要劳烦太师安排。”

    李凉茉说得理直气壮,韩太师顿时没计较外孙女有没有被人拉住小手的心思,满心想着要如何与于一~夜这间夺回巫城的巫族交好。

    他心情激荡起来,面上荣光焕发,仿佛现在就看到了接受邻邦朝拜的西凉一般,朝李凉茉深深一揖,“臣,即刻去办。”

    李凉茉这才暗暗松一口气,扶着邬云的手臂上了凤鸾车。

    一偏首,却见邬云站在车边,似乎要在她的车边步行。

    “丞相的车马呢?”

    邬云转了转眼,“太师的马车坏于半道,臣恐误了迎接公主的时辰,便邀太师同行,方才太师离去时,也是用的臣的马车。”

    他说完没听到回音,抬首见李凉茉瞧着自己,笑得极为温柔,心头一跳,自知这点小心思瞒不过他家的小茉莉,扬着眼角,不以为意,“公主起驾吧,臣在一旁为公主护卫。”

    那眼神,却分明在说:“你坐马车,我步行,你舍得吗?”

    李凉茉微微抿唇。外祖父不看好他们的婚事,偏又在今日马车坏了,着实太巧,说这里面没点邬云的手笔,她不信。可邬云这模样,又委屈得让人心软。

    她叹一声,“丞相是国之重臣,行在车边成何体统?上来,坐到本宫的身边来。”

    邬云一本正经地拢着袖,似是护着自己清白的小书生,“臣,不敢。叫人瞧见恐传出对公主不敬的言语……”

    李凉茉:“……”

    装,你再装!

    “本宫让你上车。邬云,你要抗旨不遵?你是本宫的驸马,谁敢说三道四?”李凉茉朝他伸出手,幽幽地道,“还是说,要本宫扶你?”

    她瞧着他的目光里含着警告。是可而止就行了,真要传出什么了不得的议论,必是他故意的!

    邬云收到她的视线,见好就收。不情不愿地握住她的手,借势上车,扬声道:“臣,遵旨。”

    铁头瞧着银色雕凤的大马车,搭起前腿往上爬,忽见一只靴子顶着它的下巴挠了挠,猛地一下把它踢了下去。

    铁头在地上打了个滚,“呜呜呜……”

    随侍着的星眠:“……”主子这么作,真的不会被主母一脚踢下马车吗?

    事实证明,她多虑了。

    凤鸾车银色的幔帐放下,将车内自隔成一方天地。

    李凉茉瞧着自己被他不客气握着的手,想要收回,却被他握得更紧。

    一句话未出,已被他堵了呼吸。

    好一会儿,她靠着椅座拼命喘息,瞋着面前目光越发幽深的男子,不想说话。

    邬云理了理她微微散开的发,捏着她越发不盈一握的腰肢,不满道:“一去半年,瘦成这般,你当真狠心。”

    李凉茉不知道他到底是说她去了这么久对他狠心,还是说她瘦了是对她自己狠心,想了想,纠正他,“还不到五个月。”

    邬云身周气息骤然变冷,“一百二十八天二个时辰三刻钟,不是一年近半?”

    李凉茉瞧着他眼里涌动的危险,顿时觉得心虚,脑子一转,“我回来了,让你与我同乘,你还推三阻四,早知你不想见我,我再晚些回来便是,省得回来惹你眼。”

    她推开他,坐正理发,猫瞳里星光流转,“真要怕坏了我的名声,就该知道现在还在回宫的路上。婚仪都安排好了,何必急于一时?”

    邬云缓了神色,抱住她,下巴搭在她颈窝,幽然一叹,“我想你。黑心茉莉带着毒,我中毒日久,若是再晚些,命难保。”

    一会儿送她回宫,她便要去见太后,他亦要出宫,能聚的时间,不过片刻。

    听到前三个字,李凉茉便什么脾气都没了。再听到后面的话,被逗笑了,生出薄茧的手划着他的轮廓,“丞相这般让本宫好不适应,仿佛,本宫有两个夫婿一般。”

    邬云面色一变,正襟危坐,心情微妙地打量着她,“你说,我与他,在你心里谁更重要?”

