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于盏临虽然不记得斯塔克家具体在哪个街道哪一号,但对于地形还是有些印象的,打车到了那一片街区——那个他最初醒来的公园边,他很快就找到了斯塔克家。

    还在中途买了点礼品。

    毕竟这次的拜访表面上是以‘感激’为主要目的,不带礼物拜访听起来不太合适,更不符合东方人的习俗。

    他按下了门铃。

    哒哒哒的脚步声传来,门却是过一会儿才被打开。

    开门的是海莉·斯塔克。

    这倒是在于盏临的计划之外,尽管海莉可能是最了解嘉莉·怀特的人——鉴于她们不仅是邻居,而且年龄相仿——但于盏临还是不打算和她有过多交集。

    她明显是厌恶于盏临的,如果因为和她产生了冲突而影响到于盏临和斯塔克夫妇的沟通,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在投入之前最先应该考虑的并不是回报得多少,而是风险。

    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斯塔克夫妇在家的情况下。

    “你来干什么?”海莉的嘴角下撇,对他明显是十分不待见,问出话以后也没打算听他的回答,直接就‘砰’的一声把门甩上了。

    这可就尴尬了。

    虽然在这里继续等、或者找个别的地方等斯塔克夫妇回家后再拜访也不失为一个方法,但未免就显得太刻意了,而且万一他们不回来,于盏临也不可能等几天。

    他没有那么多时间。

    换个方向思考,斯塔克夫妇不在家,对他而言也正是一个时机——一个可以单独和海莉聊起嘉莉,而不会被任何人听到对话内容的时机。

    他又按了一下门铃:“你可以一直装作没听见,但我想跟你聊聊……是关于嘉莉的事情。”

    如果这么说鱼儿都不上钩,那他可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总不能使用胁迫的手段吧?

    他站在门口耐心的等待,在心里默数了三个六十之后,门总算是打开了。

    海莉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他,嘴角紧紧地抿着,这副压抑着愤怒的成熟表情着实和她稚嫩的面庞不太相符。

    连于盏临都开始纳闷,她所知道的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恶事,才会导致海莉如此憎恨他,连普通的交流都不愿意。

    但听到了嘉莉的名字,她还是开门了。

    嘉莉在她的心里大概是有着很重地位的。于盏临一边心想着,一边换上了拖鞋。

    “说吧。”海莉冷硬地说,少女的清脆声音中和的这份生冷的感觉,反倒显得像是在撒娇——但于盏临可不敢真的误会,这位可不是什么娇花,非要说的话也是霸王花的级别了。

    于盏临没有打算掩饰自己失忆的事情,如果他真的对嘉莉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突然表现无辜的他反而能激怒海莉,从而得到更多的情报。

    “嗯……我应该是没什么可和你说的,我反倒是有不少想问你的呢。”于盏临直率地问。

    海莉眉毛好好挑起,一脸不可置信:“你在愚弄我?”

    “没有没有,我……好像忘记了很多事,之所以想来问嘉莉的事情,是因为前两天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说:“如果你们把有关她,尤其是她和我的交集告诉我就更好了。”

    海莉紧咬着后牙槽,手也攥紧了,指甲狠狠地掐进肉里,半晌才放松了身体,疲惫地闭上了眼。

    “你想像欺骗嘉莉那样也来骗我吗?”

    于盏临愣住了。

    “像,像骗嘉莉那样……”海莉的声音逐渐变得哽咽:“你不是想知道吗?我可以告诉你啊,只要你这个人渣的心里能有哪怕一星半点的愧疚。”

    于盏临还是没法把自己代入她所说的那个人,听起来难免会有种诡异的违和感。

    ……被当面骂人渣真的好心酸哦。

    嘉莉是个很善良的女孩。至少海莉认为她比自己要善良多了。

    按理说,善良的女孩应该会和玩得来的女生一样很受欢迎才对——可嘉莉除了善良,她还很胆怯,很……古怪。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她那个怪异的狂信徒妈妈。

    嘉莉没有爸爸,也许正是因为她妈妈经历过那样悲惨的事情才生下嘉莉,所以才会变得疯疯癫癫的吧。

    甚至以爱之名禁锢嘉莉,监视嘉莉,让她不能像个正常的美国中学生一样加入别人。

    海莉的人缘还算不错,朋友有很多,可嘉莉只有她一个朋友。

    嘉莉曾经说过,很羡慕她们的生活。

    可以自由自在的出去玩,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可以在最美好的年龄对‘性’有懵懂的认识。

    嘉莉甚至来了初潮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一味地哭泣茫然,而她的妈妈不会告诉她女孩子该怎么做,只会责怪她‘这是女人的罪,你以后也会像我一样悲惨’。

