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失忆了。”
这是病院的医生对月城怜子说的话。
女童醒来以后医护人员跟她进行了简单的沟通，发现女童失忆得非常彻底，什么都不记得，包括她自己。好在她虽然不是日本人，但是听得懂日语，交流是没问题的，只是不爱张口说话。
女童不记得关于自己的一切，不过在她身上发现了有关她个人信息的物品。
那是一条戴在她脖子上的项链，细细的银色链子下挂着块军用识别牌——俗称狗牌的东西，上面写着英文和日期：
Dolores·Electric，June 10th.
The banished Baal
最后那串英文的含义暂且不明。
第一排的日期没有年份，只有月和日，大概是女童的生日。月城怜子根据日期和女童相貌的目测，估计她大约九、十岁。
至于日期前的英文，应该是女童的名字。
月城怜子看不懂英文，请照顾女童的小护士帮她念了几遍，但是那绕口的发音对于她这个传统日本人来说很困难，怎么说都有股日语的味道。
于是护士建议她说：“您给她暂时起个名字吧？”
月城怜子想了想，为女童起名为かりん。
——花梨。
*
花梨留院观察了两天，确认身体没有问题后，被月城怜子带回了家。
月城怜子的家位于老街道，是独栋的两层楼一户建，花梨的房间被安置在二楼的洋室。
花梨很乖，智力也没有问题，只是从不主动开口说话，并且没有任何的生活常识，仿佛是个初生的婴儿。
月城怜子很有耐心地带着她。
花梨不会用筷子，月城怜子手把手教她；花梨不会穿衣服，月城怜子告诉她衣服要怎么穿……虽然什么都不会，但是花梨很聪明，只要学两遍就能记住，因此月城怜子也没费多少心思。
月城怜子收养了花梨五天。
从发现花梨开始已经过去整整一周的时间，警员们还是没能寻找到“丢失女儿”的外国游客。有名警员登门跟月城怜子道歉，说耽误了她这么长的时间很抱歉，并且准备先带花梨离开。
花梨被带走的时候，月城怜子看着她写满不安的小脸，没忍住问道：“你们会带她去哪里？”
“送去孤儿院，我们已经联系好了。”警员很客气地说，“这些天真是麻烦您了。”
月城怜子心想，也是，孤儿院是这孩子目前唯一能去的地方了。
“没关系，反正我这老太婆一个人住挺无聊的。”月城怜子笑了笑，准备送这位警员离开。
花梨被警员牵着手带离月城怜子的家。
在随警员跨出家门的时候，花梨回头望了月城怜子一眼。那双灿金的眼眸浮动着水色，眼圈周围微微泛红，对月城怜子的依赖之情溢于言表。
月城怜子心软了，她也很喜欢这个孩子。
“请等等。”月城怜子深吸口气，作出了一个决定，“让我来收养她吧。”
是真正的收养，成为一家人的收养。
从此以后月城怜子不再孤单，她找到了自己活着的理由；花梨也不再是失去记忆一无所有的孩子，她有了家人。
收养手续办理得很快，花梨正式成为月城怜子的孙女，登记的名字为——
月城花梨。
*
大约又过了三四天。
中原中也终于循着纸条上的地址，来到月城怜子的家取他的外套。
月城怜子打开房门时看见中原中也是很高兴的，她原本已经打算过两天去擂钵街寻找中原中也。
“你能来我真高兴。”月城怜子将叠好的暗绿色外套塞进袋子，却没有递给中原中也，她笑着说，“留下来一起吃顿晚饭吧？”
中原中也面上露出了几分纠结，他想拒绝，但是看着月城怜子的笑脸，拒绝的话在嘴里转了好几圈也没能说出来。最终他还是答应了：“……好，打扰您了。”
他感觉月城怜子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月城怜子招呼着中原中也进了家门，让他在客厅的小沙发上坐下。月城花梨听到楼下说话的声音，迈着小脚跑到楼梯口，从二楼悄悄地看着客厅。
中原中也顺着老人的意坐下，过于老实的坐姿令他看起来有些拘谨。
这时，他发现了月城花梨的视线。
月城怜子见中原中也望着自己的身后，也回头看去。她朝月城花梨招了招手，温和地说：“花梨，过来吧。”
“花梨？”中原中也跟着重复了一遍，似乎是对这个名字感到疑惑。
毕竟这是个外国孩子，怎么会有个日本名字？
