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任何地方都没有密不透风的墙,自从“公主将北昭五皇子的画评选为第一名”这个消息传了出去之后, 尤其是在第二天公主还单独召见了画师戚斐, 如今, 在菏阜的部落里, 裴文瑄一行人已经是彻底出了名了。

    古人的八卦之魂要燃烧起来, 丝毫不亚于现代人。书中世界的nc就更是这样了。武试都还没有到来,“公主看上了北昭五皇子”的八卦, 就已经在菏阜的贵族阶层内迅速流传了起来, 都说得像模像样的。

    好在公主还算是个有分寸的人, 在那之后,就没有召见过他们任何一个人了。否则的话,这些流言的版本数量,还得翻倍再翻倍。

    那些在之前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认为公主不可能选一个异族男人为夫君的菏阜人, 也开始对裴文瑄的这一方产生了兴趣。只是,裴文瑄的身份毕竟是北昭的皇子,有些敏感,就算对他感兴趣, 也不好贸贸然就和他私下接触。而和他构成竞争关系的人, 就更不可能和他往来了。

    取而代之地,被公主召见过的画师戚斐, 因为身份地位不高,也不算敏感, 反而成为了他们这一行人里面的香饽饽、大红人。在文试和武试间隔的这十天之内, 递给戚斐的邀约是一个接着一个。当然, 大多数人的目的,其实也不是真心与她交朋友,只不过是想透过她来刺探一下裴文瑄一方的实力而已。

    对于这种聚会,戚斐是能推就推,实在不行就装病。心道人怕出名猪怕壮,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薛策代她去画呢。

    不过,在这无数个邀约中,有一种邀约是躲也躲不开、推也推不掉的。那就是来自于皇族的邀约说直白点,就是“召见”了。她现在在人家的地盘上,哪有拒绝的理儿

    “”戚斐将刚刚送到她手里的一封邀请信读了几遍,还是很莫名其妙“多隆察王子他怎么会邀请我去和他聚会”

    这信封上,还残留着浓郁的熏香味道,没想到这个多隆察王子还是个挺风雅的人。

    这会儿,裴文瑄和薛策、随军参谋都不在。后两者陪前者应了菏阜王的邀约,和其他贵族子弟一起出席了一个类似于清谈会的活动。

    毡帐里,只剩下了一堆小弟围着戚斐了。在这里面,稍微算是头儿的裴世佳忧虑地摸了摸下巴“戚兄,听说多隆察王子和公主的关系不怎么样,他这次请你过去,不会别有用心吧”

    他一说,众人就脑洞大开了“现在外面的传言那么多,莫非他也听信了那些传闻,想打听自己的王妹选了个什么人”

    “我知道了你们刚才也说了,他和公主关系不怎么样,说不定,他看到戚兄最近成为了红人,就想出了这个借口,将戚兄叫去,然后顺势拉拢殿下”

    他们越说就越夸张,戚斐嘴角抽搐“我觉得,也不至于吧。”

    她现在在明面上,好歹也是裴文瑄带来的人,更何况现在有这么多的目光都放在了她的身上,多隆察再傻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对她不利,那不是给人攻讦他的理由么

    “不如等殿下回来了再想办法拒绝吧或者,等薛兄回来了”

    “多隆察的侍从都在外面等着了。”戚斐叹了口气,心里并不觉得会有什么问题“行了,我一个男人,能有什么事,早去早回就是了。”

    她推了推自己的脸颊,好让表情看上去自然些,才掀开了毡帐的帘子。那两个侍从冲她躬了躬身,就将她带到了多隆察住的地方了。

    因为上次已经和公主在对方的寝殿里见过一次面了,所以戚斐也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只是觉得这地方不愧是那什么火鸡王子的老巢,挂满了浮夸且色泽鲜艳的装饰。

    而且,寝殿是空无一人的。召她来的人自己根本没现身。戚斐有些疑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侍从。

    侍从笑眯眯地说“戚公子,王子殿下被要事稍微耽搁了一下,要迟一点才来。请你先在这里等待一下,用些糕点。”

