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的不止秦盈盈, 还有大昭仪。
赵轩发现之后,第一时间就亲自带着最精锐的暗卫去追,然而他却走岔了。
他只猜到是辽阳王绑走了秦盈盈和大昭仪, 怎么都没料到, 辽阳王没往东逃向辽国, 而是选择了往西,去往昭夏边境。
并非赵轩蠢,而是辽阳王的计划太过完美,即使诸葛在世,也很难看出一丝漏洞。
毕竟,为了今天他整整谋划了十年。
他没动用任何一个辽国暗桩, 用的全部都是大元遗民。
这些人原本只忠于大昭仪, 萧百里花了十年时间取得他们的信任,他源源不断地传达着一个信息——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接大昭仪回辽阳。
确实,他没说谎。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之所以等到今天, 是因为辽国皇帝。在此之前, 辽国皇帝绝不允许大昭仪活着回到辽国, 萧百里不敢冒险。
这次辽王之所以会松口,是因为萧百里和他做了一个交易——萧百里承诺破坏昭、夏和谈,事成之后辽王答应放过大昭仪。
萧百里绑走秦盈盈,是破坏和谈的第一步。
第二步,不是把秦盈盈带回辽国,而是送到昭夏边境, 让赵轩误认为是夏国国相梁逋绑走了秦盈盈。
梁逋有充足的理由这样做,不仅因为他坚决反对和谈,还因为他和赵轩有私仇。
当初他带夏使出使大昭,秦盈盈还是“秦太妃”。梁逋见色起意,调戏秦盈盈,险些被赵轩一剑射死。
虽然没死,却伤了根本。
如今梁逋的身体大不如前,再也不能带兵打仗。每到阴雨天,胸口的刺痛就会提醒他与赵轩的仇恨。
为了破坏和谈,夺走大昭皇后这种事似乎顺理成章。
给秦盈盈和大昭仪下药以及把她们带出西山行宫的人都是大昭仪的心腹,就算赵轩把西山行宫翻个底朝天也查不出真相。
萧百里连雀鸟都算到了。
将秦盈盈带上马车之前,他让嬷嬷把她的衣裳从里到外都换了,身上的荷包、香料等物悉数摘去。
不仅如此,他还找来一个替身,穿上秦盈盈的衣裳,带着她的香包,染上她的味道,故意误导雀鸟。
赵轩连夜追赶,一路追到河间府,直到将那名替身扣住,这才发现不对劲儿。
虽然第一时间封闭了城门,还是让萧百里带人混了出去。
赵轩往回赶的时候,秦盈盈已经被萧百里带出了河南府,一路上专挑深山老林扎,即使官兵重重搜捕,也没找到他们。
秦盈盈中途醒了一次,谁都没看见就又睡了过去。她在车里折腾的时候,另一辆马车也不平静。
大昭仪摸到萧百里的靴子,飞快地抽出一把短刀——她一直记得,他有在靴子里藏刀的习惯——毫不犹豫地扎向他的胸膛。
萧百里不闪不避,坦坦荡荡地任她扎。
大昭仪心头慌乱,刀尖扎下去的那一刻可疑地偏离了胸口,扎到了他肩上。
殷红的血顺着刀口渗出来,漫到她的指缝,染红了那只纤白的手。
萧百里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那把刀子刺得不是他。黑沉的眸子专注地望着大昭仪,仿佛要把她的每一寸肌肤都刻进脑海里。
大昭仪心头一痛,怔怔地放开手,“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了接你回家。”萧百里说。
“你考虑过我的意见吗?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是不是想回去?”
萧百里抿着唇,没说话。
他知道,他是自私的。他宁可让她恨他,也不能没有她。
这一天,他已经盼了整整十年。
他想她想得快疯了。
大昭仪闭了闭眼,压下眼中的湿意。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和他谈判:“你把盈盈送回汴京,我跟你走。”
萧百里没哼声,没有用,如果不能破坏昭夏和谈,就算把她带回辽国,辽王也不会让她活着。
他要的是活生生的她,不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大昭仪软下语气,哄他:“你可以保护我,不是吗?以你的能力,辽王没那么容易杀了我……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每天活在死亡威胁中,没关系,我不怕。”
萧百里哼笑一声,阴恻恻地说:“赵轩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你愿意为他做到这一步?”
