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应当活的肆意——至少不应该太过于拘束自己。
到了这种地步,所有的阴暗面对你而言都并不算陌生,仅仅是在做菜的时候切到了手指并不会使你尖叫出声。
你也许只会冷静地放下刀,随意地用水冲洗着伤口,漠然地看着清澈的水冲洗着血液染红了水槽,最终形成了漩涡被卷入排水管,再不见存在的痕迹。
你所经历过的不幸往往并不会使你变得坚强,只会带给你无尽的伤痛与折磨——以及挥之不去的阴影。
*
“先生,你需要帮助吗?”一位穿着时尚的金发女郎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担忧地问他。
男人的五官十分英俊,却头发凌乱、面色苍白。
他急促的呼吸着,感觉到了头脑的眩晕,他也许真的需要帮助——但他不能,他不能把这样一个无辜的人牵扯进苦痛的深渊。
尽管他处于神智不清的状态,连自己是谁也许都不知道,但也仍然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意识,告诉他自己并非凡人。
“不,谢谢。”他勉强的牵动了嘴角,礼貌地回绝,看着她的身影渐渐远去。
这个世界上的人在看待别人的时候往往都会带上固有印象,也就是通俗来讲的‘滤镜’。长相清秀且穿着T恤短裤的人一定是个心思善良的孩子,蓄着胡子肌肉虬结的壮汉有可能是个黑手党……
即便是于盏临也有自己的一套判断人的准则,而外貌往往也的确能看出一个人生活的环境、性格等等,但他却不会直接就下定义。
他不会这样,却不能保证别人不会。
打个比方——如果有一个思想下流的人看见了刚刚的那个女郎,会认为她是个开放的人吗?
这样的人在现实中并不会少,所以……她也是承受着属于她的苦难而努力前行的吗?
显然,她要比于盏临坚强多了,至少她还能在这个灰色的社会对陌生人伸出援手。
如果‘存在即是合理’是真实的,那这份不幸也一定有存在的意义。人的行动往往都是由动机驱使的,而意义也可以理解为行动存在的价值。
人……不,个体的存在也是有意义的吧?
可如果活着是他们的意义所在,又为什么要让死亡抹消一切呢?只为了他们在行动时产生的熵吗?
如果死亡是意识的消逝,那它一定也存在某种意义,也许是减少国家人口的负担,也许是为那些会变得伟大却还没有出生的人腾出位置……又或者只是为了给领导跑个腿。
他的死会影响到全人类的安危吗?大概不会。他并没有背负这种责任——也不应该由他这一个个体来背负全部。往好的方面看,即便他的死是无意义的,那他活着总该有什么意义吧?不然未免也太可悲了。
……想不出来。
也许他还不如这具尸体更有存在的价值呢。
*
于盏临蹲下了身,细细地打量着以一种被绑缚的姿态躺倒在地上的金发女郎。
她瞪着眼睛,张开了嘴,却久久没有说出一句话——她当然说不出来,因为种种迹象都表明她已经失去了生命特征。
这当然不是于盏临做的,他可不会这样对待一个在昨天还对自己施以援手的人。大概是有发生过的吧?他记不太清了——脑袋有点晕乎乎的,还阵阵抽疼,可能是某次撞击影响到他的记忆了。
“真可怜……”于盏临叹息着,伸出了自己的手轻轻地触碰着她的脸颊,“为什么不是我呢?”
他悲悯的姿态就好像他真的会因此而悲痛绝望一样。
她的胸口处有一处刀伤,根据深度可以判断出来捅伤她的大概是一位成年男性或者力气很大的女性,而她嫩黄色的裙子已经被染成了红色,地上的血泊有大半已经干涸凝结成了血块,还有些许与她灿烂的金发纠结形成了一种凄美的色彩。
“你究竟是背负着怎样深重的不幸,才会需要以生命为代价逃离它?”他轻声呢喃道。
伤口并不致命,真正迫使她离开了世界的原因是失血过多,那个人甚至还割取了她的脸颊肉,他会是嫉妒她的长相吗?嫉妒她甜美的微笑?又或者只是把它当成了自己的战利品?
在这个孤寂的森林里,她是否也曾尖叫过、求救过,渴望着那个来拯救她的超级英雄?
可显然,没有人听见她的声音。
于盏临又叹了一口气,从兜里掏出了手机,按下了报警电话,却报不出现在的地名,只能含糊道:“我也不知道我在哪里,这大概是某个森林的边缘。”
当然应该报警,他可是良好公民,在见到谋杀案的时候就应当怀有悲悯之心,并报警交由专业人员来处理。
犹豫再三之后,他却还是没有离开,而是重新蹲下了身,仔细地观察着她。
她的身上并没有太多伤口,这说明了她与凶手的实力悬殊,而脖颈处又有淤青——是完整的,并不存在间隔,凶手是用手臂勒住了她的脖子,在她濒临窒息的时候又狠狠地捅了一刀。
她的衣服完好,钱包尽管不在了,于盏临却也不认为凶手是图财,更可能的谋杀动机还是与消失的脸颊肉有关。
可怜的女孩……她甚至都来不及反抗,手掌的内侧被掐的出血,她却依旧没法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站起身来给他一拳。
这里并不是案发第一现场,她穿着轻正装,说明她在死前要与一个重要却并不是上司的人会面,而脸上精致的妆容——鉴于于盏临昨天见到她的时候她只化了五分钟就能解决的淡妆——又说明了那个人也许也对于自己的生活也十分讲究,并且极有魅力。
从她胳膊内侧密集且有部分早已愈合的针孔来看,她也许有什么不良习性,又或者需要经常打镇定剂。
噢,找到了,碳酸锂片——看来他的猜测没有错。
所以她要面见的对象可能是她的心理医生。
还没等于盏临推测出更多有用——也许是无用的信息,他就听见了由远至近的警车鸣笛声。
也不算太晚,不是吗?
于盏临随意的扫视了一下周围,遗憾的发现即便身处于森林之中,他也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全遁离。
不过他原本他也并不想逃。
“举起手!”警察们迅速靠近了他所在的位置,在见到地上的尸体时先是一惊,立刻掏出枪指着他,警惕地大喊道。
“不是我。”于盏临背对着警察,却并不因为正被枪指着而感到慌乱,而是缓缓地举起了手,又转过身。
“但我知道凶手是谁了。”于盏临勾起嘴角,缓缓地露出了一个有点孩子气的得意笑容。
只是推测出这些内容还远远不够……他必须深入这个任务的每一个细节,甚至是和凶手面对面的谈话——这样才能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失去了部分记忆。
这个女孩的死他是知情的吗?她的死亡过程他在场吗?他之所以头部会受到重击说和这个事件有关吗?
“我愿意提供我知道的所有线索……事实上,就是我报的警。”于盏临的表情又变得有点惊魂未定,让见识到他前后截然不同表情的人情不自禁地怀疑自己的眼睛。
警察们面面相觑,还是没有放下手中对准他的枪,却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些警惕。
“我想……我可能,需要一个心理医生。”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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