月城怜子好像知道他的疑惑，解释道：“因为这孩子的名字实在太难念了，实在是难为我这个老太婆，所以干脆就给她起了个名字。”她又说，“这孩子被我收养了。”
中原中也微愣，可是看到月城怜子重新燃起希望的双眼，他又感觉这是理所当然。
月城花梨扶着楼梯把手跑下楼，牵住了月城怜子的手，她看了一眼中原中也，然后缩到了月城怜子的腿后面。
过了一会儿，她探出小半个脑袋，用那双朝阳似的金色眼瞳羞怯地看着中原中也。
看来是个很内向的孩子。
月城怜子回手摸了摸月城花梨的头顶，笑呵呵地说：“看来花梨很喜欢你呢。”
“……”中原中也看着躲在月城怜子身后、连句话都不说的月城花梨，在心里吐槽：没感觉出来。
“我该去准备晚饭了。”月城怜子“嘿哟”一声，把月城花梨抱到中原中也旁边的沙发上，客气地问道，“可以帮我照看下花梨吗？”
中原中也说：“好。”
“那就麻烦你了。”
月城怜子去了厨房，留下两个毫无交流的人坐在客厅。
月城花梨双手抱膝安静地坐着，一言不发。这样的无言气氛令中原中也感觉有些不自在，但他跟月城花梨也没什么可说的话题，又不能随便在别人家乱走，只能像她一样干坐着不说话。
于是两个人一直沉默，硬是沉默到月城怜子做好了晚饭。
月城怜子欢欢喜喜地做了一桌子菜。
她的厨艺很好，会的样式也多，除了日本料理外还做了中华料理。味增汤、什锦天妇罗、茶碗蒸、玉子烧、姜烧猪肉、鱼香肉丝等摆了一桌子，还给中原中也盛了一大碗饭。
中原中也被她的热情吓到，几乎是半懵的状态吃着饭。
突然，月城怜子才想起来似的说道：“孩子，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中原中也这才想起当初他只是作为一名聆听者，听月城怜子讲她自己的事，包括后来又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里，他也没有提过自己叫什么。
“中也，中原中也。”他回答道。
月城怜子说：“中也？是个好名字呢。”
“中也。”
小女孩软乎乎的声音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
月城怜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月城花梨嘴里咬着勺子的边缘，歪着脑袋又重复了一遍：“中也。”
她的发音因咬着勺子而有些不标准，但的确是在叫中原中也的名字。不过她并没有对中原中也投以任何视线，看来只是在毫无意义地重复这个名罢了。
像是系统没有响应的机器人终于响应开启了说话功能，这个自从醒来后只回答过医护人员几个问题的孩子，终于开口说话了。
月城怜子大喜，她指着自己期盼道：“奶奶。”
月城花梨跟着重复：“奶奶。”这次她甚至是看着月城怜子说的。
月城怜子激动极了，眼眶里竟然盈出泪花，她摸了摸月城花梨带着婴儿肥的脸颊：“这还是她第一次说话。”
“她之前都不说话？”中原中也有点诧异，“已经有十天了吧，她一句话都不说？”
从发现月城花梨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天，竟然会有人这么久不说话。他心想，该不会是那个什么……自闭症吧？
“是啊。”月城怜子十分感慨，“什么话都不说。”
中原中也看着月城花梨，脑袋里只能想出一个词——牛逼。怪不得刚才见面不说话，后来坐着也不说话。这么久不说话不会憋死吗？
月城花梨只说了这么几句话，之后也没再开口，但月城怜子还是很高兴。
吃完饭后，月城怜子牵着月城花梨送中原中也离开。
月城怜子问：“你还会来吗？”
中原中也看了看月城怜子，再看了看月城花梨，一老一小都直直看着他。
“……”中原中也说，“会来的。”
这就是中原中也跟月城花梨的第二次见面，对月城花梨来说，这是她跟中原中也的第一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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