“我不是为了他!”大昭仪情绪激动,手肘不小心碰到他伤。
萧百里闷哼一声,伤口里流出更多的血。
大昭仪神色一慌,下意识别开脸,“总之,只要你放了盈盈,我就跟你走,去哪儿都行,绝不食言,你好好考虑一下……”
说着,就要跳下马车。
萧百里攥住她的胳膊,英挺的眉间带着三分喜色,“心疼了?”
“别自作多情。”大昭仪别开脸,不看他。
萧百里笑意更深,“贞贞,你嘴硬的样子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想到从前,大昭仪眸光一暗,“放手!”
“不放。”萧百里笑得邪气,“我喜欢看你在意我的模样。”
“别胡搅蛮缠,快放手,我要去看盈盈。”
“她又不是奶娃娃,见不到你还能哭不成?”萧百里将她搂到怀里,“从今往后,你眼里只能有我。”
大昭仪使劲儿撑着手臂,生怕撞到他的伤口。此时的她矛盾极了,既想一刀杀了他,又控制不住地担心他。
萧百里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把她吃得死死的。他的小贞贞,从小就是个嘴硬心软的。
那把短刀还插在肩上,妨碍了他的动作,萧百里嫌弃地拔出来,丢到一旁。
腥红的血涌出一片,染红了半边肩膀,车厢内充满腥甜的气味。
萧百里毫不在意,紧紧地把大昭仪拥在怀里。
他把脸埋在她肩窝,闻着她暖暖的体香,长长地叹息:“终于,终于,又抱到你了……十年前的今天,原本是我们订亲的日子。”
大昭仪推拒的手愣在半空。
是的,十年前的这一天,他本该到大元提亲。那一天,她早早地站在城墙上,期盼他的到来,结果等来的却是辽国的十万铁蹄。
“对不起。”
“是我太蠢。”
“我没想到,自己从头到尾只是一枚棋子。”
“贞贞,对不起……”
大昭仪愣住了,这是第一次,他对她说“对不起”,她一直在等这句话。
十年前,在她最伤心、最崩溃的时候,他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而是不遗余力地为自己辩解,还有和她争吵。
那时的他们,都太年轻。
大昭仪闭了闭眼,什么都没说。
她推开他,想要下车。
萧百里却勾住她的腰,把她压在了身下。
他的肩膀还在渗血,沾到了她身上,他抓住那片布料,嘶啦一下,扯碎了。
大昭仪:“你疯了吗?”
“嗯,我疯了,早就疯了。”
萧百里抚着她的后颈,重重地亲了一口,“你知道吗,上元之夜,我把你拖进巷子里,最想做的就是像现在这样,把你压在身下,撕碎你的衣裳,让你从里到外都染上我的味道,让你哭着叫我哥哥……”
大昭仪神情慌乱,她毫不怀疑,这个人真做得出来。就算上元夜没有做,今天、今天他也不会放过自己!
她拼命挣扎着,想从他身下逃开。
萧百里不仅没阻止,反而放开了对她的钳制,只在她快要逃出去的时候,再抓回来。
就像恶劣的猫咪在吃掉老鼠之前,要逗弄一番。
大昭仪绝望了,红着眼圈威胁:“我现在是大昭皇帝的妃嫔,你不能动我!”
不说这个还好,提到这个,萧百里眼中漫上一丝狠意,“贞贞,你可真懂如何激怒我……”
“贞贞,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你。”
“几个堂弟的娃娃都能满地跑了,我却连个暖床的都没有。”
“贞贞,你忍心吗?”
大昭仪忍心,也足够狠心。
因为,在她心里有比情爱更重要的东西,萧百里施加给她的伤害,也不是轻易就能淡去的。
最后,她还是推开萧百里,跳下了马车。
萧百里没有阻止,只是看着她的背影,神色更加坚定。
秦盈盈见到大昭仪的时候,已经是十天后了。
为了躲避追兵,萧百里没和秦盈盈一起走。大昭仪执意要见秦盈盈,甚至以死相逼,萧百里没办法,只得追了上来。
马车白天黑夜地赶路,终于出了深山,到了一处开阔的谷地。潺潺的溪水流经谷地,不远处能看到散落的村庄。
大昭仪打了溪水,用炉子烧开了,端给秦盈盈。
秦盈盈看到她十分震惊:“你怎么也在?”
