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赵轩经历的第二次宫变。
第一次是先帝刚驾崩的时候, 本应由他这个太子登基,荣王想取而代之,命人追杀他, 幸亏温王妃救了他一命。
后来太皇太后一力担保, 又有苏相等重臣支持, 赵轩这才顺利登上皇位。
这一次,是赵轩主动挑起的。
太皇太后其实没想动赵轩,她反悔了,不打算换掉赵轩了。因为赵轩做到了英宗想做却没做到的事。
午夜梦回,她想起了当年英宗在她枕边说过的话。英宗是位有志的明君,希望效仿前朝太宗, 尽收天下英才。
然而, 他走得太早,留下太皇太后和年少的先帝。英宗之所以立先帝为太子,除了是嫡长子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有革新旧弊之志。
太皇太后老了, 有时候会犯糊涂, 有时候反而异常清醒, 她终于肯承认,赵轩或许就是那个可以带领大昭走向盛世的人。
可是,她醒悟得太晚了,来不及布局就被高嬷嬷和荣王联手设计,禁足在宝慈宫,就连飞龙卫都来不及通知。
三十万叛军兵临城下, 赵轩没有缩在皇宫不露面,而是登上宣德门,与荣王当面对峙。
两边人手相当,一旦动起手来谁都占不到好。
赵轩不希望大动干戈、血流成河,荣王则是故意拖延时间。
他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要“诛妖妃、除奸佞”。
赵轩毫不示弱,当着三十万禁军的面例数荣王之罪。
结党营私、圈地谋利、科举舞弊、兴兵作乱,还有一项,是赵轩最在意的——谋害皇帝生母。
当然,赵轩不会说秦太妃在西山行宫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单是中了毒、留下病根就够治荣王的罪了。
赵淑和为秦太妃验查的医官都在城楼上,可以作证。
荣王自然不认,恶狠狠地看向赵淑,“休要胡说,粥是你送的,这样看来岂不是你更有嫌疑?”
赵淑白着脸,往赵敏身后缩了缩。
赵敏没好气地把她推出去,“你是堂堂大昭三公主,贵女中的领头人,拿出点气势来好不好?如今皇兄用着你了,你就大声地告诉底下的儿郎们,让他们看看清楚,自己效忠的是个杀人放火、不择手段的悖逆之徒!”
想到自己的身份,想到家中的儿女,赵淑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城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嚣,有人带着兵马,冲破南薰门,直逼宣德门。
是四公主赵端的驸马,王驿。
去年赵端火烧西山寺,意图弑君,被判死罪。赵轩念着王家祖上有功,没有连坐,只将他们贬出了京城。
没想到,驸马王驿怀恨在心,竟和荣王勾结起来。
王家数代领兵,战功赫赫,麾下聚集了一批死忠之人,如今他们一来,两边的局面陡然发生了变化。
荣王仰天大笑,“蠢才,竟不知道叔叔我是在跟你拖延时间吗?”
赵轩沉着脸,看不出喜怒。
荣王以为他是气的,得意地吹了个口哨,继而看向赵淑,“好侄女,你方才想说什么来着,要不现在说?”
赵淑连连后退,“不,不,我什么都没想说。”
显然,她后悔站到赵轩这边了。
赵敏气了个半死,唰的一声抽出腰间的宝剑,直指城下,“荣王叔,这是本公主最后一次叫你王叔,过了今天,你就不再姓赵了。”
荣王冷笑一声:“黄毛丫头,不愧是和那小子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除了说大话,屁都不会。”
赵敏红着眼,“即便今日死了,我也是死得其所,来日到了地下面见列祖列宗,我敢说问心无愧,你敢吗?”
荣王面上一僵,咬牙道:“列祖列宗若在天有灵,我今日便让他们看看,谁才是大昭正统!”
趁着他们扯皮的工夫,王驿冷不丁抬起手臂,只听嗖的一声,臂上的弩.箭飞射出去,目标是赵轩的心脏。
几乎是同一时间,潘意挽弓搭箭,羽箭离弦,生生将那只袖箭射偏了,一箭一弩深深地没入青灰色的城墙砖中。
赵轩不闪不避,不见丝毫惊慌,反而接过潘意手中的重弓,铮的一声,拉至满月。
羽箭离弦,直取王驿面门。
王驿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倒在了马下,玄铁箭头直插眉心,死不瞑目。
一片哗然。
宣德门外的三十万禁军,王驿带来的人马,马上的荣王全都傻了眼。
没人想到赵轩能挽动十六石的大弓,也没人知道他的箭法这样好,更没人料到他会面不改色地取人性命。
说好的少年天子,冲动懦弱呢?
叛军们慌了,荣王也慌了。
赵敏吓到了,被潘意拉到身后。
赵淑则是惊呼一声,软倒在地,仿佛那一箭射中的不是王驿,而是她自己。
她到底小瞧了赵轩。
赵轩握着弓,目光淡淡地看向城下,“谁还想试试?”
没人说话。
叛军已经动摇了,尤其是那些下层兵士,他们根本没有自主权,甚至有人不知道今天被将军叫到城下是来造反的。
如今见识到赵轩如此英姿,不少人心生退意,甚至悄悄退出行伍,想要逃走。
逃得人多了,难免引起骚乱。
荣王见此情形,恨得直咬牙,“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将士们,冲杀进去!过了今日改天换地,就是我等的生机!”
