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最后一阶楼梯下去的时候,太宰治后一步地双脚蹦了下来,并且顺势将他的手臂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当他的手臂穿过我的后颈时,我的感觉就像是一条蛇在我不防备的时候攀到了我的肩膀,一股冷意也跟着穿过我的后颈。
太宰治没有理会我的僵硬,夹着笑意的声音紧跟着扬了起来。
“织田作,我接走我们的绫小路啦~”
他说话的方向是对准还在转椅上的织田作之助。
我瞟了一眼太宰治。我觉得,他小时候大概就是那种面上做一套,底下做一套的特别惹同龄人讨厌的那种孩子。我的想法才冒出来不久,太宰治的鸢瞳也转向我,对着我灿然一笑:“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几句吧,这会是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最后一句压低了声音,并且拍了拍我的肩膀。
“……”
他是想要关我禁闭,还是想扭头就把我扔进横滨湾?
织田作之助也搞不清我们两个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视线来回在我们脸上梭巡着,试图可以找出可以确定性的凭借,然而还是什么都没有得到,于是望着我的脸问道:“出什么事了吗?表情有点不对。”
“没事,最近要忙很多事情了。”太宰治摆了摆手,对着织田的方向笑着,代替我回答道,“这家伙见没人管就四处跑,我得看紧点,省得他偷懒。”
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当然太宰治也不会让我说什么。所以我朝着织田的方向半鞠躬说道:“那么织田先生,我们就先离开了。”
织田原本想说点什么,但最后目光放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道:“那我送你们。”等把我们送到停车场,他说道:“那你们好好工作吧!”
我点点头。
*
太宰治的黑车就停在停车场上,他想也没有想地直接坐在了副驾驶位上。
我在驾驶位和后座上犹豫了半秒,我最后选择了驾驶位。
因为我见太宰治根本就不想动。我一边绑好安全带,一边面无表情地在内心吐槽着,不知道一个合法驾龄的青年,让一个连十八岁都不到的人负责开车到底是什么心态?不管是从社会伦理规范上,还是法律法规上,我都该是坐在副驾驶位上的那个人。
我正在调椅座,太宰治靠着窗,斜睨着我的动作说道:“你会开车吗?”
“……”
不就是放下手刹,踩着油门上路吗?
我还在确定车上的功能键,太宰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你要是想着就是放个手刹,踩着油门上路的话,你最好滚下车。”
“……”
……话真多。
我直接放下手刹,踩上油门,突然的提速让太宰治的后脑勺撞上了他背后的车窗上,我听到了“咚”的一声响,但是我假装不知道。
见到我完全没有反应一样地一直盯着前路,太宰治冷笑了一声,别开脸,继续靠着椅背。这种彼此保持沉默的经历,我觉得这些天,我积累得足够多了。
与芥川的,与织田的,还有我旁边这位的。
与芥川相处时,我是最自在的,因为他并不专注于对话上,他只希望周围其他人不要打扰他,对我来说是最容易偷懒的。
与织田相处时,有点偏向于两个人相遇在路上,都想要给对方让道,结果总是堵住对方的路。我们都有意识应该要说点话,但是显然相处上还没有那么容易。
与太宰相处的时候,我脑子都在想,他在想什么,反复地确认我做过的每个细节是否出现了纰漏。
因为太宰治一直都没有说话,我在想着,他为什么不追问我发现监听/软件的事情,像是为什么会注意到,为什么会觉得手机有问题,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要防范,为什么可以假装不知道,今天要挑明开来。
我有太多的疑问了,无法忍受坐着不吭声。
“我能问问题吗?”
“不能。”
“……”
“不到十个字。”
“太宰先生,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别忘了你的敬语,”太宰治懒散地维持同个动作,继续和我保持一定的距离,说道,“说吧,我看心情回答。”
“我们去哪里?”
比起那些开放性的问题,得到似是而非的回答,我觉得有一个固定准确的回答,会稍微让我可以重新整理思绪。
“……你不觉得你开了十分钟才问这个问题,太迟了吗?”太宰治毫不遮掩自己的嫌弃,直接说道,“我们去商场,随便哪一个都好。”
为什么要去商场?
得去买什么东西?
正抱着疑惑的时候,我的余光觑到太宰治突然露出饶有兴致的笑容,心顿时跟着下沉。
我原本便是往港黑总部大楼走的。离那里最近的商场是横滨港购物城,港黑的人对这个地方都很熟悉。太宰治也不例外。下车的时候,他衣袂带风,似乎心情很愉快。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只能跟着他的脚步走。
“我刚才突然想起,我忘记给你来港黑的信物了。”太宰治像是老朋友一样,说话口吻熟稔,“你跟我来。”
我记得广津柳浪先生提过这件事——港黑信物,由带着自己进港黑的那人转送给自己,作为标志性的物件。
太宰治是想随手送我一件东西吗?
这倒是符合他在我心中的印象。
但我真的不太想要。
太宰治走了很多的商店,服装、衣帽、鞋子等,几乎每进一家都会随便挑两件买了,似乎还没有下决定送什么好。我拎着大大小小十几个袋子和礼盒,跟着他的脚步亦步亦趋。商场的人又不少,我看到他小跑进一家类似美容/按摩店时,想也没有想也跟着跑了进去。
然后,我和太宰治被带进了那家店里的小隔间,略为高大的工作人员穿着薄荷绿的工作服,笑着看着我们:“请问,哪个是客人呢?”
太宰治负着手环视小隔间的环境,笑着说道:“不用问我们哪个是客人,你给我滚出去就是了。”
“……哈?”工作人员一脸呆滞地回看着太宰。
太宰基本不理会他,视线投射在房间展台上的一行工具上,最后拿起一把□□,自问自答说道:“这就是纹身枪啊?我借一下了。”
我觉得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位客人……”纹身师试图要牵制太宰治,他的大手几乎是太宰治手腕的一点五倍大,可以说他比我们两个细瘦的人看起来更加孔武有力。“这不是你过来玩的地方,如果你是故意来捣乱的话,就不要怪我把你扔……”他最后都没有说完整,声音就没了。
因为一管黑洞洞的枪口就抵着他的腹部。
没错,太宰正用一把枪抵着他。
我下意识地检查我的枪,原来早在我不注意的时候,被太宰拿走了。而他现在对峙纹身师的时候,拿的就是我的枪。
“我和我家小朋友有点秘密事要做,需要借一下你们的纹身枪。你如果没有问题的话,现在就安安静静地离开这里。或者我现在就让你安静也可以。”
这句话刚落,扳机的声音“咔哒”一声响。
十秒后,隔间里面只留下我和太宰治。
太宰治同时举起两把枪,眯笑着问我:“你喜欢我左边这把左轮手/枪,在你心口留下一个洞呢?还是喜欢我右边这把纹身枪,在你身上留下「绫小路清隆是太宰治的狗」呢?”
(…………)
我就想问,我就让他这么不爽吗?
一定要这么对我?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有第三种选择吗?”
我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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