    李凉茉见他真吃起这无厘头的飞醋了,索性理着发,不言不语,抿着唇睨他,唇角却分明扬着,如娇似嗔,如怒似柔,个中风情恰似带勾的箭刺入皮肉,若要剥离,脱筋带骨。

    他看着她将发髻复原而不知要如何帮忙,终是幽幽长叹,将她搂入怀里,小心地不去碰她的发,“别动。让我抱一会儿。纵是你不想我,我还是想你。难怪古人常说,温柔乡,英雄冢。再要见你,许又是半年后了。”

    “胡说,不过几个时辰。”李凉茉这般说着,倒是安心靠在他怀里眯起了眼睛,咕哝着,“我也想你的……想得紧……”

    声音越来越小,竟似羞于让人听见一般。

    急着赶回来,路上少眠,行军诸事从简,睡得总是不够舒服,平日里没觉得短了睡眠,靠着他,倒是把这近五个月的困意都勾了起来。

    邬云只听清了前面那句,语气里多了几分认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四个时辰为一秋,两个时辰不是半年?”

    李凉茉迷蒙着眼,也不知听没听进去,抓着他宽大的袖摆抱入怀里,又觉得不够舒坦,扭了扭,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连着他的手臂一起抱住,“好嘛好嘛,那就半年后。”

    邬云在她额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目光越发幽深,“好。半年之后,你不出现,我便去寻你。”

    “韶华,你不出声,便是应了。”

    他瞧着李凉茉恬静纯美的睡颜,轻笑一声,宠溺又无奈,“黑心肝的,只顾着自己舒服。”听得四周百姓呼声渐起,抬手捂住她的耳。

    ……*……

    柔安公主订下茶楼雅间,等了许久,也只凤鸾车银色幔帐摆动,没见着车里的人。

    回到府中坐立不安,得知陈修回府便迎了过去,“夫君,你见着大皇姐了吗?她可黑了瘦了,可有受伤?我等在半道上想要看看她,却见不着。想起来,大皇姐就是这样的性子。什么都是默默地做了,不徒那些虚名,也不爱在人前张扬。”

    可是她真的很担心她,想要知道她的情况。

    自成亲之后,她便鲜少能见到她,只能偶尔从别人的嘴里听到关于她的只言半语。

    陈修还在想着在十里亭处见着的情景,闻言回神,“你若担心,进宫去探望便能看个明白。”

    柔安公主怯了,“我……我没脸去。你瞧见他了吗?”

    陈修知道她为何没脸去。那件事,他开解过她许多回,没想到,这么长时间了,她还是无法过那一关,“瞧见了。瘦了些,也黑了些。不过我离得远,瞧不真切。”

    思量再三,又道:“公主,韶华公主与丞相不日大婚,你总该备上贺礼去见上一回才是。当初你我大婚,韶华公主事事亲自过问,这次若你一无表示,她必会以为你故意与她生疏,会伤心的。”

    “真的吗?”柔安公主闻言不安起来,“我从没想过要与大皇姐生疏的。我准备了很多礼物要送给她的,想要让七弟帮忙……”

    “别人转交的,总比不得亲自送过去的有诚意。”陈修打断她,将她精心准备的一只礼盒递到她手中,抬抬眉,示意她,“去了,顺便也可以瞧瞧她如今好还是不好。”

    柔安公主咬着唇,迟疑了好一会儿,终是鼓起勇气从陈修手中接过盒子,转身朝屋外去。

    很快,她又折返回来。

    陈修不解抬头,见着柔安公主娇柔白皙的面颊粉~嫩~嫩的。

    柔安公主缓了缓气,“夫君,你现在,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陈修愣住,瞧着她不语。

    她又道:“应该有一点的吧?是不是?我知道的,你心里喜欢的是大皇姐,我不可能和大皇姐比,没有她大气勇敢,也没有她霸气尊贵。只是我觉得,你对我很好很好,会在他们欺负我的时候护着我,会在我冤枉的时候相信我……如果不是有一点喜欢这个人,一定不会相信她,处处为她着想的。也不会为了让我打开心结,一点一点劝我的。所以,有一点的,对不对?”

    陈修半垂着眸,避开她单纯真诚的难得蓄满勇气的双眼,“只要我还活着,便会照顾好你。”

    柔安公主呆了呆,后知后觉地扬起了比秋日还要灿烂的笑容,在陈修脸上亲了一口,“够了。这就够了。谢谢你。”

    陈修第一次受到这种待遇,愕然抬首,瞧着她如蝶儿一般飞奔出去,抬手按了按她刚才亲过的地方,唇角不自知地扬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邬云:陈修都被媳妇亲了,我也要安排。

    作者喵:……刚才白安排了?

    邬云:不是媳妇主动的,不算。是亲妈就赶紧的。

    作者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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