大昭仪红着眼圈,满心歉意:“盈盈,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秦盈盈冷静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大昭仪垂下眼,告诉了她事情的缘由。
秦盈盈消化了好一会儿才怔怔地说:“你的意思是,你的心腹都被辽阳王收买了,辽阳王费尽心机把我绑去夏国,是为了你?”
大昭仪咬着唇,羞愧地点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道:“他不会把你送去夏国,只是做出一个假相。放心,他不会伤害你。”
萧百里把整个计划对她合盘托出。
起初,他计划的是把秦盈盈交给梁逋,彻底激化昭、夏两国的矛盾。他甚至已经给梁逋传了信,让他在庆州接应。
不过,自从听了大昭仪的话,知道秦盈盈对赵轩的重要性之后,萧百里就改了主意。
一来,他不想和赵轩结仇,二来,他感激赵轩对大昭仪的照顾。
如果说之前对赵轩的感激有三分,这时候已经增加到了九分。他没想到,赵轩没碰过大昭仪,只是单纯地给了她一个可以安稳生活的身份。
如今易地而处,他同样不想伤害赵轩的心爱之人。
最多就是这样了,萧百里就算再感激赵轩,也没打算终止计划。
他还是要把秦盈盈带到庆州,还是要破坏昭夏和谈,还是要把大昭仪带回辽阳。就算大昭仪软磨硬泡地恳求他,也没让他改变主意。
秦盈盈沉默了片刻,说:“你了解他,相信他,我却不会。我只想问,你是站在我这边,还是站在他那边?”
“我和你是一样的,盈盈,不存在站哪边的问题。”大昭仪果断地说,“我也是被他绑来的,但凡有一丝希望,我也不想跟他回辽阳——除非,他答应放了你。”
秦盈盈打量着她,缓缓道:“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你喜欢的人吧?你们先前存在误会,现在误会已经消除了,是不是?”
大昭仪咬了咬牙,说:“盈盈,你不必试探我,也不用怀疑。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横在我们之间的不是误会,而是仇恨。”
秦盈盈顿了顿,说:“贞荣姐姐,我想再信你一回。”
大昭仪拉住她的手,“盈盈放心,我不会再让你失望。”
秦盈盈心里早就有了计划,只是先前她一个人被困在马车里,被萧百里的部下喂了药,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就算醒着身上也没力气。
这下好了,有大昭仪在,计划很快就能落到实处。
萧百里很宠大昭仪。
她要过来陪秦盈盈,萧百里二话不说同意了;她要把秦盈盈的手脚解开,萧百里也同意了;她说不许再给秦盈盈喂药,萧百里又同意了。
大昭仪和秦盈盈一点点试探着他的底线,终于让她们等来了机会。
这天,马车经过一处村落,萧百里像往常那样吩咐部下绕道,不让人看见。
秦盈盈突然吐了起来。
大昭仪推开车窗,惊慌地喊道:“快停车!盈盈怀了身孕,再这样奔波下去,孩子就保不住了。”
萧百里第一反应就是不信,“贞贞,你在诓我。”
“我有必要诓你吗?”大昭仪表现得无比镇定,“你应该知道,我跟随母后学过几年医理,虽然学艺不精,喜脉还能瞧出来。”
萧百里眯着眼,似乎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假。
大昭仪皱了皱眉,一脸不耐烦,“如果不信,你干脆去城里找个大夫,是不是喜脉一探便知。”
秦盈盈虚弱地歪在她肩头,听到这话,指尖一颤——如果他真去找大夫,不就露馅了?
大昭仪借着衣袖的遮掩,拍拍她的手。
萧百里连村子都不进,怎么会去城里请大夫?不用想就知道,如今大大小小的城镇八成已经贴满了海捕文书。
秦盈盈定了定神,倨傲道:“辽阳王,本宫劝你想想清楚,我肚子里怀的是大昭皇帝的嫡长子,是大昭的未来,若他有个三长两短,大昭的铁骑一定会踏平辽阳府!”
萧百里挑了挑眉,笑言:“大昭贤后,果然名不虚传。”
他话音一转:“今日在村民家借宿一晚,不许搞小动作,我不会动你们,对那些村民可不会手软。”
大昭仪和秦盈盈对视一眼,暗暗松了口气。
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作者有话要说:啊……【18:00】有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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