“我看谁敢!”苍老的声音,带着十足的威严。
城楼上,众人退至两旁,让出中间的通路。
秦盈盈和向太后一人扶着太皇太后的一条胳膊,缓缓走到城墙边。
太皇太后穿着朝服,戴着凤冠,就像当年在封后大典上,风光无限。
荣王慌了神,惊声道:“母后,您是不是被赵呈翊那小子挟持了?别怕,儿臣这就来救您!”
“逆子!”太皇太后恨声骂道,“我一直以为你只是顽劣了些、贪财好利了些,没想到你竟敢做出偷虎符、调禁军这等谋逆之事!说,是谁指使你的?”
荣王皱了皱眉,“母后……”
太皇太后跺脚,“说!到底是谁!”
荣王仰头看着她,神色几经变幻,最终不甘不愿地说:“儿臣有罪,都是听了王驿的蛊惑,这才犯下此等大错……母后、陛下,我也不想啊,是王驿、王驿威胁我……”
说到后面,还哭了起来。
太皇太后闭上眼。
赵轩勾起一抹冷笑。
不是只有荣王在拖延时间,他也在拖。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兵不血刃,平息叛乱,全京城都看到了荣王的嘴脸。
尘埃落定,接下来就该清算了。
高嬷嬷把软禁太皇太后的罪责揽到自己身上,触柱而死,死前手里还握着一枚金豆子,那是荣王小时候悄悄塞给她的。
秦盈盈、高世则联合向太后救出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之所以愿意出头,条件就是饶荣王不死。
这对赵轩来说并不难。
他原本就没想杀荣王,一来,他始终记得小时候荣王对他的恩情;二来,他并没有把荣王当成威胁。
最终,荣王被贬为庶人,囚禁于洛阳封地,有当地守军看管,永世不得出。
温王妃正式与荣王和离,从此各自嫁娶,两不相干。
跟着造反的那些人,领头的或斩首或流放,普通兵士没有定罪,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惩罚。
原本他们是令人仰望的京城禁军,如今却削去了番号,降为厢军,拖家带口远戍他地。
为了保下荣王的命,太皇太后还付出了一个极大的代价——还政于赵轩。
赵轩亲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处置高氏一族。
此次荣王谋逆,高氏多有参与,或罢黜,或贬谪,偌大的家族一夕之间大厦倾倒。
高世则为母亲报了仇。
他的母亲,连同一双弟妹惨死于内宅争斗,高世则终于光明正大地拿出证据,让凶手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潘意、赵敏等人各有封赏。
尤其是赵敏,成为这一代第一个获封长公主的宗室女。
赵淑没升也没降,只是从今往后贵女圈的风向彻底变了,再也没人以她为首,转而以赵敏为尊。
对聪明人赵淑来说,这就是极大的惩罚了。
太皇太后一下子病得沉了。
医官摇摇头,大着胆子说,心已经死了,人撑了不多久了。
赵轩和秦盈盈去看她,问起秦太妃的死。
太皇太后表现得十分震惊,“你以为是我害了她?我有什么理由害她?她是你父皇最心爱的妃子,是你的生母,我若害她性命,将来有何颜面去见你的父皇?”
赵轩信了。
太皇太后是个骄傲的人,不屑于说谎。
然后,就释然了。
不管她从前做过什么,到底在关键时刻护了他两次,他愿意让她安享晚年,为她养老送忠。
权当是替先帝尽孝。
两个人到秦太妃灵前上了三柱香,告诉了她近来发生的事。
这一晚,秦盈盈没回凤阁,留在福宁宫陪着赵轩。
赵轩很累,俊美的脸上现出明显的疲态,只有在秦盈盈面前才肯表现出来。
秦盈盈扶着他的头,让他躺在自己的手臂上,像他平日里照顾自己那样照顾他。
半夜,窗外落起了雨。
赵轩似乎做了噩梦,眼泪打湿了秦盈盈的衣袖。
秦盈盈没有叫醒他,就当是梦吧,只有在梦里,这个人才会哭。
十八年的人生,近十年的隐忍,他终于等到了他想要的。
“你是不是在笑我?”赵轩主动“醒”了。
强大也好,脆弱也罢,这世上总得有人值得他表现出真实的自己。
很幸运,他遇到了。
“今天我笑你,明天你笑我,公平了。”秦盈盈摸摸他的头,温声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一个小女孩的故事。”
一个天生不幸,却又十分幸运的小女孩。
她告诉了他女孩因为患病被家人遗弃,幸运地被一对老夫妻收养,怎样度过了自己的童年,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还有,她什么时候来到了这里,再次幸运地遇到了赵轩。
原本说的是女孩,说着说着,秦盈盈就忘了,换成了“我”。
“这些天,我常常在想,穿越大神让我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遇见你。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我们两个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赵轩反客为主,抱住了她,“我只问,你还会不会走?”
秦盈盈眨眨眼,“我想,按照神的旨意,大概只要你需要我,我就走不了。”
“那你永远别想走了,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别想走。”赵轩霸道地说出这样的宣言。
“好。”秦盈盈弯着眼睛,甜甜地笑。
赵轩把她紧紧地禁锢在怀里,印上灼热的吻。
从前他都是温柔隐忍的,今日却十分霸道,像是掠夺领地的雄性动物,要让她的每一寸肌肤都沾上自己的气息。
秦盈盈闭上眼,心甘情愿打开了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车!没有圆房!不要瞎想!
宝宝们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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