    桌子上摆放着酒,还有一些糕点,卖相很好。

    不过,房间的主人不在,她一个人在他房间里吃东西,好像有点不太妥当。戚斐随意地点了点头,手捏着衣领上轻微地扇了扇,觉得这里有点闷热了。多隆察的寝殿里,飘着一股十分甜腻浓郁的香气。应该就是从那些燃烧驱虫药片的炉子里飘出来的,和戚斐这几天在自己暂住的毡帐里闻到的清淡气味毫不相同。反而有点像她收到的信上的气味。

    她忍不住问道“好香啊,这是什么味道”

    “戚公子,这是驱虫的熏香。”

    “熏香我怎么觉得,好像和我住的地方的味道不太一样。”

    侍从笑着回答“戚公子真有眼光。这种熏香是从遥远的安息之国货运来的商品,是用十分稀有的花朵研磨制成的,数量少还昂贵。三年前,我们多隆察王子就喜欢上了这种熏香,后来就渐渐变成了只用这种熏香了。从那之后,不管是起居的场所,被褥枕头,还是衣服鞋袜,王子殿下都指定要这个味道。”

    “原来是这样”戚斐自问是欣赏不来这个味道了。一开始觉得还挺好闻的,可如果在不透风的地方闻久了,就会有种很闷的感觉。

    就在这时,毡帐外面,终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侍从掀开了帘子,多隆察大步走进了这里,见到戚斐坐在桌子旁边,就哈哈地笑了起来。

    戚斐连忙起身行礼。

    “哈哈,不必多礼,坐下吧。”多隆察的手有意无意地在戚斐的肩上停了停,暗暗用了点力,让她坐下来,亲自给她倒了杯酒“来,先喝了”

    戚斐无法拒绝,只能接过,浅浅啜了一口,就被酒味辣得差点呛到。她放下酒杯,忍不住问道“不知道王子殿下召见在下,所为何事”

    多隆察笑得有些暧昧“没事就不能叫你来了”

    “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呵呵”多隆察眯起眼睛打量她,从喉咙里发出了几声低沉的笑声“不用那么紧张,我又不会吃掉你。”

    “”戚斐被他油得浑身哆嗦了一下,等鸡皮疙瘩褪去后,才讪笑道“殿下真爱开玩笑。”

    “实不相瞒,当天文试的时候,我有种和小戚你一见如故的感觉了。那时就想着,一定要找个机会和你把酒言欢。”多隆察亲自又给她斟了杯酒“来,今天我们就好好聊聊,不醉无归。”

    不醉无归个鬼啊,难道这个火鸡王子叫她过来陪他喝酒,是想灌醉她吗

    她不知道这副身体的酒量如何,万一是喝醉了之后就会乱说话、爆出秘密的那种体质,岂不是糟糕了戚斐暗暗担心,慢慢地将杯子接了过来“既然殿下有雅兴,在下一定奉陪。”

    她本来想偷偷将酒倒在别的地方,可多隆察的眼睛还一直看着她,戚斐没办法,只好喝下去了。

    “哈哈哈好我就欣赏你这种人来,我们继续喝”

    五六杯酒之后,戚斐开始感觉到不妥了。她这副身体的酒量确实不太好,但醉了之后,却不是狂躁想说话的类型,而是没什么精神想睡觉的那种。多隆察的声音开始有些听不清了,戚斐捂住了额头,忽然感觉到手背有人覆了上来,轻轻地揉了揉,登时一个激灵,抬起头,就发现原本坐在她对面的多隆察,不知何时,已经亲昵地坐到了她的身边来,语气是满满的暧昧“醉了吗”

    “卧槽”戚斐连滚带爬地翻身一缩,躲开了他的咸猪手“你干什么”

    多隆察却顺势抓住了她的两只手,含情脉脉地说“小戚,其实那天我在文试上见到你,就觉得很喜欢你了”

    卧槽,搞半天了,这个火鸡王子原来这么色胆包天,居然敢打她的主意

    戚斐的头皮都要炸开了,嘴角猛烈抽搐,强调“多隆察王子你醉了看清楚,我是男人,不是女人”

    多隆察王子仿佛就等着她这句话,笑得更暧昧了“男人不是更好吗”