    海莉是同情嘉莉的。

    可她也不可能为嘉莉做什么——嘉莉的不幸全部都源于她的母亲,但那毕竟是她的母亲,嘉莉爱着的母亲。海莉如果擅作主张地去想办法惩罚她的母亲,那未免也太过分了,那个女人已经足够可怜了,她只是对嘉莉爱的方式不对。

    她要是真的那么做了,嘉莉也会恨她的。

    就在她以为一切都无法改变,只能静静地等嘉莉不再忍耐,去大胆地向她妈妈宣告心意时,事情迎来了转机。

    嘉莉在跟她聊天的时候,偶尔会以十分尊敬的语气聊起那位‘嘉林老师’。在海莉问起的时候又会慌慌张张地避而不谈。

    海莉事后去问过别的班的人,却得知他们学校并没有叫‘嘉林’的老师。

    所以,那个人到底是谁?

    海莉对于自己的朋友终于又有了别的朋友这一点其实是很欣慰的,她和嘉莉不在一个年级,嘉莉的年纪要更大一些,所以很多时候即便海莉想要帮她,也照顾不了。

    但是既然被称呼为老师,想必年纪也绝对不小了,如果嘉莉被骗了就不好了,抱着这样的心态,海莉又去问了嘉莉。

    她当然不会做出自己一个人偷偷跟踪的事情啦?那可是朋友呀!能坦诚就最好了。

    嘉莉这次没有再掩饰,而是带着笑意,一脸敬仰的开始吹嘉林老师,说他人有多么多么英俊,多么博学,又温文尔雅,还乐于助人,所有她能想到的形容词都往嘉林老师身上堆。

    “她那天说起你的时候,眼睛里都像是有星星,我从没见过她对人那样。”海莉嗤笑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她把你当成了可靠的长辈,即便是她爸爸出现了,地位也不可能比你高了。”

    ……所以言下之意就是把他当成爸爸了吗?于盏临心想。他还没那么老呢。

    再然后就是舞会事件。

    海莉并不是毕业生,当时自然不可能出现在现场,但她对此也有所耳闻。

    一整个宴会厅有不少人受伤,甚至还有不少人现场身死,而现场的痕迹根本无法判断是什么情况。

    根据目击人证词,他们说是嘉莉用巫术杀的人。

    不管别人信不信,海莉是不信的。嘉莉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

    可当天晚上,嘉莉就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找她了。

    身后的怀特宅寂静无声,就好像主人并不在家。

    海莉很是震惊,在这个时间,嘉莉的妈妈是不可能放她出来的,而且她还是这副模样……她关心地问:“怎么了?”

    嘉莉整个人被血染红了,身上也染发出浓重的血腥味,海莉为了不让父母发现,只能偷偷摸摸地从窗户翻出来才能和嘉莉见面。

    “我……我完了……我做了错事……可我明明只是像嘉林老师说的那样……我做了错事……”嘉莉语无伦次道。

    海莉心中产生了不好的猜想,她甚至已经做好了嘉莉杀人了的准备。海莉并不是多尊崇法律的存在,她也知道如果真的到了让嘉莉出手的地步,想必一定是无法原谅的情况了。

    她问:“怎么了?你慢慢说,我会站在你这边的。”即便嘉莉真的杀人了……她可能,会帮她去处理尸体。

    嘉莉抽泣了一声,却摇了摇头,向后退了两步:“不……我不该牵连到你的。嘉林老师……嘉林老师一定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她跌跌撞撞地跑开了,海莉原本想去追她,却看见嘉莉一挥手,海莉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后移,等她再次爬起来,已经看不见嘉莉的身影了。

    “……再次得到嘉莉的消息时,是在法院上。”讲到这里,海莉的声音已经有些哑了,语气也没有刚刚那么偏激,她的心灵也变得疲惫。

    “她的身上背负了许多罪名,除了宴会厅的,还有许多……美国警方认定她就是那个一直在逃的连环杀手。”

    “我跟她在一起的时间很长……我知道她不可能是,可我没有证据,她一直被妈妈锁在家里,也没有不在场证明。”海莉苦涩道。

    “我是在听证会上看见你的,你没有说过话,表现得就像是个陌生人——如果不是我一直注意着嘉莉,看到了她看你的眼神,我也不会发现。”

    说到这里,海莉明显又感到愤怒了。

    “我看清了她的唇语……她看向你,喊你Mr.Jalin,而你回应Do it,她才主动承认罪行,那些莫须有的罪。”

    “你该死。”海莉猛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就像是看一个死人一样,于盏临毫不怀疑她下一刻就是要对他出手,或者想什么别的办法对他进行打击报复。

    突然,门锁开启的声音打破了紧张的气氛,有人开了门后正推门而入。

    “你们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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