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

    所谓的赏花之约, 不过是宫里几位妃子为了打发时间,在御花园搞的聚会罢了。

    毕竟皇帝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后宫中, 就算在也只能陪着一个人。

    其他不受宠的妃子总得找些别的事来做。

    赵弘祯登基前一个月, 太子妃难产而亡。

    为了感念年少相识的太子妃,赵弘祯登基后并未扶持新的皇后, 让后位一直悬空, 转而让东宫的侧福晋,也就是贤妃和静妃分头主持后宫事务。

    这次赏花宴就是贤妃和静妃牵头举办,因而像徐贵人这种位份低、资历又浅的新晋妃嫔,就算是百般不愿, 也得给两位一个面子——

    更何况,这种聚会本质还是为了争奇斗艳, 比拼一番罢了。

    不然徐贵人也不会翻出压箱底珍藏的天蚕丝衣纱, 美美得穿在身上前去赴宴了。

    说是让锦珍也随侍徐贵人, 可是夏荷巴不得赶紧上位,所以有什么活儿她都是最积极的那一个,徐贵人刚说打了个喷嚏,下一秒热茶就送到了手边。

    锦珍......

    锦珍大开眼界, 只好站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 专心扮演自己的壁画娃娃, 听着妃嫔们在闲谈中暗自斗法。

    后宫中的位次是按照皇后、贵妃、四妃、妃、嫔、才人、贵人划分,一切用度规矩也严格遵循着这套制度。

    因而赏花宴上,静妃和贤妃不开口,其他妃嫔就是瞪红了眼, 也不敢先挑话头。

    贤妃穿着一身火红的衣裳,长相明艳,以直率泼辣著称,她先说道:“静妃不是一向身子不好,我办十次赏花宴也不见得来一回,这回怎么罕见地出来转悠了?”

    她的父亲是当朝大将,手握兵权,从小便和兄长在沙场长大,五官明艳大方,性格也是十分泼辣豪爽。

    听说皇帝赵弘祯颇爱她的爽利,很明显,贤妃也知晓自己的特长,故意保留了自己的特长,打扮作风愈发朝着赵弘祯欣赏的人设靠拢。

    而如果说贤妃是一朵带刺的红玫瑰,静妃则是不胜风凉的娇弱白玫瑰——

    她是尚书家的千金,从小饱读诗书,颇爱舞文弄墨,是京都颇具盛名的才女。

    静妃柔柔一笑,刺了回去:“或许是妹妹年龄尚小,自然比不得姐姐从小身强体健、舞棒弄棍的——只得偶然出来一次,见见外面的风景。”

    “你!”贤妃怒道。

    谁不知道贤妃年龄最大,今年已经二十有四,比静妃还要大上四岁,这是她心里一直过不去的槛。

    两人一同进府,又同时封为四妃,掌管后宫事宜。背负着母族家无数人的期许,又基本代表了当朝文物两派的势力,自然在宫内势同水火,相见分外眼红。

    锦珍望天:“......”

    说到底,都怪皇帝那个狗东西!

    眼见贤妃处于下风,她的马仔——不,附庸她的妃子们纷纷出动,帮忙找回场子。

    “话也不能这样说,贤妃出身将门世家,陛下都赞过巾帼不让须眉,这份爽利的做派,妹妹我一直羡慕的紧——”一个穿青衣的美人说道。

    “是这样,其实圣人都说了,女子无才便是德!我们的本分是伺候好陛下,读那么多书也实在是累赘!”

    连锦珍的顶头上司,徐贵人也附和道:“没错,有幸被选入宫中乃是我们的福分,为陛下延续子嗣才是最要紧的事。”

    贤妃:“.......”

    静妃:“.......”

    其他妃嫔:“........”

    这新来的徐贵人真是没有眼色!

    自从太子妃过世后,陛下鲜少召见她们这些后宫妃嫔,连恩宠都没有,哪儿来的子嗣!