    戚斐“”她现在改口说自己是女人还来得及吗

    算了,还是赶快跑比较实际。戚斐不和他废话了,就想从地上爬起来。无奈没起来,就被重重地扑倒在垫子上了。

    “滚啊死变态,我不是断袖啊”戚斐抓狂大吼,感觉酒气都从脸上蒸发出来了,忍无可忍地抬起了膝盖,就想踹他。多隆察赶紧避开,戚斐抓紧机会往前爬。忽然听见背后一声痛哼,多隆察的身体歪了歪,骤然失去了力气,扑倒在了她的身上,一动不动了。

    戚斐惊魂未定地抬起脖子一看,多隆察沉重如死猪的身体被一双大手捞开了,薛策焦急的脸出现在了她眼前“戚斐,你怎么样了”

    “没事”戚斐身体还有些发软,被薛策扶了起来。

    见她衣物什么的都还完好,薛策那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可戚斐仍感觉到,他捏着自己的手,用力很大。阴沉的脸色,仿佛酝酿着一场可怕的风暴,连忙开口“你怎么会来的”

    “我回来之后,就听说你被叫过来这里了,见你这么久都没回来,打算来这边看看你。结果还没进来,就听见了你那句我不是断袖的叫声。”

    “这个火鸡王子灌我喝酒,以为我是男人,还想对我霸王硬上弓,幸好你来了”戚斐后怕地喘了一会儿气,发现多隆察一直趴在地上没动“他不会死了吧”

    纵然愤怒,为了大局,他们也不可能在这里杀人。薛策轻轻吐了一口气“没有,我留着力。”

    “你把他打晕了”

    “对。”薛策忽然抬眼“有人来了。”

    戚斐一听,就迅速就推开了薛策,从他怀里钻了出来,免得让人看见两个男人抱在一起。刚一稳住,公主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和薛策一样,她也是被这边的响动吸引了,才过来看的,看见眼前的满地狼藉,她暗碧色的眼眸睁得极大“这是怎么了”

    来的人是公主,那还好一点。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戚斐连忙抓紧时间表明了自己的清白,阐述了前因后果。不过她修改了一点细节,只说多隆察在躲避的时候,自己摔倒,后脑勺砸到桌子上晕过去的。

    公主显然也知道自己的兄长是个什么人。却没想到他居然连从北昭来的、向她求亲的使者团里的人也不放过。看见瘫在地上、成了一滩烂泥的多隆察王子,公主的脸上明显闪过了一丝嫌恶“我知道了,放心,这件事我会向父王解释的。”

    “那就谢谢公主了。”

    戚斐被薛策搀扶着,和公主一起走到了毡帐的外面,呼吸到了新鲜空气,才觉得舒服了点儿。戚斐转头,看向了公主,就吃惊地发现了公主的脸上,居然冒出了许多红色的可怖的疙瘩,而明明刚才进去多隆察的寝殿时,她的皮肤还是光洁的。

    侍女们也看见了这一幕,齐齐吓了一跳“公主,你的脸”

    公主接过了镜子,也被自己的样子吓了一跳,被侍女们匆匆搀扶回了寝宫,找族医来了。

    薛策托着戚斐的手肘,看着公主的背影远去“原来,关于公主的怪病传言,真的是空穴来风。”

    “是啊”

    刚才那的确很像过敏症状,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公主会突然发病。

    “我们也先回去吧。你还走不走得动”薛策端详她的表情,自己做了判断“好了,我抱你回去。”

    “别别别,我现在可是男人,你抱我怎么行”

    最终讨价还价后,戚斐趴在了薛策的后背上,让他背自己回去。

    路上,明明已经从多隆察的寝殿离开了一段时间了,可在她鼻端缭绕着的那股香气,还是经久不散,仿佛已经黏在她的衣衫上了。那家伙寝殿里的熏香,也太浓了。

    慢着,气味,香气,花粉

    戚斐混沌的脑海中,突如其来地,闪过了一阵刺眼的白光。

    这世界上的过敏源有很多种,而且因人而异,比如动物的毛发,比如鱼虾蟹,甚至是阳光。

    而她似乎,已经找到公主的过敏源是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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