    不过众人也能听出来,这徐贵人话说的不好听,可却是选择站在了贤妃这边帮忙说话。

    贤妃脸色好转,得意又挑衅地看了眼旁边喝茶的静妃。

    静妃默默给赵才人递了个眼色。

    赵才人对上徐贵人,不疾不徐道:“话也不能这么讲,女子生而为人,莫不是只有绵延子嗣这一项职责?书中自有颜如玉,唯有读万卷书,才能不拘囿于方寸之间,做陛下真正的体己人!”

    此言一出,立马得到静妃派的支持:

    “赵才人说得对,不过这解语花当静妃娘娘莫属。”

    “呵呵,除了静妃娘娘,其他人就算想当这个解语花,也得看看自己肚子里的墨水够不够!”

    “.........”

    对上白莲花一样的静妃派,贤妃这边的人基本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毕竟她们的风格主打直爽利落,婉约派的风格她们也不是不会,只是担心陛下不喜,才勉强装作自己大字不识、热情似火。

    所以听见静妃这边气焰高涨,白莲中流露出几分绿茶的气息,贤妃气得脸色铁青也无可奈何。

    徐贵人的神色也不甚好,她的死敌就是这赵才人。

    而赵才人这个心机.婊站到静妃那边,这幅得意的模样,实在碍眼!

    偏偏赵才人似乎感应到她的视线,还挑衅似的露出了一个微笑。

    这时,静妃声音温婉,又说道:“诸位姐妹,最近陛下感染风寒,身体抱恙,还望妹妹们少去叨扰——”

    贤妃奇道:“何时感染的风寒?竟不需我们轮流去照顾吗?”

    “陛下喜静,特意嘱咐我告知诸位姐妹,莫要打扰他清净。”说完,静妃看了眼贤妃,似是责怪她的莽撞。

    贤妃:“........”

    这赏花宴算是不能好好办了,最后贤妃气得离场,而静妃旗开得胜,也提前告退。陛下生病,老板又溜了,其他妃嫔再待着也没什么意思,只能相继告退。

    ---

    回到浣香阁,秋香还是不见踪影。

    徐贵人招来一个侍卫,交代了几句话,转眼就将夏荷和锦珍提升为一等宫女,伺候她的起居。

    夏荷喜不自胜,锦珍却忧心忡忡。

    她发誓,自己不是故意要听他们说什么的,只是她的耳目能知晓千里之外的动静——

    徐贵人告诉侍卫,找到秋香后无论她在何处,就地处理,不要让其他人发觉。

    可是秋香在她的肚子里,侍卫怎么可能找到嘛!

    参加赏花宴就是变相的和别人斗法,是极耗费心神的一件事。徐贵人回到浣香阁,交代了一番人事变动后便乏了。

    锦珍和夏荷伺候她梳洗完,将人送上床后,夏荷瞟了眼锦珍,语调讥诮:

    “你倒是运气好,刚来就升了一等宫女!你可知,为了从二等宫女升成一等宫女,我等了多少年?”

    锦珍陪着徐贵人站了半天,腿也酸得不行,她揉了揉腰,自动忽视了夏荷的挑衅,直接转身朝自己的住处走去。

    “喂!我在和你说话!”夏荷只是想借宫内老人的身份敲打一下这个新来的锦珍,没想到她居然敢这样落她面子!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锦珍头也没回,轻飘飘丢下一句话。

    “喂!”夏荷气得要死,“你到底是哪个嬷嬷教的?懂不懂宫里的规矩!”

    锦珍闻言,却是停住了脚,回头打量着夏荷,语调无辜:“我懂啊......要是不懂的话,你觉得你现在还能活着、站在我面前,同我说话吗?”

    夏荷:“.......你什么意思?”

    对上锦珍黑漆漆的眼睛,不知为何,夏荷心里毛毛的,仿佛眼前不是一个瘦小的小宫女,而是在和一头凶残的野兽对峙一样。

    “字面上的意思。”锦珍丢下这句话,小跑着离开。

    夏荷:“.........”

    她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觉得新来的锦珍非常奇怪,本能让她不敢再去招惹。

    ---

    升为一等宫女后,锦珍也从外围破旧的瓦房搬进了浣香阁内院的偏房里。

    当然,她悄悄把旺财藏在被褥里,一并搬了过来。

    一进门,锦珍就看见旺财在地上一直打转,着急地“呜呜”叫着。

    “等等!”锦珍手脚飞快,拿了一个布袋,将旺财罩住,“马上带你出去!”

    养一个幼崽就是这样幸福又烦恼。

    锦珍看着不远处草丛里蹲着拉粑粑的旺财,露出一个有些傻的笑容——

    虽说她在这里的工作不算好,每天就是跟着徐贵人到处乱晃,还见不到传说中的皇上,但是这里的工作待遇是真的很不错啊!

    有免费住的地方,一个月还有一小块碎银,可以给崽崽去御膳房买肉吃。

    当然,徐贵人讨厌猫猫狗狗,平时得把旺财藏在屋里。

    除此之外,简直不要太棒!

    等了一会儿,锦珍走过去,弯腰摸了下旺财屁屁上的毛,纳罕道:“旺财,你怎么每次都能把自己的屁股尿湿啊?”

    她观察了几次旺财如厕,根本不像别的幼崽那样翘起一只腿,搭在树上,而是像人一样蹲坐在自己提前挖好的坑上。

    虽说有人类的魂魄,可是时间这么久了,理应被同化成一只狗的思维啊,难道是这个人生前残存的本能?

    赵弘祯:“.........”

    他的脸色黑了又红,红了又黑,最后傲娇得“汪”了一声。

    自从发现自己变成一只狗后,他从起初的愤怒、迷茫、不甘,变成了现在听天由命的消极态度——

    作为一个人的时候,他满脑子的权谋与天下,恨不得再活五百年完成自己一统天下的大业。

    可是真正变成了一只狗,他才发现自己之前的想法不过是镜花水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反而忽视了生活的真谛。

    更何况,赵弘祯溜了一眼旁边站着的锦珍,心想,虽说他原来不像前几任皇帝那样沉溺于求仙问道,可是道士或者和尚们进贡的仙丹灵药,他也是有定期服用,十分注重保养,然而也没见自己见到真正的神仙。

    变成了狗,反而见到了传说中的....嗯,妖怪。也算是大开眼界。

    锦珍蹲在地上,把赵弘祯抱在怀里,一股脑讲述了白天看到的事情——

    她毕竟不是真的人类,还是不喜欢和人类倾诉自己的想法。

    反而摸着旺财柔软的皮毛,温热的身躯,同为兽类带给她一股莫名的心安。

    她絮絮叨叨道:“你不知道,她们可有意思啦!说皇帝生了病,不能见人,当时贤妃脸都气歪了,哈哈哈!”

    赵弘祯:.....???他居然没“死”?!

    转生成狗,他本以为会传来自己“驾崩”的消息。

    结果躲在锦珍的房间里好些时日,也没见动静。

    他还以为是秘不发丧呢,结果合着他没有死?

    赵弘祯有些凌乱,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他脑海——

    如果他占据了这个狗的身躯,那么现在以他身体活动的,又会是什么东西........

    难怪他“生病”了,也不知道是丞相还是太傅的主意,估计他们一把老骨头看见自己疯了,可能会吓死吧........

    赵弘祯的心情有些沉重。

    锦珍察觉到怀里的小狗情绪低落,耷拉着耳朵。

    她揪了片草叶,放在赵弘祯大耳朵上,逗道:“旺财,你难道——”

    锦珍的话没有说完。

    风中吹来一股浓郁的迷魂香,紧接着,从天而降一个□□袋,将她和旺财罩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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